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聽音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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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家族,一個團隊,要是到了各自心懷鬼胎的時候,就壓根不需要外麵出多大的力,對手隻要有足夠的耐心,等著內部的爭鬥開始,然後一步步看著偌大的團隊土崩瓦解。顯然,劉辯這邊有足夠的信心,周瑜淡淡的說:“聽說袁尚做事的風格很像袁紹,假以時日,可能成為第二個袁紹。”

    荀彧點頭說:“問題是袁譚,袁譚跟隨袁紹奔走,本身的層麵很強,接觸的層麵也比較多,不是一個輕易低頭的人;要是老二袁熙,那就另當別論了。”

    周瑜問了一句:“這就是皇上扶持劉璋的原因?”

    劉辯點頭說:“無奈之舉,原本最妥善的辦法是把劉璋撤出益州,可是局麵不允許,劉璋自己恐怕也不會答應。朕意已決,假如漢中王不願意前來見我,那麽滅了皇甫嵩之後,我軍就會進攻漢中,爭取能幫助到劉璋。”

    劉璋不會離開益州的緣由很簡單,他留在益州,劉辯會高看一眼,劉焉丟下來的一部分班底和益州的豪門會支持他;要是離開益州,劉璋就隻不過是個尋常的角色,想要什麽揚眉吐氣,估計都是下輩子的事情了。

    周瑜點點頭,這才奔入主題:“皇上讓周瑜來,是有何差遣?”

    “自然是希望你能訓練出一支水師。”劉辯毫不隱晦地說:“朕想去荊州,想去江東,沒有一支水師是不可能的。造船由楊彪負責,你負責訓練水軍,水軍的人數最起碼要達到兩萬人,船工什麽不計算在內;周瑜,你要是願意,先擔任一個樓船校尉吧,以後隨著人和船隻的增加,朕再行安排。”

    周忠和周瑜都是一愣,兩萬人的水軍,要是加上船工什麽大約要有三萬多人才能成軍,劉辯這真的是在下決心要建造水師,也看得出來,劉辯對南方袁紹和劉表的顧忌。周瑜自然清楚劉辯的無奈,當時劉辯麵對幾麵的壓力,也沒有一舉蕩平袁紹的把握,隻是就著袁紹的再次倒戈下台階,利用空間來換時間;劉辯這次來豫州,就是為了完成這個戰略上的部署。

    對於劉辯許諾,周瑜還是比較滿意的,最起碼劉辯的魄力不缺,並且做事謹慎,最後的使用還是要看看自己的本事;周瑜起身謝道:“多謝皇上,臣願意效勞。”

    周忠的一顆心放了下來,這件事總算有了個圓滿的結果,對於周家來說,後麵大有希望;畢竟周瑜才十九歲,也就比劉辯大一歲,要是能長期保持這種君臣關係,周瑜一個人就能保住周家三十年的榮耀,抵得上別人家努力三代。

    劉辯笑了笑說:“還有一件事麻煩你,給魯肅寫一封信,讓他到海西去;陳瑀的那塊招牌雖然不錯,但是陳瑀缺乏做事的能力,讓陳登無法發揮出自己的長處,我打算讓陳瑀出任廣陵太守,魯肅擔任海西都尉。”

    魯肅是周瑜的好朋友,曾經把自家一半的糧食借給周瑜養軍隊;周瑜笑了起來:“皇上曉得魯肅,倒是省了微臣的推薦。隻是魯肅這個人外表看起來豪爽,但是心思不在微臣之下。”

    劉辯點頭說:“這個評價很中肯,其實青銅司的人已經和魯肅接洽過了,隻不過袁紹、袁術都是豪傑,巢湖的那個鄭寶也不錯,魯肅和劉曄都有些猶豫。劉曄對袁術還抱有想法,魯肅辭官不做。”

    劉曄也是淮南一帶的名士,青銅司的手果然已經伸到了南方,並且劉辯選的人都很有特色,有能力,不願意跟隨袁術;周瑜點頭:“微臣這就寫信。”

