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執手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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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寵的動作很大,讓潁川士族都心中窩了一把火;隻是這件事關係到名士太守劉岱的真凶,因此沒有跳出來,任憑滿寵在許昌四處折騰。陽翟長公主劉脩和駙馬耿俱羅就在這個時候搬到了許昌,來的第二天就召開了一個宴會,就是劉辯也抽出時間去赴宴。

    劉辯到了公主府才發現,劉脩竟然從鄴城帶來了一大批美女,蔡文姬、甄宓、楊彪的妹妹楊箐、耿俱羅的侄女耿雲燕等等,一共十五個人;加上許昌本地的大家閨秀,放眼望去,足足有三四十人。有佳人出現,必然少不了才子陪伴,出現在公主府的年輕俊彥就更多,還有一大批吃瓜的看客正在和耿俱羅在一起喝酒聊天,笑聲傳得很遠。

    讓劉辯措手不及的是,蔡文姬見麵就說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話:“皇上,自從你到鄴城以後,年年都在打仗,什麽時候是個盡頭?你是想通過這個來斂財,讓你的那些手下為了利益,和你抱成一團?劉協他們真的不能挽回嗎?”

    要是蔡文姬的這些話,是和劉辯兩人在另一個場合談起來,劉辯絕對把蔡文姬奉為知己,甚至看在蔡邕的麵子上,點撥蔡文姬幾句;但是在陽翟長公主府說出來,旁邊還有這麽多居心叵測的聽眾,哪怕劉辯正是動著這個心思,也什麽都不能承認,尤其是承認自己利用利益引導著眾人去朝著他的那個目標而去。

    那樣太沒有麵子,會丟了自己和一大批人的臉,下麵的那些官員可是要臉的人,有些事可以做,但是絕對不能說的;現在從實力上來講,劉辯就像是獸中之王老虎,而袁紹,劉協,劉表,皇甫嵩就像是不同亂山崗上的野狼,逮住機會就會和老虎爭食物的一個角色。

    劉辯手下的人同樣是野心勃勃,有的人是為名,有的人是為利,反正跟著劉辯,就是為了有一個喝酒吃肉的前程;而花園裏遠遠地呆在各個角落裏的商人反而要簡單一點,這些人沒有太大的願望,隻是想跟在後麵喝一口湯。蔡文姬難道是故意在調撥?劉辯一時無法確定。

    好在劉辯一直沒有吃獨食的打算,否則現在就會特別尷尬,從劉辯的內心來講,相對於正在隴右表演絕唱的皇甫嵩,一頭縮回九江郡的袁紹更加讓劉辯忌憚,江東的整體實力放在那裏,黃發碧眼的孫權一度依靠那裏與曹操對峙幾十年。袁紹的影響力可是遠遠超過了孫權,劉辯有必勝的信心,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江東天然的地理優勢,以及江東士族的人才輩出,讓劉辯有所不安;不過劉辯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看的比普通人更遠,更有戰略上的眼光。劉辯清楚知道,許昌的局勢但時間內無法逆轉,要是強行去做的話,會讓劉脩等人蒙受巨大的損失,與其如此,還不如退一步;至於如何退讓,他還需要看到劉脩的態度。

    經過了長時間的考慮,劉辯至少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處理方向,他抬頭看了一眼蔡文姬說道:“劉協和皇甫嵩想要本不該屬於他們的東西,那是不行的。”

    “皇上的意思是?”

    “我歡迎他們來洛陽、來許昌,一個人來,但這隻是我個人的一個心願。”

    雖然蔡文姬不明白,劉辯為什麽後退了一步,雖然這一步沒有效果;但是作為女人,蔡文姬還是察覺到劉辯的部分想法,不過蔡文姬無所謂,自己也就是隨口說了兩句。反倒是作為主人的劉脩頗感壓力,劉脩離開鄴城的時候聽到一個消息,很想在劉辯這邊求證,她聽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劉脩微笑著把侄兒劉辯單獨請到涼亭問:“皇上,你在南方取得了驕人的戰績,是否打算退兵?”

