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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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數,在大漢那個時代,基本上就是等於未知數,魯肅明白了,在原先的方案中,張燕的實力超過了曹操,張溫等人是擔心曹操無法指揮張燕,或者其他什麽原因,而不得不放棄;而修改過的方案,哪怕張燕不同意,曹操也能一個人完成。
隻是作為劉辯的人,魯肅打心眼裏有點反感這種做法,不管張燕到底是做了什麽,或者直白說參與了走私,最起碼張燕在軍事上沒有犯錯,也沒有反對劉辯;而河北的世家,有幾個沒有做張燕做的事?現在鄴城這麽搞,最尷尬的反而不是張燕,而是劉辯。
魯肅不放心地問劉辯:“要是張燕不同意怎麽辦?”
“盧植有個計劃,讓張燕帶著兩萬人到鄴城駐紮,另派人接手黑山軍、燕山和東代郡。”劉辯對這個方案也有些忐忑,他可是指望張燕能在限製公孫瓚方麵起點作用,不想自毀長城;盧植的方案太過君子,擺在明麵上,不能指望張燕看不見其中的那些不放心。
魯肅笑道:“這個計劃就是分割黑山軍的力量,張燕他們肯定看得出來,皇上,這件事棘手啊。”
“棘手你還笑得出來,你要替朕分憂啊。”劉辯看出來魯肅有想法,跟著開了一句玩笑。
邊陲穩定對朝廷至關重要,盧植等人定下的這個策略,直接關係到了與塞外關係的走向,盧植看好的人顯然是曹操;這個沒問題,劉辯比盧植更清楚,曹操的厲害是張燕的十倍,問題是節奏的掌控。劉辯已經讓楊奇私下去問盧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劉辯相信,盧植比自己更清楚,要是把張燕的軍隊全部撤回來,就讓曹操的北上喪失意義,最起碼短時間內,曹操在燕山和代北的力量不會超過張燕;盧植等人選擇了一個分步走的策略,其實也就是希望一點點的擠壓,讓張燕最後不得不承認現實。
劉辯想了想,緩緩說道:“興許是擔心張燕的個人能力,這兩年沒有對鮮卑形成壓製,隻是尚書台那邊認為的緩緩推進,在張燕眼裏恐怕還是著急了一點。沒辦法,馬日磾在軍事上的才能比不上荀彧,不過荀彧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提出什麽異議。”
劉辯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魯肅不相信荀彧與法正看不出一點,兩人要是沒有和劉辯挑明,不外乎都是希望士族的力量能夠壓製黃巾軍的舊部。要真是這樣,魯肅決定打破這種沉默,緩緩說道:“代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亂起來,後果不堪設想。臣以為,既然張燕有了變數,黑山軍已經沒有留在燕山的必要,到了南撤的時候。”
“真話?”劉辯笑了笑說:“塞外的鮮卑人如狼似虎,代北一馬平川,曹操萬一失手,恐怕危難之刻連個避難的地方都找不到。燕北四通八達,北上可以到大漠,南下直通幽冀,西進可以援助代北;黑山軍在燕北的盆地已經耕種畜牧,朕舍不得輕易放棄。”
“張燕如果願意放棄黑山軍,皇上有合適的人選嗎?”魯肅追問道;劉辯笑道:“荀彧有個建議,在燕山設立六鎮,歸燕山校尉牽招管;田疇出任護鮮卑校尉,收編留在東代郡的黑山軍,接替東代郡的防守。”
“這個前提是,牽招和田疇能夠順利接手燕山和東代郡。”魯肅毫不空氣地提出了質疑;劉辯頷首道:“這就是朕的風險,為了以防萬一,朕決定將麴義留在涿郡一帶的人馬編入護烏桓軍,以田豫出任護烏桓校尉,作為牽招兩人的支援。”
魯肅再次吃驚,其實曹操、公孫瓚那邊有護鮮卑中郎將、護烏桓中郎將,劉辯這樣再度設置校尉,沒打算曹操去支持牽招,其實就是在表明一種態度,在鮮卑、烏桓的事務中,朝廷必須占主導的作用,也有能力占主導作用。顯然,荀彧對鄴城的方案沒有異議,但和自己一樣,不能放心。
魯肅疑惑不解的是,劉辯為什麽對曹操和公孫瓚兩個人不放心,這可是劉辯以為北方屏障的重臣,魯肅帶著一絲絲懷疑,轉目望向劉辯:“皇上,有些事,當真不能說?”
