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靜等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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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麹義發自肺腑的讚歎,有些事,劉辯的手下將領不會去想,要靠的就是劉辯的幕僚集團;這個魯肅別看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真要用的時候,還是能說出一點東西的,能力不在陳宮、荀攸那些人之下,難怪劉辯在襄陽,還是那麽穩若泰山。

    麹義久經戰場,很清楚哪怕想到一個輕微的細節,就能改變雙方在戰場上的均衡;但是有些事,能去想,卻不能猜,需要求證。麹義頷首說:“魯大人說得沒錯,確實有這樣的可能,要派出斥候去盯死袁紹、孫策的舉動。”

    劉辯笑笑說:“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麹義,所以你要做好進入江夏的準備,隻要我們在江夏不敗,剩下的變化,都能從容應對。”

    也就是說,萬一袁紹和孫策聯手,麹義就要立即打到江夏去,否則萬一劉辯有事,江夏外麵的軍隊再多,也是沒有用處。看著眼前年輕的麵孔,麹義頓時明白了:“我這就開始製定在江夏作戰的計劃,皇上,龐德公出事後,你的情緒就一直不高,其實,六國盟是我們的敵人,對於他們你不能有任何的憐憫。”

    劉辯無奈地低聲解釋道:“我是擔心龐德公豹變,畢竟在荊州的百姓中,相信龐德公的人,遠比相信朝廷的人要多。我不是憐憫龐德公,而是確實不想在打仗的時候節外生枝。”

    劉辯足夠謹慎,整個襄陽就是在這份謹慎中,開始進入了大戰前的準備,抓緊時間編練人馬;好在霍篤和廖立還是能做點事的,一件事都沒有耽誤,劉辯在約定的日子準時出兵,告別在襄陽的官員。

    劉辯親征,動用的不僅僅是荊州這邊的兵力,荀彧擔心有陷阱,調閻象、何儀兩軍加入戰場,另外讓劉辟調集了一萬屯田軍,替代民夫搬運糧食,也有隨時投入戰場的一個想法。等何儀拖家帶口的幾萬人投入戰場,立即發現袁紹的軍隊人數比想象的要少了許多。

    黃忠得報,和閻象更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幾次擊退了淩統騷擾的人馬,一步步將戰線壓到了夏口城下。荀諶手中不到兩萬人,還包括一半的水軍和新兵,哪裏會和黃忠決戰,沒等甘寧、李通殺出夏口城,就直接丟棄了大寨,登船撤退。看著袁紹軍朝東麵撤退,黃忠急忙上報劉辯。

    劉辯的大軍剛剛進入江夏地界,與劉辟才會合,聽到這個捷報,劉辯就在沙羨停了下來,僅僅讓霍篤帶著本部三千人去和黃忠會合,連副先鋒廖立,都留在了沙羨聽用,順便協助劉辟運送糧草。

    既然夏口的局麵已經打開,劉辯便不準備冒險,靜等著袁紹和孫策的下一步行動,青銅司和水軍的斥候先後傳遞回消息,先前袁紹的船隻竟然沒有回柴桑,而是失蹤了。後麵從夏口後撤的袁軍船隻,在柴桑到夏口的江麵上布防。

    顯然,袁紹要有動作,這是在防範外麵的人刺探軍情,劉辯感覺大概率袁紹是在琢磨廬江郡,畢竟這時候的水係遠比幾千年後豐富,在江北的某一段河汊中藏下一支船隊,還是有這個可能的。

    隻是孫策那邊的舉動讓劉辯很無奈,孫策正在暗中調到船隻,準備過江。孫策與柴桑隔江相望,劉辯不相信孫策沒有察覺袁紹水軍的異常,但是孫策仍然偏向虎山行,那就隻能說明,孫策有把握,荀攸、徐庶、陳登、周瑜都沒有軍情報過來,孫策這個把握,肯定不是來自劉辯這邊,而是來自另外一個方麵。

    當今的大漢,還能呼風喚雨,與劉辯對峙的,除了六國盟,別無二家;劉辯耐著性子,等後麵的好戲。隻不過在看戲的同時,劉辯想和蒯越推心置腹地談一次,劉辯希望,蒯越能真正放下忐忑的心態。趁著早上商量事情的機會,劉辯問蒯越:“和六國盟還有聯係嗎?”

