第153章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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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一凡知道真正經過訓練的臥底都相對的難纏,但是韋康這個半路出家的家夥,應該不在其中。唐一凡之所以采取這樣激烈地手段,就是郭嘉在搜集了大量的情報和根據賈詡的分析,韋家在前麵一段時間,一度給皇甫嵩提供了大量的糧食和器械。

    這件事的傷害不大,但是對朝廷的侮辱性極大,隻是在長安的士孫瑞和在鄴城的馬日磾都不讚成追究;一個是韋家在關中的地位,另一個就是,差不多的士族都做了與韋家一樣的事。韋康的事正好是一個機會,劉辯的意思,不管韋家是真的與皇甫嵩結盟,還是牆頭草,都要給點眼色看看,以便震懾關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士族。

    有劉辯背書,唐一凡沒什麽可擔心的,其實也沒有其他路可走;韋康強裝著平靜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句話出自《左傳》,唐一凡也學過;唐一凡頓時不想囉嗦了,點頭說:“韋大人豪氣,來人,先給韋大人上點小菜。”

    韋康很快就被審訊人員捆在粗大的木樁上麵,頓時心裏一片灰暗,沒有想到唐一凡壓根沒什麽顧忌,自己說的話不僅沒有嚇住這個混賬,反而激起了唐一凡的凶性。這是他對這樣情況的危險預計不足造成的後果,韋康追悔莫及,卻一時放不下名士的矜持。

    唐一凡既然動了手,也懶得再多問,任憑審訊人員操作,隻是在韋康淒厲不絕的慘叫之聲,慢慢地喝自己的茶。審訊人員曉得唐一凡的秉性,這樣的人犯不開口就絕不能停手,一件刑具繼續給韋康用了上去,韋康的慘叫聲越來越淒慘。

    韋康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到,人間還有如此的煎熬,和自己的性命相比,一切似乎都是過眼雲煙,他終於決定低頭了!看見審訊自己的人又拿起沾水的皮鞭,韋康強忍著渾身疼痛,以低啞的聲音,艱難的說道:“停手,我說。”

    審訊的人員故意大聲向唐一凡稟告:“唐大人,他招了。”

    “真的?”唐一凡放下茶碗,慢慢走過來問道;韋康瞬間充滿了被羞辱的感覺,卻不得不說道:“真的,我招了。”

    韋康在酷刑之下的表現,遠不如張既、西門虎等人,沒有扛到六個時辰就什麽到招了,後麵幾乎問什麽答什麽;可是最後的結果讓唐一凡啼笑皆非,韋康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和死在李傕手中的宋果一樣,有點利欲熏心。

    當時是皇甫堅壽找了他,讓他暗地裏去洛陽一趟,皇甫堅壽說皇甫家已經與董卓達成了協議,朝中大事由董卓說了算,關中有關中士族說了算。皇甫家雖然是涼州人,可是皇甫嵩被封槐裏侯,也等於是關中士族的一員,加上皇甫堅壽的一些承諾,韋康就專門來了一趟洛陽。

    唐一凡已經相信西門虎沒有看錯,厲聲問道:“來洛陽見了什麽人?”

    韋康明顯遲疑了:“就是給董卓送了一封信。”

    “是嗎?”唐一凡笑道:“是怎樣的一封信,還需要你親自送?給董卓的一定是事關重大的,皇甫堅壽竟然相信你一個外人,其中肯定有理由。告訴我,你們韋家與皇甫家達成了什麽協議;還是你和皇甫嵩達成了什麽協議?”

    唐一凡問到這裏,故意把語氣加重;可韋康還是在賭運氣,裝作想明白的樣子請教:“韋某愚魯,請唐大人指教。”

    一個已經開始交待口供的人忽然間變得矜持,不外乎兩個,一個是事關重大,覺得說出來隻會更壞;另一個就是想討價還價,為自己討要一點好處。唐一凡覺得韋康更像是前麵一點,回頭就下令繼續用刑,不到半個時辰,韋康就熬不住說了:“沒有書信,就是幾句話,皇甫堅壽要幹掉袁隗和袁基府裏的幾個小人物,偏偏我全部認識,就讓我跑一趟。”

    唐一凡和張船火都納了悶,要是皇甫堅壽想幹掉袁隗叔侄,那倒是可以理解,士族嘛,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一家一姓在奮鬥,本來就不是一塊鐵板,背後拆台的事層出不窮。可要是對人家府裏的下人下手,有點說不通。

    唐一凡難得的笑笑說道:“編的不錯,說說,是哪幾個人。”

    韋康一口氣說了七個人名字,唐一凡都沒有聽說過,就問道:“皇甫堅壽有沒有說,為什麽要殺他們?他們在袁家是什麽身份?”

