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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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升是最早投奔劉辯的黑山軍將領之一,現在已經是冀州的屯田校尉,和在渤海的管亥一樣,隻聽從劉辯一個人的,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其餘的什麽朝廷命令、權貴發話,全部是一場空。

    陶升手下聚集的三萬屯田兵雖然不擅長打仗,但是要查走私這些,是小菜一碟。庾遁知道,庾家的人被抓進軍營,要是沒有足夠硬的關係,就再無希望出來了;那兩支商隊的人,可都是庾家的子弟,要是被陶升處置了,庾遁已經能想象到回去那種鬧騰的場麵。

    庾遁隻好低聲說道:“法大人,誤會,我和種邵沒有那麽深的關係,他未必願意和我通信。”

    “會的,一定會的。”法正微笑著說:“我們會通知陶升,庾家的車隊是我們青銅司的暗樁,人和貨都沒有問題。”

    庾遁頓時心神一鬆,隨即發覺,種拂讓自己前來就是一個圈套;庾遁走後,滿寵輕蔑的一笑,這樣的結局自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青銅司的這些人什麽時候好說話過。滿寵問法正:“種邵願意做臥底?”

    “我也不知道,這是種拂和郭嘉說好的,我隻是出來做一回惡人。”

    郭嘉做事,有誰能猜得透,法正自問沒這個本事,就像燕山和代北的變局,在法正眼裏,劉辯和郭嘉就是在劍走偏鋒,偏偏這一次連盧植那樣穩重的人都甘心做操刀的人,也不知道張燕和曹操這兩個當事人是什麽感覺。

    接到了朝廷的旨意,曹操笑了,雲中都督,盧植和戲誌才那對搭檔真是深不可測,想出了這麽一個緩解自己和並州矛盾的辦法。不過從戰略角度看,這個設計非常漂亮,尤其是劉辯的思路,自己可以在陘南屯田牧馬設鎮;假以時日,代北就是抵在鮮卑人喉嚨口的一把利刃。

    當利刃是有風險的,自己的兵力不足,光從並州獲取的地盤根本無法保證縱深和物資;好在鄴城沒有視而不見,撥給了自己人馬和代北的地盤,這樣將來鄴城可以直接調撥物資過來。曹操不介意手中增加一些籌碼,鮮卑人會死保鮮卑人的利益,沒有籌碼是不可能戰勝那些草原雄鷹的;

    送走了朝廷的使者,曹操召集手下的文武,讓毛玠宣讀了詔書,夏侯惇第一個嚷了起來:“主公,這樣的話,我們糧草物資怎麽辦。”

    能夠成為一方大將,夏侯惇的心理素質當然是不錯的,夏侯惇表現出一副著急的樣子,是要替曹操把話挑明,和他本人的性格無關,也並不真的擔心糧草什麽,畢竟在劉辯麾下,還沒聽說過朝廷斷絕糧草的事發生。

    衛茲眼神中明顯露出的一絲驚慌神色,沒有逃過曹操的目光;曹操明白,在夏侯惇的影響下,衛茲想到了可能被並州刁難的場麵。曹操有些疲倦地說:“我相信蓋勳,他不會拿著國事來開玩笑;各位,我們錯過了壽春之戰,你們應該知道,我們錯過了什麽。前幾天我接到曹洪的信,他說他就留在壽春不過來了。”

    曹操沒有說下去,也不需要繼續說下去,壽春之戰成就了劉辯與那些黃巾軍將士的一個傳奇,尤其是後來呂布的投降,一時間把臧霸、太史慈、周瑜、黃忠等人推到了一個能與曹操比肩的高度;事實證明,沒有曹操,劉辯提拔的這些人,照樣能把袁紹、呂布這些人打得沒有脾氣。

    很多好友都寫信來替曹操惋惜,就是父親曹嵩也寫了一封信給曹操,提醒曹操,當時是做錯了;曹休的跑來和曹德連續傳遞的消息,都說明許昌和鄴城的疑慮沒有消失。唯獨劉辯似乎沒在意,可就是劉辯的沒在意,才讓曹操在意,他是見識過這位年輕皇帝手段的人,絕不會以為劉辯是天真,更相信劉辯有後手。