    至少從劉脩漂亮的雙眸中,看不到一絲的心虛;劉辯帶笑不笑地說道:“姑姑,難道現在的生意人都無法忍受戰爭的煎熬,也不想要打勝了以後的戰果?”

    劉辯鄭重其事的樣子,沒有嚇住劉脩等;一開始,劉脩認為,占據大片地盤的劉辯,應該會消化一段時間。劉脩雖然沒有兩頭下注,但是也沒有斷絕與劉協那邊的生意,畢竟益州的好東西特別多,利潤也是相當的可觀。

    誰知道劉辯的手下都跟瘋子一樣,曹操水淹了下邳城,不計成本地強攻下邳,結果城中的曹宏殺了大哥曹豹,和王模、周逵等人獻城投降。曹操留下夏侯惇坐鎮下邳,自己帶著大軍,以樂進為先鋒直撲廣陵;同時,在南陽的沮授等人肅清了殘留在南陽的劉表軍,做出一副要南下的樣子。

    可是,來和劉脩商談生意的孟佗暗示,戰爭會很快結束;劉脩低聲問道:“皇上不會是虛張聲勢,想在這些商人頭上宰一刀吧?”

    “怎麽會,我是一個講誠信的生意人。”劉辯猜到了劉脩地擔心:“進攻九江郡是秋天的事……”

    後麵的話已經不用說了,劉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劉辯也夠直接的,這樣一來,隻要袁紹和皇甫嵩失敗了,最有能力威脅劉辯的幾個人都被鎖在自己的地盤上。到那時候,劉辯都不需要繼續打下去,所有的對手都會有種如臨大敵的緊張。

    雖然,劉脩的生意大部分都集中在北方;但是來許昌,就是打算把生意往南邊搬,劉脩最擔心的就是,劉辯有恃無恐,那麽劉脩和曹嵩等人的生意就不得不按照劉辯的思路走下去,那麽在益州等地的損失怎麽辦?

    劉辯從開始的好奇漸漸反應過來:“姑姑是不是與劉協、袁紹那邊還有生意往來?”

    “皇上,你明白的,公主府這麽多人,是要吃飯的。”裝模作樣的表情下,劉脩也有些遲疑,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麽?劉辯很顯然不在意,略帶尷尬地笑道:“袁紹剛剛叛變,劉協也是您侄子,這樣吧,要是姑姑願意,這些生意我們談談,看能不能彌補一二。”

    “是嗎?那太好了。”劉脩本人是對自己是非常自信的,也是慶幸不已;可是一開口,劉脩就發現,事情並不向著她希望的那樣發展。談到最後,反而已經脫離了她的思路,劉辯顯然早有布局;等到發現大事不妙,劉脩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該死的小兔崽子,又在忽悠我!”

    劉脩其實是有想法的,不是在生意上,而是在劉辯的婚姻上。原本劉辯十四歲就娶了唐姬,兩人的感情看上去也挺好,劉脩沒有絲毫的想法;但是隨著唐姬被處死,劉辯一時間連陪侍的美人都沒有,讓劉脩感覺到機會來了。

    劉脩很清楚,大姐把女兒伏壽嫁給劉協,其實就是存了要女兒做皇後的心思,才會在董卓等人的威脅下半推半就,隻是劉協的命不好,有這樣一個恐怖的大哥,哪怕是想做個傀儡過過癮,都無法如願。尤其伏徳的身份公開以後,聽說劉協遷怒伏壽,伏壽在漢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劉脩心中的打算是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大女兒劉緲,現在才十二歲,但是過兩年就可以嫁人了,劉緲一直沒訂婚,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劉脩覺得劉辯要是為了天下奔波再耽擱幾年,劉緲長大了,親上加親應該是有指望的。就算是劉辯不中意劉緲,劉脩還在耿家挑選了兩個侄女,一個就是已經來了的耿雲燕,還有一個是長得更漂亮的耿無暇。