    韋康囁嚅著說:“我隨口問了一句,皇甫堅壽岔開了話題,這七個人都是袁隗袁基的長隨,有的都跟了袁隗十幾年,他們平日裏幫助袁隗他們處理一些私事和公文,我和袁家也比較熟悉,見過他們。”

    唐一凡陷入了沉思,如果是皇甫家的布局,這七個人可是皇甫家花了多少年埋下的種子,這時候應該找機會撤出這七個人,但是皇甫堅壽沒有,而是讓他們死?是沒有了利用價值,還是想隱瞞什麽,唐一凡曉得自己在這方麵的能力不足,不像郭嘉那麽天馬行空,當即立斷,和崔均打了一個招呼,自己帶著人連夜出發,親自押送韋康和西門虎回鄴城。

    唐一凡的困惑沒有難住郭嘉,郭嘉聽完就說道:“布局,這七個人可能是六國盟的暗樁,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六國那個組合的暗樁,一直負責袁家的事務。或許是袁家的某些東西被轉移了,這七個人是知情人,被殺人滅口;又或許是六國盟的內部在調整,這七個人跟錯了人。想要得到答案並不難,一個是請皇上去信問問袁術,在南陽、汝南、洛陽的袁家產業是不是又被人侵占的事;另外一個就是審問我們手中的那些俘虜,他們有沒有知道這七個人的,我們先去見皇上。”

    唐一凡不由得暗自佩服郭嘉的情報分析能力,郭嘉說得很簡單,但實際上沒有一個足夠的視野,根本無法把這些聯係在一起。兩人去行宮見了劉辯,劉辯沒意見,立即讓郗慮起草了一封給袁術的信,隻說查到有人在背後與董卓勾結算計袁隗袁基,讓袁術看看是不是袁家的產業被人弄走了。

    劉辯在郗慮寫好的信上簽名後,讓郗慮去安排立即發出,才回過頭對郭嘉說:“皇甫堅壽不簡單,他一直躲在皇甫嵩的光芒之下,不聲不響地做著自己的事,是我們忽視了他,燈下黑啊。”

    郭嘉笑道:“皇上放心,後麵我們青銅司會專門關注他的,我有幾個想法,還需要皇上裁決,我認為西門虎未必是袁基的同窗什麽,一個是年齡上差異,另一個是袁基讀書的時候是在袁家自己的私塾,西門虎沒有資格進去,要是進去過,六國盟就會給西門虎另外一個身份,就像那七個人一樣。西門虎很可能認識這七個人中的一個或幾個,我想看看能不能拿下西門虎;另外就是韋康,他就是一個跑腿的,活著比死了的用處大。”

    劉辯聽懂了,郭嘉是想收服西門虎為己用,而韋康是關中大族韋家的嫡子和招牌;劉辯想了想說:“西門虎的事你決定,至於韋康,我會讓馬日磾安排尚書台的人接洽韋家,隻要他們提供給我們是皇甫嵩兩倍的物資,我就既往不咎,還讓韋康出任南安太守。”

    南安現在還在皇甫嵩手中,這個太守也就是劉辯拿出的一部分善意;馬日磾是扶風人,關中士族的大佬,這個人情隻有落在他頭上。

    郭嘉回去後,立即提審了西門虎:“西門虎,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願意與六國盟一刀兩斷,我可以給你重新編寫戶籍,讓你以良家子的身份加入軍隊。”

    西門虎很意外地看看郭嘉,點頭說:“你應該就是郭嘉,果然年輕有為,我沒看錯你們,韋康應該已經招了。你是說,隻要我說出一刀兩斷,不需要我出賣其他人?你就不怕將來我壞了你們的事?”

    郭嘉笑笑說:“不怕,你和袁基不是同窗,你是想去營救那幾個被韋康出賣的人;我雖然不清楚六國盟發生了什麽,但是明白,你對他們不滿,我願意幫助你”

    唐一凡也勸道:“西門虎,就當往事是一場夢,你已經為他們出生入死多年,就當兩清了。”

    西門虎笑了起來:“能告訴韋康招了什麽嗎?”

    看出西門虎似有所動,郭嘉兵行險招:“皇甫堅壽,是皇甫堅壽讓韋康去長安的。”

    西門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地說道:“原來韓渠令是他……郭嘉,我不會幫你們的,但是願意看到皇甫家悲慘的下場,我告訴你兩人一件事,原先的六國沒有盟主,所謂六國隻是一種威懾外人的提法,實際上是六位令主主持事務。那七個人中有三個是我流浪時的同伴,一起被人收養訓練,隻是我被安排在魏卒令麾下,他們在韓渠令麾下,我們平時沒有來往,但是在洛陽遇見了,彼此暗地照應。”

    郭嘉點頭:“多謝,明天我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你愛去哪裏去哪裏。”

    西門虎意外地看看郭嘉,又看看唐一凡,不禁苦笑道:“沒想到這一行還有信守承諾的君子,真的是世道變了。”

    西門虎揮揮衣袖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唐一凡回去洛陽,郭嘉開始在青銅司審問袁閎等人,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你是哪個令的?”

