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伴虎
字數:7045 加入書籤
滿寵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按照萬潛的交代,應該除了龔一郎,沒有人來找萬潛。”
趙商眉頭微皺道:“追查這件事情還要費些周折,不過龔一郎要是在東郡被殺,會不會有人來與萬潛接洽,或者來調查萬潛。畢竟萬潛在這個時候去關中,還是很讓人起疑心的,所以我安排了一個人頂著萬潛的名字去了長安,沿途的驛站和店鋪會留下萬潛的名字,但願能瞞過對方。”
沒幾天東郡就傳來消息,龔一郎在抓捕的過程中拒捕被殺,許汜查到了龔一郎的三本賬本,陳宮、薛蘭隨即展開搜捕,先後抓了二十多個,甄別完還有七人,被許汜送來了許昌。滿寵因此有幸,與趙商、許汜一起去見了劉辯,劉辯翻看著賬本,輕聲問道:“龔一郎住的地方在哪裏?”
許汜上前一步,報告道:“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巷口,叫祥樂巷,四通八達,那個宅子裏住著五個人,證物是在地窖下麵發現的;賬本的牽連麵很廣,涉及到豫州和兗州多地,另外賬本中還有很多無法看懂的地方,我們對龔一郎的家人和夥計審問過了,都說是龔一郎做的標識,他們也看不懂。”
劉辯知道許汜和滿寵的能力,嚴肅地說道:“我會安排人研究賬本,你們一定要做好行動前的準備工作,絕不會出半點疏漏!”
滿寵等人心頭一緊,顯然劉辯對於破譯賬本有著足夠的信心,也沒打算放過那些人;三人答應一聲,各自回去準備,許汜帶來的一些人手,正好補充許昌青銅司的力量。
劉辯把賬本交給了郗慮和並州商號的幾位賬房先生,順便在旁邊看著他們討論,隻是那些帶有標識的二十二筆賬目確實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賬房先生核算了三遍,這些賬目都是在流水賬和累計賬目外的,二十二筆賬目彼此也沒有關聯;郗慮和劉辯不約而同地得出了結論,那些賬目是假的,另有玄機。
劉辯按照看過的小說給了兩個提示,一個就是這些數字指的是頁碼、行數、字;另外一種就是最簡單的密碼,對應著某一段文字。許汜被叫了回來,得知龔一郎家中沒有書籍,劉辯隻能把寶押在三本賬目上,讓郗慮和許汜對應賬目中的每一段文字試試。
一夥人忙到了深夜,郗慮那邊終於有了發現,實際上就是三段話,二十二個字;東郡雲來客棧王、許縣潁水酒肆錢,陳留老談家雜貨鋪。劉辯當場定調:“趙商負責審問,萬潛到底知不知道這個潁水酒肆;滿寵找個理由,把這個酒肆的人弄到縣衙去,通知東郡查抄雲來客棧,告訴張邈,老談家雜貨鋪是袁紹的暗樁。”
第二天,滿寵和許汜安排了幾個軍卒到潁水酒肆喝酒,叮囑帶隊的什長鄧銅,一定要喝醉了再找理由鬧事;鄧銅是黃巾軍出身,被趙商挑選,從徐州帶到鄴城,又帶到許昌。鄧銅滿不在乎地說:“不需要什麽理由,進去逮著好酒好菜使勁地店,喝完酒不付帳,夥計要是不依,就直接把酒肆砸了,然後你們就過來抓人。”
滿寵一拍腦門,是啊,自己犯糊塗了,這些悍卒要是連鬧事都不會還不成了笑話;滿寵沒好氣地揮揮手說:“你們去吧。”
