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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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夫人嚴肅地搖搖頭說:“皇上,不要自欺欺人,你很清楚,袁紹若敗,士族也不會善罷甘休,大不了重整旗鼓,等待機會卷土重來;所以對於你來,袁紹和別的什麽人,從本質上說是沒有區別的。袁紹等人不是沒有另立新帝的可能,投靠劉協也是一個辦法,你在等,看看誰跳出來。
這一切,我一個女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皇上你怎麽會不懂。皇上,不管是袁紹還是你,或者其他什麽人,隻要敢於爭雄的人,無一不是意誌如鐵的家夥,你要是心存僥幸,不如現在就退隱山林。”
以劉辯現在的財富和名望,想要在亂世中做一個普通人是根本無望的,楊夫人等於是在當麵打劉辯的臉;豪門的嫡女果真是不一般,劉辯苦笑道:“楊夫人,你不用激我,到了這一步,我已經得罪了大半個天下的人,怎麽會有躲避山林的僥幸想法,你放心,我們不會倒下的,你也不用為袁家擔心,你應該有信心,袁術不會和袁紹同流合汙的。”
楊夫人不經意間感受到劉辯的氣場,這和剛進屋的錯覺完全不同,現在的劉辯表現出帝王才有的威嚴;似乎一眼看透了,是袁家在擔心,這讓楊夫人有點心裏發慌。
現在,最起碼袁紹在江東有了一塊地盤,袁家到底是全力押注在袁紹身上,玩一手梭哈;還是繼續陪著袁術這個敗家子折騰,袁家的幾位老人都難以下決心,楊夫人來,就是一次試探,包括楊修前麵的問題,其實也是在家裏商議好的。
楊修看出了母親的為難,抬頭問劉辯:“師叔,你有辦法渡過長江?我爹那邊造的船最起碼還要兩年的時間,才能形成大軍。”
楊修的聰明,其實給了劉辯線索;隻是劉辯也無法給出答案,他還能怎麽辦?一個袁紹,還真的不在劉辯的眼裏,但一個女人的胡攪蠻纏,讓劉辯心煩,恨不得立馬滅了袁紹這個家夥。
劉辯心裏對袁紹的印象,好像停留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再也沒有離開,偶爾在自己的記憶中盤活,好像袁紹沒有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隻是劉辯不能說出來,怕被別有用心的人說自己藐視士族。劉辯看著楊修,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問:“袁紹要是失去了九江郡,他在江東算什麽?”
“客居江東。”楊修脫口而出,臉色頓時黯然,即便以楊修小小的年紀也明白,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袁紹隻能和江東的豪門分享權力,也就是第二個劉表;劉辯點點頭說:“朕在短時間內,沒想過打到江東去,朕認為朱治等人隻是被袁紹裹挾,誤入歧途。”
“曹操的大軍現在在哪?”楊夫人猜到了劉辯後麵的手段,曉得自己無法阻止,隻能關心一下軍情。
“到了廣陵縣,正在肅清周圍的幾個縣。”劉辯答道,“至於去九江郡的事,他們都在等著朕做出安排?。”
“回答得這麽痛快,你就不怕泄露軍情?”楊夫人撇撇櫻唇,鄙夷地說道:“你就是一個魔鬼,一個騙子,想套路我,從我嘴裏誑出袁家的打算。”
王越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可是當麵罵皇帝,足夠拖上去杖打二十了,袁家的女人發起大小姐脾氣,果真不得了;劉辯聽到這話也很不高興,我套路你一個中年女人做什麽,就算我想套路一個,那也是出去套路一個像楊箐那樣的小姑娘,或者,蔡文姬那樣的也行。
楊修低聲提醒自家老媽道:“楊夫人,注意形象。”
楊夫人眼裏的不屑之色更濃,揶揄道:“皇上,壽春將是你們的噩夢。”
劉備聽出了楊夫人的弦外之音,苦笑搖頭:“袁紹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多謝夫人,隻是朕以為,袁家真的不要去試,哪怕是六國盟出麵,也用不著睬他。袁家,終究是靠自己才能四世三公,以後甚至五世三公、六世三公。”
楊修看著老媽和劉辯,服氣地點點頭,高手過招,就是刀刀見血;老媽的話看上去顛三倒四,劉辯全懂,甚至開出了足夠高的價碼。以劉辯的年紀,這個允諾是肯定能做到的,袁術已經是衛將軍,離三公隻差一步;隻要袁術安安穩穩一輩子,袁家下一代的子弟再有點本事,六世三公不是不可能。
楊夫人輕輕搖手:“皇上,事情鬧得這麽大,洛陽那邊肯定暗流湧動,危機四伏。”
劉辯捕捉到了楊夫人話裏的漏洞,這就是說袁家力不從心;至於挑明洛陽,那是因為有了許昌以後,洛陽的重要性肯定會逐漸下降,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不會看不到這一點。楊夫人要不然聽到了什麽,要麽就是有人在誤導楊夫人,劉辯微笑:“快入秋了,總是要有點風雨的。”
楊修忽然問道:“皇上,您一點也沒有生氣嗎?”