    既然發現有些人還有隱瞞,這次郭嘉也讓人放開手腳審問,朱順水最先承認,他是楚竹令的麾下;又過了一天,張既也承認了,他是韓渠令的人,上線就是皇甫堅壽。

    午智星這幾天值班的時候經常打盹,還特地請了兩次假出去看病,午智星平時的人緣很好,同事們都以為午智星受了風寒,都勸他小心一點。反而是午智星,急壞了,作為一個資深臥底,午智星自然清楚,上麵把這些抓了很長時間的人重新拖出來審問,一定是有了新的發現。

    最關鍵的是去審問的人,不再是各個部門的人,而是郭嘉另外調來的一批高手;這讓午智星忐忑不安,一般的青銅司成員未必清楚,但是午智星心裏有數,青銅司早就接觸到六國盟的秘密。午智星先後找了好幾個人拐彎抹角地打聽消息,大家一是確實不清楚,再就是青銅司的規矩在這裏。

    午智星隻得又一次來找王長:“道長,我……實在放心不下……”

    看著午智星的狀態,王長安慰道:“什麽都不要做,我估計就算有什麽事,也與你無關。”

    “可是,那我在青銅司的意義何在?”

    “你的意義在將來。”

    說完這句話,王長匆匆離去,隻留下午智星站在風中淩亂;他四處打聽,不僅僅是擔心自己的處境,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想六國盟再度處在危險中?可是這些大佬竟然不當一回事,不,不是不當一回事,是王長選擇了退卻;自己的意義在將來,要是劉辯橫掃天下,將來還有意義嗎?難道要自己學荊軻去刺殺劉辯?

    午智星終於回過神來,不禁搖了搖頭,興許是自己在外麵呆久了,已經看不懂盟內的那些運作;午智星回到青銅司的時候,才得知袁閎自殺了,沒有別的緣故,袁閎得知張既等人都是六國盟的人,而自己隻不過是外圍的一個跑腿的,想著袁家毀在自己手上,袁閎再也支持不住,問話的時候就崩潰了。

    回獄室的路上撞了石頭而死。看管的人其實拉住了袁閎,要是搶救還是有機會的,隻是郭嘉看出袁閎已經不想活了,就阻攔了手下,成全了袁閎。午智星隻是從同事的嘴裏聽到一個大概,他並不清楚袁閎為什麽而死,卻更加擔心會出什麽幺蛾子,幹脆就說身體好了,重新參與工作。

    午智星不知道的是,郭嘉實則是個謹慎到家的人,今天請假出去的二十二個人,郭嘉讓史阿全部安排了跟蹤的小組;王長和午智星見麵被看見了,但是跟蹤小組的人卻沒有跟住王長。

    這個發現對郭嘉來說足夠了,能夠習慣性地甩掉一個跟蹤小組的人,可見王長的高明,郭嘉就算不知道王長的真實身份,但是反推午智星的舉動,基本上就確定午智星是細作。不過郭嘉還是讓史阿把午智星騙到一個廂房,出其不意地抓了起來。

    午智星看見郭嘉和史阿同時出現,裝作惶恐地叫道:“郭大人,史大人是不是對屬下有什麽誤會?”

    郭嘉微微笑道:“是我的意思,午智星,你要是不說,我隻好讓人獻醜了,看看青銅司的手藝,在你麵前還不是班門弄斧。”

    午智星還是叫屈,郭嘉就沒有多言,和史阿坐下來靜靜地等著;直到審問了大半個時辰,郭嘉才讓人把午智星拖過來說:“你要是還堅持,我隻好去抄你的家了,要是你家老太太和你老婆都是你雇來的,我認栽;否則的話,她們會和你一樣受到審問。”

    “郭嘉,你這個陰險小人。”午智星想掙紮著蹦起來跟郭嘉兩腳,但是周圍的審訊人員怎麽會給午智星這個機會,直接把午智星砸倒在地;史阿笑了笑說:“郭大人,還是我親自去吧,免得嚇住了午智星的家人。”

    午智星真的有點怕了,史阿的手下都是對付鄴城內部的,所以都有種種的掩飾身份,真要是把家人扔到什麽監獄去,午智星不敢想象那畫麵;午智星死死的盯著史阿,吼道:“你要怎樣?”

    “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史阿淡定地說:“有一個消息你還不知道吧,趙升死在了洛陽,你難道認為你比趙升還有本事?”

    聽到這個消息,午智星心中五味雜陳,他認識王長,自然曉得趙升是誰?趙升被殺了,可青銅司對自己人都封鎖了那麽長時間的消息,說明郭嘉等人早就懷疑有內鬼。午智星知道眼前這個史阿的可怕,心中暗自猜度,要是家人被抓來,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又能堅持多久呢?

    午智星沒有說出史阿想要的東西,不到一個時辰,家人就全部被抓來,史阿在午智星的家裏,找到了一枚令牌,燕北令。午智星看見令牌的時候也是欲哭無淚,他清理了所有會標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唯獨這件燕北令是無法放棄的,這是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史阿早就朱順水那邊問出,當初六國中隻有三十六個人擁有這樣的令牌,午智星的身份級別很高;史阿淡淡地說:“說出你知道的所有東西,看在我們同事一場的份上,我放你們一家人走。”

    史阿說話就是這麽隨便,但是熟悉史阿的午智星明白,這是史阿要動真格前的預兆;所有不拿史阿當一回事的人,後來都隻剩下後悔。午智星張開幹裂的嘴唇說:“和我見麵的是王長,聽說王長是趙升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