鄧銅等人的表現堪稱完美,先是把酒肆砸了,夥計和掌櫃的全部打傷,接著和趕來的巡邏士兵又打了一架,沒有絲毫痕跡地把滿寵驚動了,帶著一隊人馬來,把一幫酒鬼全部抓走了。鄧銅借著和滿寵吵鬧的機會,告訴滿寵,記賬的那個夥計是個好手。
滿寵不動聲色地把鄧銅訓斥了兩句,讓人把這家夥押走,隨即帶著人進入酒肆,讓跟來的士卒把店裏的人都帶去軍營找郎中治傷;掌櫃的被鄧銅打破了頭,血在不停地淌,還是堅持不肯去,跟來的亭長怒斥道:“錢掌櫃,這是大老爺愛民如子,別不知好歹,嗯,記賬的小丁傷勢還好,留他在家中看店,你總放心了吧。”
錢掌櫃和三個夥計去了軍營治傷,許汜在那裏等著,滿寵不再煩神,而是環視酒肆,發怒道:“這幾個混賬,把人家好端端的酒肆弄成什麽樣子了,來人,計算損失,要那些混賬配給錢掌櫃,賠不出來,就把他們發配到敦煌去。”
小丁正要阻攔,已經被一名吏員攔住,開始詢問過程;小丁眼睜睜地看著五名士卒走向後廚和後院,忍不住撥開吏員直接衝進後院,結果在拐角的地方被一悶棍打暈。
滿寵示意吏員攔住亭長,自己快步走到後院,青銅司的什長馬玉指了指樓上說:“滿大人,估計酒肆所有人都是,上麵的房間裏擺放著武器,弓箭竟然有五副。”
弓箭可不是一般的刀劍,不僅價格不菲,太平年間甚至不允許一般老百姓持有;滿寵快步上樓,走進房間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到了某個辦事房,兵器和箱子的擺放和整個房間的格局都顯得帶有殺氣,與樓下酒肆的氛圍完全相反。滿寵打開一個個箱子,竟然看到了黃邊紙寫的卷宗,滿寵好奇地看了起來,都是在描述許縣的情況。
一個酒肆做出這樣的舉動,最合理的答案就是圖謀不軌,滿寵示意馬玉控製酒肆;小丁被當作傷勢複發,扔上了外麵的驢車,拖向軍營。滿寵仔細地查看著酒肆的情況,還發現了黃金和魏卒令,滿寵把魏卒令塞進自己的袖子,吩咐馬玉等人繼續檢查,匆匆跑到行宮。
滿寵從酒肆出發的時候,劉辯正在會見一個不速之客,何襲人派來的不速之客,一個看起來有點萎靡的中年人,頭發梳得很整齊,眼睛看上去很睿智,隻是身上很幹淨的長衫上麵打著補丁,在劉辯眼裏顯得有些刺眼,來人望著劉辯問:“不認識我了?”
劉辯沒好氣地說:“何其春,你偷偷地去見了何襲人,偷偷來了許昌,都不到我麵前露一下臉,還需要我認識嗎?。”
劉辯當然認識這個中年人,何進家的私塾先生,也姓何,叫何其春;不過何其春與何進沒有一點關係,何進是南陽人,而何其春是上黨人,郗慮已經問過何其春的來意和經曆,何襲人來許昌,何其春就跟來了,都是跟著陽翟長公主過來的。
何其春笑了笑說:“皇上,小姐有點誤會,我與你見麵不方便,如果耽誤了何家的事,會被人認為我吃裏扒外。”
從兩人前麵的對話中,郗慮就能斷定何其春與劉辯的關係不錯,這個節骨眼過來,何其春必定是帶著特殊的使命;劉辯同樣心存疑慮,與何其春不是認識一天兩天,自然曉得這家夥與自己一樣不甘心於寂寞,要是論陰險毒辣,更勝自己一籌。
不過這裏是劉辯的主場,劉辯也不是當年那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劉辯沒有可擔憂的,微笑著問道:“原來如此,這次是要回南陽,路過?”