    劉脩的沉默帶著詭異的笑容,給劉辯一種古怪的不安全感,劉辯半開著玩笑說:“姑姑,怎麽了,一家人,有話盡管說,就算姑父和表弟有什麽想法,隻要不是太困難,我都接著。”

    “不是。”劉脩感覺是機會來了:“皇上,我是為你表妹劉緲煩惱,這個丫頭不喜歡女紅和讀書,卻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機械,我想讓她學醫。”

    剛才見過劉緲,是個聽可愛的小女孩,劉辯笑道:“這沒問題,我會讓華佗收她為徒弟。”

    劉辯在這方麵有絕對的信心,華佗收了荀采都到處炫耀,要是收了一個郡主做徒弟,那華佗還不樂瘋了,至於劉緲能學到什麽,劉辯不在乎,這個時代,還當真指望劉緲去給人看病。除非那丫頭真的是有慈悲天下的那顆心,和吃得了跋山涉水的苦。

    劉脩微微一笑說:“那就謝謝皇上了,對了,聽說皇上收了幾個學生?”

    “沒辦法。”劉辯一副要吐苦水的架勢:“宗室裏的人不行,我也沒兄弟可用,收幾個弟子,做做樣子,給自己壯壯膽,沒指望這幾個小孩子封侯拜相,最起碼將來生意上不用我去煩神。”

    劉辯的話劉脩根本不信,換作其他人也不會相信,劉辯可是有一張名單的人,可以找到那麽多的文臣武將,還找不到一個幫他做生意的人?劉脩自然不會說破,點頭說:“宗室內部也是各有想法,皇上放心,姑姑可是賴定你了,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扛所有的事,隻要有事,你吩咐就是了。你姑父要敢說半個不字,我扇他。”

    劉脩這點信心還是有的,畢竟現在還是大漢的天下,公主與駙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劉脩怎麽也比耿俱羅強上一籌。劉辯失笑道:“姑姑,別嚇我,我哪敢讓你們夫妻吵架,我懂的,法理不在乎人情,你抽空問問姑父,還想不想出來做事?”

    “當然想了。”劉辯的態度明擺著,隻要耿俱羅不是傻子就會用,劉脩才不會放過眼前這個機會:“你姑父年紀大了,要是在豫州有個事做就行了。”

    劉辯點點頭說:“我打算加固許昌的城牆,要是姑父願意,這件事就不交給縣衙了,由轉運司調撥資金給姑父,就叫工部監,如何?”

    劉脩熟悉朝廷的規矩,明白這應該是內府出麵的事,隻是內府在鄴城,劉辯才會在許昌成立工部司;這個差事沒有什麽風險,做出來的成績是一目了然,劉脩立即一口答應。

    兩人回到人群中,男男女女已經混坐在一起,正在聊那些風雅的話題;蔡文姬今天不知怎麽的,似乎就是與劉辯犯衝,又問了一句:“皇上,劉協與王粲寫了不少詩,都送回鄴城了。”

    “他們的那個水平能寫出什麽好東西。”劉辯不以為然地說:“附庸風雅罷了。”

    劉辯的話得罪了一批人,更不知道今天還有個詩會,是蔡文姬邀請人參加的。蔡文姬的眼前全是星星,她弄不明白,劉辯到底想要忽悠什麽?這個問題很難說,比如劉辯曾經做過那麽幾首膾炙人口的小詩,但是這個不上勁的皇帝卻偏偏喜歡說自己是一個商人,壓根就不想往文人堆裏擠。

    蔡文姬不止一次聽父親蔡邕說過,劉辯大才,詩歌這些玩意對劉辯來說隻是小伎倆。這個評語可不得了,就算蔡邕欣賞的王粲,也達不到這樣的高度;原因很簡單,王粲是有讀書的天賦,但是像劉辯這樣不斷拿出驚人的手筆,王粲絕對做不到,所以王粲在劉辯麵前隻能算是一個不錯的書呆子。