    曹洪現在屯軍壽春,順便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暫時就沒有了和曹操會合的想法;曹仁是曉得情況的,站起來說:“大哥,曹洪的想法對我們沒有影響,他在壽春,必要的時候還能給我們提供一些幫助。眼下的關鍵,是雲中都督府的十二個縣,能不能養活我們這些人;鄴城肯定是沒問題,但是有些事具體到下麵,還是會很麻煩。”

    在青州曹仁已經見識了當地豪族和那些官吏的手段,代北的豪族更加蠻狠,也更加窘迫一點;說句不中聽的話,逼狠了,那些家夥肯定會反噬曹操一口。曹仁說完看了一眼夏侯惇,曹操卻沒有去權衡利弊,反而擺出一副經過深思熟慮的樣子說:“這點不用擔心,雲中都督府的事,也是朝廷的事,許昌不能置之不理。”

    “大哥的意思是?”曹仁心中生出一絲煩躁,他其實也曉得,有了這幾個郡,曹操就好安排位置了;但是這些跟隨曹操的,有幾個是為了自己的一腔熱血,當時還不是指望曹操能夠在中原成就一番事業。誰曾想曹操忽然放棄了大好局麵,除了曹洪,其實留在壽春的很多下級軍官,都沒有前來代北這個不毛之地的心思。

    曹操緩和地笑了起來:“我估計張燕不會留在雲中,我會向皇上請求,以代郡六縣設東部都尉,以雁門郡繁峙、武州、崞縣三縣設西部都尉,以平城設南部都尉;任命曹仁為東部都尉、夏侯惇為雲中太守、毛玠為定襄太守、棗祗為南部都尉、史渙為西部都尉。”

    曹仁的心突然一鬆,這一刻,曹仁才明白,曹操預先是曉得風聲的,甚至是參與這個計劃的人,那麽曹操就不會怎麽吃虧。正在這時,夏侯惇猛地站起來,叫嚷道:“主公,這就是在向鮮卑人宣戰。”

    鮮卑的兩任單於檀石槐、和連死後,和連的侄子魁頭繼任單於,現在和連的兒子騫曼已經十七歲,在與魁頭爭奪單於的位子,支持騫曼的人很多,在代郡、上穀等地的軻比能,散布於遼西、右北平和漁陽塞外的素利、彌加、闕機等人,表麵上都聽從騫曼的號令,實際上是不願意上麵有一個強勢的單於。

    但是魁頭不願退讓,幹脆自己占據並州的雲中、雁門一帶,叛離了鮮卑王庭;騫曼實際上控製的是幽州北麵的地區,素利、彌加、闕機等人與公孫瓚之間還隔著烏桓的三大部落。而在代北,曹操是直接麵對鮮卑人,騫曼和軻比能加在一起,號稱十萬鐵騎;曹操現在不到三萬人,隻有一萬兩千騎兵,要是開戰,壓力山大。

    曹操顯得很平靜:“是啊,鮮卑人不會是傻子,不會看不穿朝廷的意圖,這正是我想表達的一個態度,既然有風險,不如把風險擺在明麵上,讓鮮卑人來選擇,看他們到底有沒有膽子來挑戰我,挑戰大漢。”

    毛玠大為感動,站起來正色道:“主公放心,我們一定跟隨你,滅了鮮卑。”

    眾將紛紛表態,一時間,帳篷裏有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決然;幾天後,果然傳來消息,張燕回轉鄴城,徐榮、田疇、牽招、田豫等一批將領北上,分別前往中山郡、東代郡、燕山六鎮等地,樂謙作為朝廷的使者,協調雲中、中山等地的事務。

    漢軍的調動沒有瞞人,消息迅速傳往塞北,鮮卑單於騫曼聞訊,非常吃驚,完全出乎預料。中原亂局未定,大漢皇帝便開始在代北布局,擺明了就是衝自己來的,對方雖然采取守勢,但對於鮮卑來說風險還是有的;如果依附於大漢的烏桓人得到了有力支持,極有可能配合漢軍行動。