    郭嘉還在鄴城,周瑜成了另外一個郭嘉,正好在等待一部分私軍北上,周瑜每日就混跡在劉辯身邊,出出主意什麽的;這時候周瑜沒有抓到小喬,離開劉辯的住所,就是找地方尋歡作樂。

    不管是什麽時期,官場中都不缺乏理想主義者,也不缺乏投機人物,周瑜在洛陽的行為,很容易被人當做一個花花公子,認為是在劉辯那邊毫無斬獲,才會如此放縱自己。對於,一向把自己定位與眾不同的周瑜來說,並不算是一件讓他窩心的事;至少,在有些好心人的暗示下都是一笑了之。

    能夠解釋的清楚的事都不叫事,對於周瑜來說,既然劉辯選擇了自己,自己就要遵循劉辯的規則,低調,低調,再低調,直到劉辯準備露出真實意圖的時候,才可以一鳴驚人。畢竟,劉辯另外還有什麽神出鬼沒的安排,是自己這個新人管不了的;楊亮也很注意周瑜這個人,畢竟周瑜是和堂兄楊彪搭檔的人,楊亮很清楚,楊彪的名氣是大,但是沒有用,真正將來馳騁疆場的反而是周瑜,根據劉辯一貫的記錄,楊亮相信周瑜絕對是個人才。

    隻是這一次,楊亮好像有點不明白了,劉辯的所作所為,用功利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在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是大漢私兵盛行,楊亮在猜測劉辯最後會采取什麽方式製衡?轉運司的能量是不小,但是對真正手握重兵的將領和刺史府來說,其實沒多大作用。想起來在劉辯書房裏看到的那麽一大堆計劃,楊亮就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盧植等人幾乎是在分頭做著征服四方的準備,僅憑這一點,楊亮就相信劉辯另有打算。

    相對於豪門的失落,反倒是洛陽的娛樂業卻煥發出勃勃生機,顯而易見的是,洛陽的商業人士與豪門不同,對於朝廷最後服軟,已經沒有太多的疑慮,不過是時間問題。當然,洛陽的商人也不可能決定一切,甚至去取代豪門的影響,因為豪門擁有的資源和創造財富的機會,比商人更多。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劉辯等人的商號回歸,他們擁有超出常人的實力,不需要通過什麽談判進入市場,幾乎是收複了董卓進京後的所有失地;楊家的產業在楊彪走後是楊亮負責,現在也是水漲船高;隻不過楊亮坐鎮洛陽,就是為了轉運司在各個地方更好的運轉,來做一個測試,所以楊亮實際上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影響了他對周瑜的關注。

    相比被一大堆煩心事攪合的吃不著誰不香的楊亮,周瑜整天都在閑逛,這一天還是到劉辯那裏等著接見,劉辯正好也沒有什麽事,大上午兩人就在禦書房小酌,一壺酒,四個冷盤,在外人眼裏絕對是一對吃貨。

    “周瑜,我好歹是你老板,你整體在我麵前晃悠,會被人認為偷懶,影響我的形象,是不是該收斂一點?”劉辯晃動著手中的酒杯,那是真正的夜光杯,酒水透過夜光杯散發著讓人陶醉的色彩,更增加人的食欲。

    “現在我的工作就是等待,皇上要是願意,我倒是不在意做些尚書台的工作。”周瑜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他本身文武雙全,儒學的修養不在武功之下;劉辯低頭喝了一口酒,眼神帶著光彩說:“魯肅動身了,隻是這家夥沒有去海西,而是直接北上進入豫州,和法正、許褚等人一起來洛陽。”

    “許褚是誰?法正又是誰?”周瑜看似隨口在問,心裏其實上了心,這兩個新冒出來的名字絕對不會是一般人;劉辯帶點炫耀地說:“法正是法真的孫子,許褚就是一個莽漢,這次也虧得有許褚在,才能深入揚州把魯肅接出來,一路北上到潁川郡。”

    法真是關西大儒,地位不亞於同郡的馬融,人稱玄德先生,法正既然是法正的後人,自然是帶著一定的光環,周瑜並不在意;周瑜在意的是許褚,敢殺入揚州接應魯肅,就說明許褚沒有太在意袁紹手下的大將,這樣的人,一定是猛將。周瑜端起酒杯的時候,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法正可是扶風人,怎麽會出現在揚州一帶;周瑜笑道:“法正是皇上的人?”

