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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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毒的太陽照射到八月的大地,使得大地變得如同龜殼般四處開裂,相對的,也許隻有這海邊還能得到些許清涼,孩子們光著屁股,著上身,肆意地在海水中暢遊,一個個宛如那鬧海蛟龍一般,享受著海水的溫潤,時不時有那麽一兩隻不聽話的螃蟹,想要享受一下孩子們腳趾上的鹹鮮,卻都會最終落入孩子們的嘴中。
日頭漸漸西斜,潮汐也隨之向海岸邊撲來,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們都知道,是時候回家了,於是三三兩兩成群結夥往回走去,海岸邊三五裏的地方,有著零零散散的小村莊,這時候挨家挨戶的炊煙也都嫋嫋地向著天空升起,偶爾還能夠聽到雞鴨見到小惡霸們回來而四處奔逃的聲音,還有跟隨在小惡霸們身後的最忠實狗子的吠聲,零星的父母喝罵伴隨著孩子們的嬉笑從田舍間傳來。
其中一個村子的東頭,有一處矮小的茅草房,草房外麵是一處小院子,一個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的青年正在院子裏劈柴,細細密密的汗珠從他的脊背滑下,砍完最後一根木頭之後,他抬起雙手,胡亂地將身上的汗珠用手擦拭了一下,手中斧子以一種獨特的弧線立在了一個木樁之上,舀起一瓢清涼的井水,直接順頭上澆下,夕陽斜暉映襯著他的身姿,仿佛在訴說著什麽。
即使是再清涼的井水,似乎也不能將青年的記憶找回,“已經過了百天,我到底是誰?這裏到底是哪裏?”他心中想到,
百天以前,青年在海邊被漁民撈起,身上多處重傷,村中隻有一個老郎中,也沒什麽滋補良藥,隻能給他做了最簡單的處理,一切聽天由命,沒想到青年身體底子極好,愣是緩了過來,等到他醒過來,老郎中熱淚盈眶,村民們也彈冠相慶,誰都沒想到他能夠活過來。可是當村長詢問他的情況時候,他卻記不起關於自己的任何事情,善良的漁村村民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不明而將他趕出,反而讓他在這個村子住了下來,大家夥還齊心合力的幫他在村子裏一塊空地上搭了一個茅草屋,更有一些婦人從家中為他拿來了一些被褥,青年就這麽在這個村子住了下來。
如今百天已過,他仍然記不起自己是誰,但好在海邊總缺不了生存的基本條件,所以他能夠在這裏生活下去,每天出海捕魚,偶爾還能憑著年輕的強健身體幫助一些缺少男丁的村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雖然混沌,但是這種簡單的生活反而讓青年的心境變得越來越純粹。
等到身上的水珠全部被尚有餘韻的夕陽給曬幹之後,青年捧起一抱木柴走進了茅草屋,雖然現在正值八月酷暑,但是這海邊的夜晚還是需要點些火來驅驅蚊蟲和潮氣。
草屋門口散落的各種漁具中,一杆烏金色長棍極其引人注目,這也是唯一一樣與青年一起從海上飄到岸邊的東西,青年也記不起來這東西怎麽用,所以平時除了挑水能夠用它以外,其他時候都這麽隨意的扔在這裏。
當太陽落山,繁星就急不可耐地出現,青年坐在院子中,安靜地望著滿天星鬥,自從他醒來之後,每天都會這樣坐在繁星下,回想過去,雖然連模糊的影子都不曾出現在他的腦海,但是他總感覺,終有一天,他能夠想起,想起那些過往和自己身上的使命。
漫天星鬥還是一如既往的閃耀,使得海邊的深夜如白晝般光亮,望著天空的青年似是感到了什麽,將目光落到院子外頭,一個身影從院外走進,是村長兒子,那個靦腆的小男孩,總是從村長家給他帶各種各樣的吃食,這些東西對於一個漁家孩子來說,可都是難以割舍的新鮮美食,他卻從不吝嗇,每次都會拿過來與他分享。
青年微笑著上前將男孩迎了進來,隻見他肩上扛著一個巨大的包裹,汗水不住地從臉頰上流下,院子裏柔軟的土地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腳印,青年急忙將他身上包裹卸下,問道“你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沉?”