劉辯的心情並沒有變壞,反而笑道:“生氣?為什麽要生氣!”
劉辯這一次自信心滿滿的,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心態,對於結果,壓根沒指望能夠有所突破。至於楊夫人存著的小心思,劉辯不想理會,畢竟楊夫人現在是楊家的人,弘農楊氏的人代表不了袁家;要是袁家的某位大人物出場,劉辯倒是準備好好談談。
劉脩看見楊夫人走回花園,迎上去問道:“怎麽樣?”
楊夫人微笑著搖搖頭說:“果真難纏……”
楊修再次搶著說:“師叔不錯,他想收我做弟子。”
楊夫人拍了拍楊修的小腦袋,繼續對劉脩說:“他比楊彪還要能沉住氣,不,應該說更加天性涼薄,別人的刺激對他沒有絲毫的用處;我懷疑那首寒蟬淒切,未必是皇上寫的,那個人興許就是皇上的老師。”
劉脩笑靨如花:“袁黛,你這是找抽的節奏,敢說自家老公和皇上天性涼薄,楊修,看好你老媽,別讓她惹禍了。”
袁黛是楊夫人的閨名,也就是劉脩這樣幾十年的閨蜜,才會脫口而出;楊修嘀咕了一聲:“我爹都看不住他,我哪成。”
劉脩和袁黛都笑了起來,劉脩讓袁黛和楊修隨便去玩,自己走進去看劉辯;作為一個在宮廷半輩子的人,陽翟長公主劉脩深知,袁家和楊家雖然是姻親,但是在對待漢室上是截然不同的觀念,才是桓靈兩帝時期,袁家不得不在朝廷壓製楊家的理由。
袁家是想呼風喚雨,隻是因為劉辯和董卓的亂拳,袁家幾十年在朝堂上的布局徹底被打碎,連袁隗、袁基都被殺了;如今袁家的實力大減,袁術和袁紹又各走各的路,袁家甚至連擺平揚州的危機都無法辦到。而因為楊奇楊亮父子的原因,楊家在朝廷的話語權大大增加,或許就是袁家這次找到袁黛的理由。
隻不過局勢彌亂,楊家注定無法下決心,和袁家聯手一氣,楊家的猶豫,才是劉脩想要的結果。劉脩在猜測楊家人的底線,也在猜測劉辯的底線,這種互相角力的無奈,是誰需要的場景?劉辯房門外走廊是公主府的護衛,看見劉脩走來,都做了一個沒有異常的暗示。
劉脩走進房間,麵對劉辯詢問的眼神,笑著說:“袁黛是我閨蜜,我倆十一二歲就認識了,剛才她想單獨覲見皇上,我就擅自做主允許了;聽說談得不錯?”
“姑姑,沒關係的,楊彪也是我生意上的夥伴;但是楊夫人,袁黛遲遲不談實質性問題,這讓我懷疑她的誠意。”從自身考慮。劉辯能夠放任袁黛母子的行為,但是不想給劉脩一個錯誤的信息;劉辯不相信劉脩,會沒有她自己的小心思?