    “原來青銅司在雍州的負責人,這次回來,是接替趙商的位置。”劉辯沒有隱瞞,反正法正已經決定拋頭露麵,隱瞞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周瑜點點頭,喝完杯中酒說:“青銅司負責軍機的這一曹,才是天下人畏懼的對象,趙商能為皇上拿下青徐,想必法正的能力不在趙商之下,莫非當時的關中就有法正的手筆?”

    周瑜猜到來了部分真相,不過這些都對劉辯來說無所謂,重要的是,他覺得周瑜開始認真談事情了;劉辯自然不會打消周瑜的積極性:“關中、河東都有法正的身影,你要是羨慕,也可以去青銅司。”

    周瑜靠在胡床上,眼中閃著異彩說道:“魯肅應該想坐我的位置。皇上,認為魯肅比我強?”

    劉辯怔怔的看著周瑜,良久才悠悠道:“魯肅怎麽可能比你強,但是這個人比你有韌性。”

    周瑜咽下口中的一塊豬耳朵問道:“魯肅去什麽地方,荊州?”

    “既然魯肅不願意在廣陵,那麽最合適他的就是江夏,我希望他可以做第一任的江夏太守。”劉辯點頭道;周瑜玩味地說道:“皇上是希望魯肅能在江夏訓練一支水軍,配合南陽的大軍攻打荊州?”

    “南郡,準確地說應該是襄陽。”

    對於周瑜的猜測,劉辯並不完全讚同,荊州的範圍太廣,長沙那邊連孫堅都搞不定,不如先定一個小目標。劉辯其實有他難言的苦衷,原本劉辯認為自己擁有作弊的知識,可以指點江山;可是隨著對各種具體情況的不斷認知,讓他心裏沒底起來。

    這個時代,沒有無所不能的網絡,自己所謂的知識隻是一個藥引子,藥材有沒有用還要看大夫的水平,是否能夠對症下藥;另外就是劉辯的心理障礙,對於那種一戰死多少萬人的打法總是提不起精神,想要研製火藥,又怕那個死間用在自己的頭上。而這種為難,對於周瑜來說根本就不存在,這才是他讓周瑜去組建水軍的緣由,先看看沒有火器的水軍是不是就能踏平江南。

    周瑜對於劉辯的思路沒有疑惑:“皇上是不是太謹慎了,靠著我們的騎兵,長江以北應該沒有能擋住;袁紹要真是準備與我軍在江北決戰,其實就是給我們送分。”

    周瑜一開始擔心的是洛陽內部,畢竟在大街小巷周瑜也聽到不少聲音,充滿了對鄴城的羨慕;洛陽大火後,城牆雖然依舊在,但是城內的建築物損毀近八成,雖然不斷重建,規模也隻恢複到原先的一半。周瑜說到送分,隨即想起來,劉辯應該是做足功課,周瑜佯裝酒醉道:“我相信皇上的能力,隻是感覺有些好奇,皇上似乎對荊州的好處不在乎。”

    劉辯頷首道:“荊州是少數沒怎麽戰亂的地區,富裕程度是不用懷疑地,隻是當地的豪門權力太大,現在就是劉表,也是無可奈何。所以變數不在我們,而在……”

    “蔡瑁、蒯越?”