剛才自己交待得夠清楚了,劉辯這是明知故問;何其春無奈地搖著頭說:“皇上,我又不是不認識路,再路過,也到不了你許昌;是小姐想定居許昌,我隻能舍命陪君子。。”
劉辯盯著眼前的何其春,哪怕他劉辯不是什麽飽學之士,可仍然明白何其春說的是弦外之音,在看似退後一步的同時在掩飾著一種更深沉的態度。郗慮發出一陣嘲笑:“如果不說些皇上喜歡的事,你肯定會被冷落的。何先生,我相信你確實是個出色的人,但是何襲人那邊未必需要你這樣的人。”
何其春並沒有露出什麽不快,胸有成竹地說:“當初董卓之所以能在洛陽站穩腳跟,除了自身實力雄厚,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董卓的舊部基本上都沒進入中樞,獲得了太原王氏和弘農楊家的認可,兩家的代表人物王允擔任著尚書、楊彪擔任著司隸校尉。
皇上你想過沒有,董卓能到這一步,主要還是因為先帝造成的,沒有人喜歡囂張跋扈的臣子,也沒有會對近在眼前的危險視而不見,恐怕從大將軍何進想要更大的權力以後,漢靈帝就動用了殺心;隻是場麵太大,到最後,漢靈帝與何進都控製不住局麵,才被董卓討了一個巧。
小姐為此也遭了不少的罪,何九韜那個家夥現在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現在來許昌,就是希望皇上多多勸導。哦,臣來是報信的,唐姬被太後殺了。”
啊,這麽寸?劉辯在瞬間就想明白了,何太後是怕自己心軟,最後放過了唐姬,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直接替自己開始動手;這個消息對於劉辯來說,有點悲哀,更多的是無奈。
對於何襲人來說,肯定是好消息,哪怕她何襲人曉得自己接替唐姬的位置,最起碼可以來惡心惡心自己。擊敗袁紹一戰讓劉辯的視野更加開闊,對於何襲人與何其春這樣的小心思,劉辯也是無語了;劉辯毫不在乎地笑笑:“你以為何襲人能像過去那樣得寵?”
何其春緩緩地說:“韓遂的軍隊是一支我們可以借助的力量,在適當的時候能起到大作用,還有並州的軍隊和匈奴五部;這些人其實都和何家有聯係,現在是小姐在與他們協商。”
劉辯和郗慮都有些動容,何襲人要是在涼州真的有這麽大能量,幫助皇甫嵩翻盤也不是不可能。何其春以為劉辯被嚇住,很滿意自己製造出的效果,對於劉辯來說,分享秘密就意味著再也沒有推脫的可能;何其春沒想到劉辯不在意:“荒唐,何先生,何襲人要是能傳檄而定,又何必要你出麵來找我;既然唐姬死了,何襲人的事,不是我這樣的人能夠擺平,你隻能是失望了。”
何其春瞅著劉辯,麵色平常地說:“你看上去並不是這麽果斷的人,一個喜歡用智謀的人,有時候缺少的就是果斷……你反其道行之,就說明你不安心,在心中試圖說服自己;還是認為,隻有死人才會不折不扣地保守住消息,想殺了我?”
“你,不值得汙了我的手。”劉辯看了一眼何其春,不慌不忙地說:“道不同不相與謀,你在這裏不會受歡迎,看在曾經在路邊的攤子一起喝酒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劉辯在史道人家裏的時候,何進就是派何其春隔三差五地來看看劉辯,兩人在外麵單獨吃點東西喝點酒,算是不錯的交情;劉辯明白,眼前的何其春並不是最終能做主的人,何其春隻是那些大人物擺在外麵的招牌,在必要的時候是可以舍棄的。
劉辯不會拿自己去賭,不管何襲人能不能洗心革麵了,但凡敢參與這一類事情的,無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何其春也不打算折騰下去,明確地說:“皇上,潁川太守如何?”