劉脩倒是希望劉辯能夠出奇招:“皇上,袁黛在袁家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她是袁成的親生女兒,嫡女;袁紹雖然過繼過去,但是那一房的人都還是把袁黛看成大小姐,現在的影響力在袁嗣等人之上,僅次於袁紹、袁術。”
“袁黛看重楊家,還是袁家?”劉辯還是覺得稱呼袁黛比較好,至少不會覺得袁黛管袁家的事不合常理;劉脩歎了口氣說:“自然是想魚和熊掌兼得,在這方麵,袁黛有些癡迷不悟,對於袁家的影響力被削弱,一直心有不甘。”
袁家現在和劉辯的實力差距實在是有些大,袁黛確實隻能是心有不甘;劉辯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六國盟不會是直接找上了袁黛吧?楊彪不在家,袁黛不僅可以利用袁家的力量,做得巧妙一點也能利用楊家的力量,要是楊修出點主意,弄出來的動靜恐怕不在司馬懿那個禍害之下。
郭嘉已經查出了不少司馬懿的線索,渤海、洛陽、鄴城,都留下了這位年少俊彥的蹤跡,甚至司馬懿的父親司馬儁,都開始出麵為司馬懿站台;弄得現在在朝廷做官的司馬朗,這個司馬家族的嫡長子,反而跟一個司馬家外人似的。
站在劉辯的立場上,司馬家的一舉一動明顯都是針對他的,隻不過他缺乏一個決定,一個徹底甩開司馬家的決定。袁黛走到前麵的時機太過玄妙,劉辯相信楊家不會成為阻擋在自己巔峰道路上的攔路石,但是不想將來弄得滿地狗血,劉辯隻能先穩住劉脩的情緒說道:“等我打下九江郡,一切都過去。”
“皇上,萬一有事,能不能放過袁黛?”劉脩還是不願去麵對可能的血淋淋場麵;劉辯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楊家的脾性,你還不了解?如果袁黛真做了什麽,我可是說不上話的。這樣吧,我給一個機會,姑姑,晚上把這次相關的商人和大戶都邀請來赴宴,我來和大家談談生意。”
“真的?”劉脩眼神不乏驚喜:“皇上,那你可是給足姑姑麵子了,你放心,蔡文姬那些小丫頭要是亂來,我一個個撕了她們的嘴。”
在劉脩的眼中,客人其實隻有一個,就是劉辯;其他的人,都是浮雲。至於那些商人,劉脩、荀汪、曹德早就擬好了名單,隻是劉辯沒發話,三人也不敢擅作主張;現在劉辯開了金口,公主府的快馬迅速從後院奔出去,在許昌城內到處傳遞消息。
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荀汪、陳紀、曹嵩、韓融、庾嶷、庾遁、郭鴻等人都到了,公主府的前後門道路上擠滿了馬車;劉脩傳出的消息太過驚人,並州商號和渤海鹽田的傳說太過玄幻,沒有人願意放過這樣的機會。
蔡文姬察覺出情況不對,找了個機會問耿紀:“出什麽事了?”
耿紀是耿俱羅的侄子,聞言苦笑著說:“嬸嬸和皇上說好了,等會在酒宴上談買賣。”
一旁的韋晃曉得耿紀不敢多說,插話解釋說:“原本聽說皇上與荀家、曹家談過了,今天忽然讓公主傳話,想必是有大動作。隻是對於陳家他們來說,未必是好事,皇上是生意人,要是有交換的條件怎麽辦?殺死劉岱的凶手找到了,但是相應的抓捕行動到現在都沒有停下來。”
劉岱的死已經與袁紹這次叛亂掛上鉤,凡是涉及此案的人都是袁紹的同黨,豫州和荀表、蔡陽一起參與叛亂的人中,不乏各家豪門子弟;劉辯要是讓各家交出這些人,作為生意上的交換條件,那個樂子可就大了。
管家走了過來:“耿紀少爺,開始入席了,你們幾位在耿讚少爺的那一席;蔡小姐在楊夫人的那一席。”
眾人走進宴會大廳,劉脩一共擺了二十五席,每席最多可以坐八個人;正當中是劉辯的坐席,陪同劉辯的是王越、魯肅、周瑜、郭圖、荀棐、鍾演、楊箐。劉脩、荀汪、楊夫人、袁嗣是左邊前四席,韓融、曹嵩、陳紀、郭鴻是右邊前四席。
李移子有些羨慕地看著袁嗣和坐在楊夫人身後的李利,對身邊的徐翕說:“這就是差別啊。”
前來朝見劉辯的各地使者大部分都回去了,隻有李移子、袁嗣、李利、徐翕、孫賁、邊讓六人還在許昌,邊讓是不會參加這種充滿銅臭味的聚會的,孫賁正坐在袁嗣身邊,隻有徐翕,讓李移子覺得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