    蔡文姬本人並沒有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兩人,大漢不講究任何東西,女人比男的年長也是無所謂;蔡文姬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就足夠了,和劉辯麵對,算得上郎才女貌,誰知道是在說著煞風景的事。

    周圍的幾個人是聽清楚了雙方談話的內容,無不為雙方的態度而驚訝;不用看結果,蔡文姬的內心明鏡似的,她已經在氣勢上弱了幾分,想要改變當前的局麵,已經是千難萬難。甄宓忍不住出聲說:“皇上,讓讓蔡姐姐又何妨?”

    甄宓知道,蔡文姬要不被劉辯牽著鼻子走,就絕對不能聽從劉辯哪怕任何一條有道理的說法,要認定劉辯的每一句話都是毒藥。可是劉辯的身份讓蔡文姬無法主動脫身,甄宓的一句軟語就是在提醒蔡文姬,要利用女人的優勢。

    “皇上,我覺得今天不適合談這個話題……”

    “是嗎,我也這麽覺得,蔡小姐提醒得太急時了。”

    看到劉辯從善如流的樣子,蔡文姬的臉色有些難看;當然,蔡文姬也不敢給劉辯臉色看,說起來蔡文姬還是皇宮的女官,還是劉辯的下屬。蔡文姬在鄴城是有名的才女,自然有辦法打開僵局:“皇上,我認為,我們還是談些風月比較合適。”

    蔡文姬在這方麵還是放得開的,說完燦爛一笑,一種成熟的美頓時洋溢出來;劉辯看著蔡文姬竟然心神一蕩,這個女人的美竟然不在甄宓之下,平時都是被外表蒙蔽了,不如此刻看到的那麽出色。

    在劉辯的眼中,蔡文姬的能力非常值得質疑,沒有了蔡邕保護的蔡文姬,實際上很弱小;不過,見到蔡文姬表現出這一麵,劉辯就知道蔡文姬並不打算妥協,他也知道無奈的點頭道:“請蔡小姐出題。”

    楊箐隻是驚訝的抬看了一眼劉辯,點頭道:“皇上太隨意,是會吃虧的。”

    看到這一幕,蔡文姬差點氣炸了,她說什麽也想不到,在這裏也有一個與自己搗蛋的閨蜜。劉辯倒是不足為怪,他在大學就看慣了塑料花的友誼,劉辯給了楊箐一個讚賞的微笑。

    蔡文姬更加陰沉著臉,似乎想要給劉辯難堪,直接說出要寫長詩,這是要避開劉辯的特長。不得不承認,劉辯的小詩寫的確實好,蔡文姬曾經想模仿著寫上一兩首,最後發現差了很多,蔡邕直接評價,蔡文姬的短詩不夠火候。

    劉辯眼神不善的看著蔡文姬,剛才還是陽光燦爛的麵容,突然間變得滿是悲哀,聲音似乎從某一個冬天而來:“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劉辯背誦得很流暢,不是那位詞人的詞寫得好,也不是因為曾經在課本中學過,而是劉辯回憶起大學的點點滴滴,當時為了靠近某個女孩子,劉辯加入了一個朗誦活動小組,兩個多月背誦了上百首詩詞和很多散文,結果留下的隻有這些文字和悲傷。

    寒蟬淒切,即便是在大夏天,很多人都有一種冷的感覺,四周死一般沉寂,那些小姑娘隻是被婉約的悲情打動,劉悠等人想的是,劉辯和誰有過這樣刻骨銘心的感情?劉辯才多大,難道是……

    蔡文姬眼神微微眯起,她發現劉辯竟然也沉浸在那種意境不能自拔,仿佛在緬懷某人。蔡文姬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竟然是有些嫉妒,嫉妒那個根本不知道,或許不存在的女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