劉辯微微一笑說:“這就是你想要的職務,你是比趙商厲害,還是能蓋住潁川的豪門?我對其他事沒什麽興趣,隻想快快樂樂地生活,我隻對錢感興趣。”
何其春知道劉辯的經濟條件,劉辯現在不缺錢,何其春對視著劉辯的眼睛說:“我們不是做臥底,誰都知道一個二五仔會是什麽下場,更何況當今的局勢雖然誰也說不清楚,但是皇上的贏麵最大。我隻能說,我們想攀附。”
“沒有人能把要官的話題說得這麽脫俗,我現在有點明白何襲人為什麽選中你,因為你的死不要臉;可是既然攀附,就不要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要低調。”劉辯似乎沒有聽出何其春話裏的味道,笑著頷首說:“我喜歡敞亮的人,可是何襲人不是這樣的人,你也不是,走吧。”
何其春告訴自己,興許劉辯隻是在故作姿態討價還價;何其春放低姿態說:“皇上,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的一片心意。”
有些話真的是不能挑明,何其春說的是實話,劉辯聽了卻很不舒服,冷冷地說:“何其春,你應該清楚,這就是我一直想要改變的事情。”
何其春長長歎出一口氣說:“說實話,皇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我一直幻想著布衣傲王侯,後來才發現,那個虛幻的夢想實際上隻是自己的一點小情緒。前麵的話皇上你就當沒有聽過,我這就回去稟告。”
何其春走後,郗慮跟著歎了一口氣:“何家的人怨氣都這麽重?”
“別拽了,你這話有偏見,也招人恨。”劉辯沒好氣地提醒了一句,郗慮幹笑道:“一時疏忽,一時疏忽。”
滿寵一進屋就發現劉辯的情緒似乎很不錯,郗慮笑著問道:“滿大人,有收獲?”
“是啊!”滿寵笑著回答,卻不說什麽收獲,郗慮隻能笑著搖搖頭出去,王越閃了進來;滿寵這時才開口說道:“皇上,何其人不是袁紹的人,是六國盟的人。”
滿寵沒有多廢話,就將魏卒令直接拿了出來:“我不知道這個是做什麽的?”
“這是六國盟的令牌,魏卒令。”劉辯沒有任何隱瞞,將全部的經過和盤托出,劉辯知道,以滿寵的能量,很多問題是會在後麵的審問中一一浮出水麵,那些事情都瞞不住他的。滿寵哦了一聲說:“那麽小丁的身份是不是不重要了?”
劉辯笑著說道:“這要看你們審訊的結果。”
滿寵看著劉辯年輕而真誠的麵容,點頭說道:“對付犯人,我自然是責無旁貸。”
劉辯也沒有多客氣,直接拿一份檔案材料交到了滿寵麵前:“滿寵,這就是你的不是,不要一條道走到黑!何襲人與何其春也需要注意。”
滿寵將材料打開之後仔細查看了一遍,笑著說道:“沒有問題,我會馬上發動人尋找他們的行蹤和落腳點。”
劉辯看得出來,滿寵說的是心裏話,也是微微一笑,說道:“隻要滿寵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聽到劉辯的話,滿寵不覺有些遲疑,他不確定的問道:“皇上在擔心什麽?”
“很簡單,聽說他們是跟著陽翟長公主過來的,現在許昌想要安置下來不容易,我擔心他們想要住下來不容易。”劉辯解釋著說道,他知道何襲人的目的不單純,但是以滿寵的勢力,一間宅院總是會有辦法的。
“皇上真是精明,”滿寵笑著說道,他仔細想了想說:“不過還有一點我不懂,既然皇上曉得六國的秘密,似乎並不打算讓人追查下去。”
劉辯一聽,想了半天,開口說道:“追下去又如何?朕是皇帝,不想在某件事上浪費時間,也不想手下人無緣無故的出事。”
劉辯還是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心,滿寵畢竟是才到身邊的人,就算能力再好,劉辯也不敢毫無保留地表態;滿寵是徹底懂了,劉辯現在就是擺出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劉辯還有青銅司,還有一批從未露麵的人,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