    劉辯嗬嗬笑了笑:“比較接近了。”

    那肯定是龐家了,龐家在襄陽豪門中排在第五第六的位置,但是龐季是一郡太守,龐德公是荊襄第一名士,確實具備了劉辯需要的特征;周瑜沒有去揭曉謎底,繼續吃喝。孔融從外麵走了進來,直接坐在周瑜的對麵,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皇上,這夜光杯不錯。”

    “朕也隻有四個,沒辦法賞賜你們。”劉辯開了一句玩笑才問:“孔融,你怎麽從鄴城來洛陽了?”

    孔融習慣性地一開口就進入正題:“我覺得許靖這個人有問題,他似乎讀書讀迂腐了,坐在禦史中丞的位置上,整天想著的還是書上的盛世,其實盡信書不如無書。”

    眼看著到中午了,暮春的氣候與早春完全相反,更接近於酷暑;院子裏竟然傳出了蟋蟀的叫聲,處於安全考慮,劉辯的住宅並不是什麽鬧市區,而是在皇宮遺址上修複的連在一起的五座院落,周圍幾乎沒有什麽建築物,每個院落裏都有自己的院子。

    劉辯住在正中間,院子前後都有小花園,推開書房的窗戶就能看到後花園裏的春色;關上窗戶,窗外窗內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劉辯解釋說:“許靖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不會出什麽亂子,孔大人要是對禦史那邊不放心,也可以推薦幾個進去……”

    孔融聽劉辯的口氣,似乎是在玩弄平衡術,當然,這要分兩麵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但是安分守己是老百姓的日子,站在廟堂上就應該有所作為。孔融剛想開口,卻出乎他意外的是,周瑜開口道:“要是孔大人不嫌棄的話,我想說說看法。”

    “你就是周瑜吧,說笑了,我最近聽說你很多事,不會覺得你年紀太輕,說話缺乏說服力。隻是我也算看出來了,周瑜誌不在朝廷。”孔融眼神複雜的看了看周瑜,他其實更加擔心的是,當戰爭結束之後,劉辯會如何來治理一個太平盛世;孔融讚成劉辯一日三餐的理想,但是孔融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畢竟糧食來之不易。孔融無法將這些想法全說出來,隻能是希望找到一些誌同道合的人,周瑜這樣的靚仔,孔融就看得比較順眼,回頭問劉辯:“皇上,有個事情一直困擾我……”

    “孔大人別嚇我,有什麽話就請說,隻要能說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劉辯是話中有話,顯然如果孔融問了不該問的,他是絕對不會說的。不過孔融的問題,讓他也是大吃一驚:“皇上,你也知道,戰亂糧食欠收,你能不能提前把你的法子說出來……”

    聽音辨意,孔融雖然沒有明說,但劉辯還是聽明白了一個大概,孔融擔心的並不是糧食奇缺,而是擔心劉辯的法子是什麽。不得不說,讀過書的人就是思路開闊,劉辯相信孔融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群誌同道合的人。劉辯笑道:“孔大人你是擔心因為一日三餐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你放心,我不會強求。”

    劉辯一語中的,幾乎沒有給孔融解釋的機會;孔融其實心裏麵的擔憂正是如此,聽劉辯這麽一說,孔融反而有些不好繼續說下去,孔融無奈道:“我能不著急嗎?眼看皇上就要威震四海,那些被皇上收複的地區,百姓可就指望著皇上你能讓他們吃飽飯,一旦希望成了泡影,這種局麵,皇上,難道你就沒有想到過?”

    劉辯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讓孔融有些失望;而站在劉辯的立場上,太平歲月還遠遠沒有到來,一旦自己失誤,被任何一個對手翻盤,那樣的日子甚至還需要十年二十的時間。這也是劉辯不敢妄言的原因之一,不過劉辯在心裏不會承認自己放棄理想,也不願放棄這個理想,這是穿越以來唯一覺得值得奮鬥的事;劉辯沉悶地喝下一杯酒,歎口氣說:“散了吧,朕覺得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