小男孩看向青年,眼神堅毅,說道“我知道大哥哥不是普通人,我把我的寶貝都帶來了,不如你帶我離開這裏吧,我們去闖蕩江湖,我見過大哥哥身上的武籍牌,大哥哥帶我去外麵瞧一瞧這個世界吧,我不想一輩子窩在這個小小漁村。”
青年大吃一驚,這孩子居然是為了離家出走,趕忙說道“我不知道什麽武籍牌啊,而且就算我能夠帶你走,可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們往哪裏走?而且如果你走了,讓村長和你母親怎麽辦,你家可就你一個孩子啊。”
小男孩倔強地搖了搖頭,頓足說道“我不管,每天除了捕魚就是捕魚,煩死了。”
青年冷靜了下來,心想“這孩子前些天還不這樣,怎麽今天突然想要離家出走?我要好好問問,村長對我有大恩,我不能讓村長孩子不明不白走掉。”於是讓小男孩在他旁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背,說道“你這兩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跟大哥哥說說,讓大哥哥給你分析分析。”
小男孩似乎很聽青年的話,乖巧地坐在了青年身邊,氣鼓鼓地說道“昨天上午下海去玩,鎮子上張老財家的缺德兒子也來了,聽說是他爹帶他來收租子的,我們好幾個村子打的魚都要向他爹交租子,不然他爹就讓官府出憑證不讓我們捕魚。”說到這,好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青年趕忙輕聲安慰,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小男孩借著說道“那缺德張小子仗著他爹是張老財,在我們玩水的時候,把李大娘家的朵兒妹妹給打了,朵兒妹妹到現在一個耳朵還聽不見聲音,郎中爺爺都給看過了,說是這個耳朵以後怕是都聽不見聲音了。我當時見到朵兒被打,就要去揍他,可是他帶著家丁,那些家丁沒一個好東西,把我給抓了起來,丟到了村外的亂墳崗,張小子就在旁邊哈哈大笑,嗚嗚,等我好不容易回來了,我爹還讓我給張小子和張老財道歉,憑什麽,是他們欺負人,憑什麽我道歉,爹還打了我一巴掌。”
青年聽到這裏,也是義憤填膺,說道“他們這樣欺壓百姓,官府不管麽?”
小男孩“啐”地將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罵道“管個屁,縣衙老爺就姓張,跟那張老財是遠方親戚,張老財收的租子有一半都喂了他,哼哼,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大哥哥有武籍牌,還有那麽一杆威風凜凜的棍子,一定是個武藝高強的大俠,我要拜大哥哥為師,離開這個地方,去闖蕩江湖,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再也不受這個氣了。”
小男孩的話讓青年一震,耳邊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我以後要闖蕩江湖,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
戚少風,對,我的名字叫做戚少風,我曾經立誌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而不是在這個漁村。
小男孩感覺他麵前溫柔的大哥哥仿佛變了一個人,原本迷茫的眼神變得堅毅而清澈,像是想起了什麽,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哥是不是回憶起什麽了?”
戚少風看著小男孩,嘴角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向後一挪,伸手一探,原本如燒火棍般躺在地上的烏金長棍就出現在了手中,那長棍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一般,散發出淩厲的光輝,隻見戚少風雙手持棍,上下飛舞,那長棍就像是長在他的手上一般,隨心而動,變化無窮,長棍攻防無盡,真真是水潑不進的圓潤。
站在遠處看著戚少風耍著長棍,小男孩眼睛都要鼓出來了,真是太漂亮了,即使他還是個孩子,都能感覺得到,大哥哥的武藝一定特別高,因為在大哥哥周圍三尺範圍,地麵已經凹陷下去,而且棍過留聲,仿佛聲音已經跟不上長棍的速度。
就在這時,小男孩眼中戚少風的身影仿佛消失不見,又仿佛一直存在,他感覺長棍範圍內像是有著無數的大哥哥在耍著長棍,不禁大聲叫好。
戚少風聽到小男孩的喊聲,終於回過神來,憋了這麽久,這一通棍法施展,讓他整個人內外通透,而且之前在謫仙居都沒有完全掌握的追魂棍,如今如臂指使,真是痛快。
看了看小男孩,微微一笑,讓小男孩稍等一會兒,轉身進屋,將之前村裏大嫂給拿的被褥衣物等裝了一個大包帶了出來,又把這段時間捕魚換的散碎銀子也裝了一個袋子拿了出來。
出了屋子,將外麵晾曬的魚幹一碼手取了下來,接著向小男孩走去,走到近前,將小男孩的包裹也給扛到了自己肩上,然後將長棍用根綁帶綁在背上,一手拎著魚幹,一手領著小男孩,向院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頭望了望這個陪伴他一百來天的茅草屋,頓了頓腳,隨即大踏步地離開。
小男孩瞧著氣質改變的大哥哥,再也沒有了剛來時候的豪氣幹雲,隻是怯生生地問道“大哥哥,你是要走了麽?”
戚少風哈哈大笑,點頭說道
“是的,是時候走了,這江湖,沒有我會很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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