    廖立一下子懵了,背後冷汗涔涔地往外冒,廖家在荊州隻能算是破落戶,曾經的輝煌讓廖家好歹算是一門士族,但供奉祖宗的祠堂,與其他人家相比就顯得簡陋了很多;這時候的祠堂靠的就是深宅大院的氣勢,廖家已經不足百畝良田,各支都已經分開過,想要那種氣勢是壓根不可能。

    到了廖立這一代總算出了兩個像點樣子的人,一個是廖立,一個是在南郡太守府做事的廖化。劉表時期,廖立的恃才傲物很不讓劉表喜歡,廖立壓根沒什麽前途,劉辯到襄陽後,大批原先不得誌的人被起用,廖立也被封為南郡的屯田校尉。

    隻是南郡的田地都在豪門大族手中,廖立基本上沒什麽事,隻是偶爾被負責督促的孔融喊去談談話,聽北邊來的官員介紹河南那邊的屯田經驗。這次被任命為副先鋒,是廖立原先根本沒有想到的,原以為是老天開眼了,沒想到劉辯的意思如此簡潔明了,就是要廖立跟在蒯越的身邊,壓根沒指望廖立能上陣殺敵。

    廖立心領神會,劉辯之所以親征,就是不打算失去對軍隊的控製;如果在荊州,劉辯事事都要看豪門的臉色,那麽與劉表有什麽差異?劉辯應該原先還是想把江陵郡那些地方交給地頭蛇們,恐怕蔡瑁的敷衍和龐德公的果決激怒了劉辯,現在劉辯要做的就是,不把荊州分家,或者分家也是交到其他人手中。

    廖立並沒有因為話難聽而聽不進去,且不說劉辯為人如何,自己是否能成為劉辯的忠臣吧!至少劉辯說的話,對廖立是沒有一點害處的,還是十分信任的一種表現。廖立相信自己的能力,哪怕現在自己的實力還弱,但要是有了劉辯的信任,肯定能平步青雲,等過兩年,誰還敢說他廖立不是個人物?

    蒯越對於這樣的安排也說不出話來,廖立本來就是一個打醬油的角色,安排在中軍和前軍沒有差別;隻是蒯家積攢下的威望和人情,要是這次用光了,劉辯會不會還在意他蒯越?

    劉辯卻絲毫沒有給蒯越停下來好好捋一捋的機會,接著說道:“我們就說眼前的變局,幾年來南北對峙,從龐德公跳出來,就能看到六國盟在背後推波助瀾,肆意妄為……可是你和荊州的部分士族還認為沒什麽關係,認為六國盟能給你們帶來護身符……可笑,你們真的以為,我需要叛軍來承認自己的合法地位?”

    劉辯的話,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在揮舞,一刀刀整件事的外表剝掉,然後露出的是殘酷的現實,已經不用聰明人的大腦都能夠想得明白。蒯越知道,劉辯是肯定有目的的,要不然,也不會費這麽多的口舌來說這些事。

    “皇上打算怎麽做?”向一個年輕人低頭,蒯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赫然;廖立和魯肅意識到,劉辯好像說的太狠了一點,讓蒯越的心髒有點接受不了。但是兩人都沒為蒯越說話的心思,本來嘛,蒯越就應該站在劉辯這方,但蒯越沒這麽做,蒯家的這種小心思不難猜透。

    廖立覺得劉辯狂轟亂炸的分析中,似乎還沒有說出真實的想法,劉辯這樣的人都是謀定而後動的主,動起手來,要沒有一個猝不及防的結果都會讓觀眾失望。廖立在心中琢磨,劉辯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想把蒯越的心裏話都掏出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蒯越對蒯家的忠誠絕對超過對劉辯的忠誠。那麽結果隻有一個,雙方在最後進行一次交換。