“家醜不可外揚。”劉辯戲謔道:“曹操不是臨陣退卻的人,卻在壽春主動退出,其中一定有難以明說的理由,如果朕查出真相,臉上必定無光;隻是朕擔心,這一幕會在北方重演,蓋勳、田疇等人,就是鄴城的屏障。”
魯肅明白了,壽春之戰前,曹操、袁術主動放棄權力和軍隊,這件事充滿了詭異,各種流言層出不窮,一度被人認為是世家逼迫劉辯的舉動;隻不過劉辯親征壽春,又靠太史慈、陳宮等人平息了張邈和呂布的叛亂,才一舉穩定了局勢。
很多人都認為劉辯會秋後算賬,包括魯肅自己都以為,這件事不會就此了結,果然,劉辯心裏紮了根刺。鮮卑各部受益於穩定的貿易往來,得以修養生息,暗中送往北方的鐵器裝備不知道多少,從尚書台和司空府的分析,鮮卑有重新凝聚的可能;也就是說,一場大戰很可能會來臨。
曹操全力以赴去打都沒有必勝的把握,要是再來壽春的那一幕,對於劉辯與朝廷來說,那就是災難。到了那一步,劉辯絕不會忍,到時候和鮮卑、曹操一起開戰都不是不可能的,隻是劉辯不會冒險,所以幹脆把棋子布在明麵;劉辯一時間沒有得力的大佬級的人物坐鎮北麵,就讓牽招三人先布置一條防線。
而盧植的眼睛其實也盯在這些諸侯的頭上,盧植想調回張燕,其實也就是不想縱容和默許燕北、代北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隻要張燕肯回鄴城,剩下的就是曹操一個人的表演,是黑是白,一看就知道;劉辯與荀彧願意冒險,其實也就是為了曹操一個人。
魯肅點頭問:“張燕要是不肯回鄴城呢?”
“那問題就大了,後麵慢慢討論。”
兩人回到議事廳的時候,法正和黃龍士正談得高興:黃龍士也是個聰明人,看見劉辯回來,忙起身說:“皇上,太平觀那邊還有點事,臣先告退了。”
劉辯含笑道:“你去忙吧,開業那天,朕會來燒頭炷香。”
“臣多謝皇上恩典。”
黃龍士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劉辯對法正說:“你把對張燕的幾種估計,向魯肅介紹一下。”
“這個張燕表麵上看,一個江湖出身的人,實際上…嘿嘿…在黑山的時候,張燕顯得比誰都有手腕。”法正小聲說:“張燕在代州,和公孫瓚的關係處得不錯,和各家豪門業相處融洽;這樣的人,有著足夠的心機,懂得取舍,以我看,盧植和張溫兩位,也是看穿了張燕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魯肅不滿道:“可是兩萬軍隊到鄴城,風險太大。”
法正叫屈道:“這可是皇上的主意,皇上,在乎風險嗎?”