    想到這裏,騫曼頓時有了不祥預感,魁頭退往西邊之後,鮮卑王庭與遼東、遼西那邊的聯係也時續時斷,幾個月才能通一兩次消息,根本談不上調兵遣將;在這樣的情況下,能給自己幫助的隻有軻比能和閻柔建立起來的那支客軍。

    軻比能和閻柔都是在兩天後趕到的,軻比能是神情嚴峻,倍感棘手;閻柔陰鷙地說:“好在曹操隻是剛開始,還沒有對漠南形成威脅;再說,曹操那三萬人。哪裏會是十萬鮮卑大軍的對手,單於無需擔心。”

    閻柔的推斷是否成立?騫曼不知道,騫曼清楚一點,自己的王庭建立時間較短,一旦被漢軍重創,那些牆頭草一般的部落就會去抱魁頭的大腿,甚至以軻比能馬首是瞻。

    騫曼問道:“老神仙什麽時候回來?”

    閻柔露出一絲笑容說:“老神仙仙蹤不定,我也不清楚。”

    軻比能在心中冷笑,閻柔兩人嘴裏的老神仙,是一個神秘的蒙麵人,軻比能也隻見過兩次,一次是跟隨閻柔來勸說軻比能投靠騫曼,另一次就是在騫曼與魁頭決出勝負的前夜。那個蒙麵人滿頭銀發,說話的聲音蒼老有力,閻柔在他麵前也隻不過是個擺設。

    軻比能表麵上還是不讓自己顯得異常,騫曼爭奪單於的勝利來得有些蹊蹺,那些支持魁頭的中部部落酋長,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被族人趕下台,騫曼輕而易舉就加強了對中部各部落的控製;以軻比能的智慧,自然能猜到是那位老神仙與閻柔下的手,自己沒必要招惹麻煩。

    騫曼又問:“如何麵對曹操?”

    “等。”閻柔輕描淡寫地說:“曹操不會出兵北上,榷場的貿易也沒有停止,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的舉動;隻要單於不打算主動進攻大漢,代北的局麵估計也就是這樣子了。”

    閻柔其實有苦說不出,失去了烏桓人的協助,魁頭又埋怨他損失了大批的鮮卑戰士,他在鮮卑這邊的處境一度非常不好;好不容易靠著騫曼改變了局麵,但是聚集在鮮卑的上萬人,用度耗費巨大,糧草輜重的缺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本閻柔是打算到秋收和冬季,鼓動鮮卑人南下搶掠一番,趁機解決一下供給,可是曹操這麽一來,有點懸;就算避開雲中都督府,可是隨著徐榮、田豫等人到達中山郡,剩下的隻有走上穀郡,與公孫瓚、烏桓人死掐,南下的路基本上是堵死了。

    “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軻比能歎道:“曹操的一切布置都是在大漢的境內,我們總不能直接開打啊;大批的將領和軍隊北上,說明大漢對於全麵開戰也是有所準備的,我們勝算不大。當務之急,我們是要保住燕山和代北的那條物資道路。”

    騫曼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突如其來的重壓隻不過讓他緊張一時,聽閻柔說沒有什麽風險,反而鼓起了他鬥誌:“要是那條通道斷了,驟然惡化的局勢就會嚴重損害到我王庭的利益,我們隻能反擊,全力進攻雲中,打下那個都督府的十二座縣城,我們再分兵進入並州和幽州。”

    此言一出,軻比能和閻柔都傻了,要是派一支騎兵去邊境搶掠一番,這樣的反擊從來就沒有斷過,也不需要做什麽準備,搶到東西更好,搶不到也隻不過死幾個跑腿的人。

    但要是像騫曼設想的那樣,來一場熱血沸騰的大戰,與大漢比一比誰的胳膊粗,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現在可以說知己不知彼,不知道代北局勢的最新發展,不知道曹操後麵是否有大量援軍,也不知道烏桓部落的動向,根本不具備反擊的條件。