    “蒯越,我對劉協很失望,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什麽裂土分疆的,就算六國盟全部蹦出來,山河一片破碎,我也是會堅持打下去。”

    一段似是而非的話,劉辯把最上不得台麵的東西說明白了;廖立終於明白了,劉辯在大是大非上,還是有立場的。至少廖立是這麽認為的,劉辯對蒯越現在的默不吱聲有些不滿,到了劉辯與六國盟見真章的時候,蒯家還是這樣搖擺不定,換誰也放心不下。這次讓蒯越出任軍師,應該就是劉辯最後一次努力,希望換取蒯家的忠誠。

    當然,蒯家也有自己的怨念,劉辯在利用荊州士族的時候,還是把交情擺在一邊,以實力來說話,所以選擇蔡瑁出任荊州刺史;即便龐德公企圖弑君這麽嚴重的罪過,劉辯還是沒有立即下殺手。加上黃琬、黃奎父子回到了荊州,眼看著蒯家就要被擠出前三,要蒯越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廖立有些遲疑地說:“皇上,臣以為,六國盟要是控製不了朝廷,就沒有人會真心和他們合作的,如同當年的竇武那個團體,看上去群賢聚會,但就像一艘沒有水手的船,船上全是乘客,卻順著潮水飄向大海,上船等於找死……”

    廖立的建議在蒯越看來很對路,可蒯越依舊沒有表態,蒯越可是出身豪門,看問題的角度與廖立不同,六國盟經營了幾百年,劉辯才崛起不到五年,雙方的底蘊完全不是一回事;蒯越很清楚每一個豪門給外人看到的力量,實際上不會到真實實力的一半,真到雙方刀刀見血的時候,才知道誰比誰更強大。

    劉辯似乎懂了蒯越的意思,還是確認道:“蒯越,你什麽時候能下決心?荊南,江東,還是益州?”

    劉辯說的時間點對蒯家來說,確實有著非凡的意義,蒯越當然不會反駁;劉辯繼續說道:“還是等桃花源變成廢墟?”

    “啊,廢墟!”

    這是蒯越之前不敢想的一件事,心思閃動,蒯越忽然明白了,桃花源之所以神秘,不外乎是那些山洞什麽,要是劉辯用天雷一路砸過去,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廖立也想到了,正當廖立被劉辯這個瘋狂的念頭驚呆之際,劉辯冷笑道:“龐德公這麽做,一點都沒有錯,他是在試探我的態度。可惜啊,他明明對合作期待很大,卻對我還是很不放心呀!”

    劉辯說話的速度不慢,但似乎每句話都是經過仔細琢磨後才吐了出來,廖立頓時察覺到不對,蒯越卻恍然大悟,難怪劉辯一直這麽淡定?蒯越試探著問:“皇上以為,龐德公是在確定,皇上有沒有自保的能力?”

    劉辯微微搖頭說:“我開出了足夠的籌碼,可是未必能懾服朝野,誰不擔心我在後麵的歲月裏,會因為某一方的壓力而改變主意?可是他們不知道,我看重的力量,與他們完全相反,要不然,我直接用上陳群的九品中正製不就行了?那是一劑毒藥,開始的時候很美麗,但是後麵的悲慘是不可想象的。”

    劉辯的話,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麵上砸下一塊大石頭,但是勾起了蒯越的興趣;蒯越並沒有顯露出過分吃驚的表情,臉上燦爛笑容說:“皇上為什麽不喜歡大權獨攬?其實你的性格很適合共天下。”

    蒯越瘋了,要是在一炷香前,打死廖立也不會相信有這樣的場麵,君臣之間的話說得如此透徹,到底是心無隔閡,還是翻臉前的最後坦白?劉辯不屑地說:“我也喜歡共天下,不過是共治天下,而不是共分天下。”

    王與馬,共天下,絕不是一種融洽的氣氛,東晉時期,王敦掌握軍權,就不把晉元帝不放在眼裏;晉元帝也看出了王敦的驕橫,另外重用了大臣劉隗和刁協,對王氏兄弟漸漸疏遠起來。剛剛建立的東晉王朝內部於是出現了裂痕,一直延續到東晉滅亡,即便是淝水之戰那樣的勝利,也沒有能讓東晉的君臣擰成一股繩,劉辯怎麽會需要那樣的局麵?