“我不在乎,誰都知道盧植跟張燕不對付,那麽盯著張燕的就不是一雙兩雙眼睛;我隻是怕有人煽風點火,張燕的上司,人品很重要……”劉辯搖著頭,明顯有些顧慮:“張溫的性格有點過了。”
張燕到了鄴城,就屬於太尉張溫管,張溫的人品沒問題,但是眼睛裏不揉沙子,所以當初出征涼州的時候,董卓恨不得殺了張溫,皇甫嵩與張溫的關係也不行。法正現在知道了,劉辯強起來,比郭嘉說話都擰巴,幹脆自己直奔主題:“要是給張燕一個侯爵,再安排一個文官的兼職,可以交給司空楊奇管。”
劉辯聽清楚了,哈哈大笑起來:“這件事牽扯麵太大,不能做。”
法正受傷道:“那隻能讓張燕來許昌。”
劉辯雖然讚同法正的無奈,但好在沒什麽壓力;魯肅打量了一眼法正,說:“可以在張燕下麵設六部校尉,與燕山的六鎮相對應,必要的時候,一點點把軍隊調到六鎮去;另外這六個人,可以多接觸一下。”
魯肅品行端正,法正是個酒鬼,兩人在生活理念上的衝突,讓兩個人很難成為朋友;但是魯肅的這個設想讓法正高看一眼,劉辯拍案叫絕:“魯肅,這個主意好,既然分設六部,就需要安排護軍,和六個人接觸的事,就交給護軍了;法正,你看孟達怎麽樣?”
對於曆史上著名的二五仔,劉辯是不敢讓孟達獨領一軍,但是孟達的才能在那裏,又是最早跟隨自己的人,劉辯還是覺得要重用;房間裏的光線有些暗,法正難得地露出真誠的笑容,點頭道:“孟達,行,那是一個七竅玲瓏的家夥。”
孟達不僅是自己的好友,也是推薦自己給劉辯的人,雖然已經是城門校尉,但那種虛職,法正認為是浪費了孟達的才華,現在劉辯給了機會,法正自然會幫著說好話;法正認為,張燕很快就會像袁術、呂布那樣離開軍隊,以孟達與劉辯的關係,將來很有可能接管那支人馬。
魯肅瞪眼看著法正,問道:“你知道的,要是張燕都安排自己的心腹出任校尉,孟達會很難做的”
“這個?”劉辯翻著白眼想了想,忽然像是心裏有數道:“要是那樣,正說明張燕不滿,那反而是一件好事,無需等到最後,就能知道答案。”
“這……”魯肅捂著額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幫著劉辯解決了一個最大的問題,以劉辯、郭嘉等人的作風,怎麽可能等到張燕真有舉動的那一刻;稍有信號,就可能搶先下手把張燕解決了,不會管真相到底如何。
作為一個謀士,魯肅不希望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的判斷上;法正看出了魯肅的慈悲情懷,多少有些冷酷說道:“魯肅,你能這樣想,我實在太開心了,我還一直擔心你有的時候下不了手。”
魯肅臉色一僵,法正這家夥是故意的,劉辯笑嘻嘻地開了一個玩笑:“我不是那種冷漠的人,不會用不上人家的時候,就翻臉不認人。不說了,我一參與政事就頭疼,還是找個地方喝酒,聊聊風月什麽。”
黃龍士走出行宮,就朝著太平觀的方向走去,朝廷雖然給他配備了馬車和坐騎,但是黃龍士更喜歡走在路上的那種感覺;反正回去也沒什麽事,太平觀是朝廷監督建造,裏麵的建築主體和風格,大部分也是靠著劉辯、禰衡等人的指點才敲定。
道觀肯定要供奉神仙,可太平道壓根沒什麽神仙,原本供奉的就是張角一個人,天地人三公就是張角兄弟三人,可那都是反賊,想要供奉,誰都知道不可能;所以就在劉辯批準建造太平觀後,負責督造的黃龍士和陶升也是一腦門的官司,隻能找荀彧訴苦。