    軻比能勸道:“單於大人,不能倉促出戰,要做一些準備,打探一些消息,爭取對當前局勢有個全麵的正確判斷,確保萬無一失。”

    “軻比能,你太小心了,如果曹操真的是打算針對我們,一旦雲中都督府人馬集合完畢,就會和烏桓人聯合出兵攻打我們。曹操若想在最短時間內達到震懾鮮卑,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收複廢棄的那些城池,引誘我們出戰。一旦我軍大敗,曹操就以最小代價達到效果。”閻柔說到最後殺機畢露:“這對我們來說,同樣是個機會,滅了曹操,就能震懾中原,仿佛檀石槐那樣。”

    檀石槐可是騫曼的爺爺,騫曼頓時有些激動,重現檀石槐時代的輝煌,是父親和連和騫曼自己的夢想;軻比能可不像騫曼那樣好糊弄,微笑著問道:“閻柔,到了冬天我們會很難熬,戰馬不利於行,靠我們,你想沒想過,大部分的部落會因為開戰躊躇不前,除非,我們上來就打贏了。”

    “聽說過六國那個組合嗎?我是六國盟的人。”閻柔猙獰地說道,閻柔心中的怒火是不可能熄滅的,做了公孫瓚等人的墊腳石以後,閻柔在草原上的聲望一落千丈,要不是背後有六國盟的大人物撐著,他早就被鮮卑人吞並了,也不可能從三千人發現到現在的一萬人。

    軻比能笑了,和自己猜測的一樣,檀石槐的故事在重演,隻不過六國盟這次選錯了人;軻比能點頭說:“聽說過,鮮於輔就曾經是聯絡人,那麽現在變成你了,是不是?”

    “不錯。”閻柔肯定地說:“我會保證你們的物資不會短缺。”

    決心已下,三個人便各自回去準備,但是軻比能回去後,安排心腹鐵彌蓋裝作平民,去燕山把消息傳給田疇;當初遊學的時候,軻比能認識了田疇,後來田疇負責安撫塞北流民,軻比能還和田疇見過一麵。軻比能一直關注著代北、燕山的動靜,曉得田疇到達燕山,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田疇接到情報,重賞了鐵彌蓋,然後傳遞消息給雲中,希望曹操想辦法證實這個消息,早作準備。田疇沒有說消息的來源,曹操還以為是青銅司獲取的情報,隻能感慨自己的人脈不足,派出斥候,偵查漠南的動靜。

    田疇同時按照劉辯派人送來的密碼本,向許昌傳遞了消息,田疇很清楚,這盤棋是劉辯本人在下,軻比能是一枚極其難得的棋子,怎麽繼續下下去,隻能是劉辯說了算。燕山的走私牽扯到太多的權貴,田疇不敢把消息輕易讓給別人,免得軻比能遭受不測。

    郭嘉接到田疇的消息,第一時間去見了劉辯:“皇上,這可是大喜,作為鮮卑排前五位的大人物,軻比能能主動投效,足見我大漢在鮮卑的影響力;騫曼要真是南下,可以讓曹操給他一個教訓。”

    劉辯看完消息,點頭說:“就像田疇說的那樣,還是等雙方接戰,鮮卑的方向明確再做出反應;這個軻比能不簡單啊,他這麽做是想讓騫曼吃不了兜著走。你說,要是鮮卑這次四分五裂了,軻比能有沒有可能再次統一鮮卑?”

    劉辯幾乎在每個三國遊戲裏都見過軻比能的名字,自然清楚軻比能在將來必定是鮮卑各部落的領軍人物,比騫曼、魁頭、閻柔等人的危害性更大。郭嘉大笑道:“皇上放心,臣知道該怎麽辦了。”

    郭嘉清楚軻比能的目的不純,早就計劃算計這個沒見過麵的潛在對手,劉辯的態度讓郭嘉心中大定,麵前的皇帝顯然也清楚,軻比能是一頭暫時低頭的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