    蒯越和廖立都是聰明人,立即聽懂了兩個說法之間的差別,也明白到了這個時刻,劉辯也沒有興致去韜光養晦了。隻是廖立有些疑惑,這些話是劉辯自己悟出來的,還是有人另外教的;廖立把眼光投向一直沒說話的魯肅。

    在廖立近乎石化的表情中,魯肅娓娓道來:“其實……大部分軍中將領,雖然表麵上對讀書人不假辭色,但在心裏,還是有點敬畏讀書人,甚至是怕;所以何進、董卓才會輸掉了大好局麵。眼下的局勢,比何進執政時期更加險惡,就看六國盟願不願意跳到前麵來,隻要他們願意來,那就有的談,不是嗎?”

    從魯肅的信口胡扯中,廖立多少開始明白了劉辯的心思,從何進、董卓的失敗中反思,劉辯最不願意放手的就是各路忠於他的大軍;而士族豪門,六國盟,想要和劉辯爭奪的就是這些人。

    隻是劉辯選擇的這個時機,讓蒯越感覺很為難,蒯越有些不情願的說道:“皇上,有的時候,或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有些話,不是蒯越能夠說的;蒯越回頭的時候,廖立很明顯的看到了蒯越眼中流露出的無奈和滄桑,或許蒯越在官場上還是正當年的年紀,可是他的心似乎已經不在這上麵了,甚至不在整個戰場上。

    這段時間,也就是劉辯這邊沒事,其他地方都在苦戰中,曹洪、劉磐按照劉辯的意思,就是死守在江安不動,隻是讓蘇飛負責運送後續大軍過江。等龐季、張羨帶著大軍過江,桂陽太守趙範立即宣布投降。零陵郡還是打了一仗,在猛將邢道榮戰死後,零陵太守劉度才投降,這就有點不夠瞧,劉辯這次沒有給劉度機會,調劉度出任荊州從事,劉度的兒子劉賢為零陵都尉

    同時劉辯宣布呂布出任荊州刺史,龐季負責荊南事務,張羨為長沙太守,張允為零陵太守,蔡掙為桂陽太守、改任命趙範為秭歸太守。荊南的戰鬥還在繼續,長沙在從江北運來大批糧食以後,唯一的問題就是瘟疫;張羨找到張仲景的時候,張仲景正在給一群流民看病,直接對張羨說:“邊上等著。”

    張羨也沒有多說什麽,張仲景自小就是這樣的習慣,犯不著上火:張羨找了個板凳坐下,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張仲景才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帶著無限的遺憾說:“可惜藥材不夠,要不然今天還能繼續看下去。”

    張羨端詳著張仲景說:“老二,你瘦了,你說你,何苦呢?皇上對你是真的看重,打算在和你談過以後,將鄴城的醫院交給你。可是你倒好,接到我的信就跟沒事人一樣,難道你不知道,要是袁紹曉得你的身份,絕對會認為你是細作,殺了你都有可能。”

    “劉辯那個人不行。”張仲景也是怕張羨沒有聽明白,解釋說:“劉辯的能力足以與張角相提並論,但是我不喜歡他;他能猜到長沙有瘟疫,所以才在江北駐步不前,讓袁紹接了荊南這個爛攤子。”

    張羨明白了張仲景的心結,是不喜歡劉辯那種取巧的手腕;張羨笑著說:“這是巧合,對了,郗慮從襄陽帶來了一批藥材,你去看看能不能用上。”

    張仲景跑去一看,驚訝地發現,運來的藥材正是自己需要的;張仲景頓時猜到,自己的身邊有劉辯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