荀彧無奈之下,隻好讓禰衡、荀悅去討教當時還在壽春的劉辯,到底要尊哪些神仙大佬。劉辯是知道後世道觀有三官殿,但究竟哪三官,劉辯壓根不清楚;好在荀悅、禰衡、孔融等人都是見多識廣,幾經討論劉辯采納了禰衡的主意,把堯、舜、禹搬進去做了神仙,稱為三聖殿。
這樣太平觀就徹底與張角兄弟沒了關係,也把太平觀的層次拔高了一層,不管是道門中人還是儒家弟子來拜,都沒有什麽心理障礙。至於財神殿和藥王殿,那就純粹是劉辯的完善了,關羽現在還隻是一個騎都尉,劉辯決定財神殿供的神仙是趙公明,後世那種騎著黑虎手握元寶的形象。
神農殿是嚐百草的神農氏,這個構思獲得了華佗和荀悅的大力支持,直接把南陽神農廟裏的神像搬了過來。隻有土地廟,遵從了大部分土地廟的風格,劉辯沒有提一點意見,荀彧和黃龍士選擇了陽翟的一座土地廟風格。
現在的黃龍士隻是扮演一個裝神弄鬼的角色,連黃龍士自己都感覺自己有些騙喝騙吃的味道;看黃龍士一個人飄逸地朝前走,黃龍士的兩個徒弟隻能牽著馬遠遠地跟在後麵,唯恐搶了師傅的風頭。
黃龍士才走過兩條街,就看見路邊上吵鬧成一團,黃龍士走過去伸頭一看,原來是有人在毆打人,一隊巡邏的士卒和兩名衙役站在人群邊上,竟然不敢過問;顯然打人的是權貴中人,黃龍士原本就打算瞄一眼走開,可是一看挨打的竟然是袁術的兒子袁耀,黃龍士就不能不管了。
黃龍士伸手就握住打下袁耀的那隻大手,正在打人的曹休用力掙紮了一下,竟然擺脫不了,知道遇到了高手,不由得臉沉了下來,回頭看黃龍士:“你是什麽人?我是曹操的侄子曹休,出頭管事,別最後吃不了兜著走的。”
袁耀已經被打得昏頭昏腦,但還是能認出黃龍士,低聲叫道:“救我。”
衙役認識黃龍士,忙湊上去,對曹休說:“曹公子,這位是太平觀的觀主,黃龍士黃道長。”
“太平觀……”曹休想起來了,曉得黃龍士是自己惹不起的主,手上的勁道鬆弛了下來;黃龍士冷笑一聲說:“你是誰,這麽大的膽子,連衛將軍袁術的公子都敢打?你們怎麽當差的,袁公子不認識嗎?”
巡邏的官兵立即跑了,兩名衙役腦子頓時一轟,他們曉得曹休是曹操家的人,沒想到被打的是袁術的兒子,出大事了;兩人一麵跑去扶起袁耀,一麵在心裏麵埋怨袁耀,你出門倒是把護衛什麽都帶著啊,也不至於鬧出這樣的誤會。
曹休的心裏頭也惴惴不安,齜牙咧嘴地說:“道長,這家夥欠揍,他調戲人家女孩子。”
黃龍士什麽人?戰場上經曆過屍山血海,本身的修為也接近半仙的高度,淩厲的目光掃向曹休:“說清楚。”
“他跟蹤我大姐,想調戲我大姐。”曹休也曉得這件事必須擺出道理,要不然自己遲早會吃癟;袁耀苦著臉說:“我認識曹節,我就是想看看她現在怎麽樣了。”
黃龍士直接了當地問:“曹節小姐呢?她不認識袁耀?”
曹休打人前就讓曹家的奴仆把曹節送回府了,曹節壓根沒看到袁耀;可是這件事說不清楚,曹休也隻能硬撐著:“道長,你看是誤會。”
黃龍士一指剛剛站直的袁耀,對曹休說道:“就算袁耀跟著曹節,是個登徒子,他什麽都沒做,你也不能打他啊。”
曹休苦笑,心說要是曉得袁耀的身份,自己能出手嗎?黃龍士看看袁耀的傷勢,對兩個衙役說:“你們扶著袁公子,跟我去前麵的藥鋪;曹休,回去找曹德,讓他和衛將軍說說。”
袁術可不是一般人,真要是鬧僵起來,曹休招架不住,曹操也架不住;曹操遠在並州,眼下隻有曹德能解決這件事。曹休陰晴不定地看著黃龍士等人離開,掉頭就跑回曹府,聽說曹德在家,一路跑到賬房,把事情說了一遍;曹德的手一哆嗦,良久,才開口道:“曹休,你去並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