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確定性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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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到最後,科爾還是沒有弄明白,如何在現實中做到百分百開球進球,也沒有搞明白,為什麽淩誌抬手一杆,就能輕鬆將紅球開進球袋。
    因為他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了。
    淩誌請他去員工食堂吃了頓飯,飯後科爾也沒有著急回學院,而是嚷嚷著要淩誌解釋清楚,到底怎樣才能穩定做到開球進球。
    “科爾先生,我上午講了這麽多,你究竟有沒有聽進去?”
    回到公司健身房以後,淩誌開始繼續給科爾上課,
    “比賽的本質是概率,炸清打法也不例外。”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麽穩定的開球進球的辦法,有的,隻是提高自己比賽勝率的辦法!”
    科爾眉頭一皺:“這些都是廢話,你給我講點實際的!”
    “我問你,上午的最後一杆球,你為什麽確定,朝著庫邊擊打白球,就一定能把紅球開進球袋?”
    淩誌不置可否:“我事先聲明,我可沒說過‘確定’二字!想知道上午那杆球我是怎麽做到的,你幫我擺球,我再給你打幾杆。”
    聞言,科爾也沒有端著架子,開始幫淩誌擺球。
    他確實已經被勾起了好奇心,雖說淩誌的一大套理論說得很玄乎,但他手上的操作那是實打實的。
    隻要能把這套操作學到手,幫他擺個球那都是小意思。
    隨後,淩誌照著上午的線路重新開了五杆球,令科爾感到意外的是,這一次,隻有兩杆是實現了開球進球的。
    望著科爾略顯迷茫的眼神,淩誌笑著解釋道:“這沒什麽不好理解的對吧?我又不是神,不可能杆杆開進紅球。”
    科爾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上午最後那杆球,你開球進球以後,白球竟然是有進攻粉球的線路的。”
    “下午打進的這兩杆也有粉球的下球,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打進的那三杆球,如果換我上手連接紅球的話,竟然都不太好上手!”
    “你是算準了這個結果了嗎?”
    科爾記得很清楚,淩誌沒能開進的三杆球中,全部都給對手留下了連接紅球的機會。
    這很正常,把紅球堆炸散,又想不給對手留進攻機會,這是不可能做到的。
    然而,雖然有進攻機會,但是那三杆開完球之後的局麵,無一例外,全都不能對白球下低杆!
    白球要麽離目標紅球很近,容易連擊,要麽被其他紅球影響,沒辦法使用舒服的杆法來上手。
    強行進攻容易失誤,而不進攻轉防守,又覺得太過於可惜。
    科爾知道,盡管這種局麵會讓選手們進退兩難,但絕大部分人都不可能選擇防守,不可能浪費如此大好局麵。
    賽場之上,大家都是趨利避害的無情機器,特別是職業選手,絕對不會浪費掉任何一次大好機會。
    在紅球堆散開的情況下,任何職業選手都清楚,如果自己退縮了,那麽對手絕對會找機會迎難而上。
    所以即便局麵不好打,大部分選手還是會選擇冒險進攻。
    這樣分析過來,冒險進攻之後的局麵大概率不會太理想,因為目標紅球進球有難度,即便打進,也很難叫到下一顆彩球。
    假如選擇不冒險進攻,那對開球方來說頂多防守方麵會被動一些,但在分數上暫時不會有任何損失。
    所以開球方冒著極大的風險將紅球堆炸散,進球,那這就是我的優勢局,不進,大概率還能落得一個不算太壞的局麵。
    這絕對是開球方賺大了!
    這小子,從開球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算到了這樣的局麵了麽?
    淩誌笑了笑,重新坐了下來:
    “算是預料到了一部分吧,畢竟這裏的球桌我也不是經常來打,隻是憑借經驗選擇了對應的杆法和出杆方向而已。”
    為了能解釋得更清楚一點,淩誌順勢跟科爾聊到了前不久跟雲楓他們提到的球熵定律。
    球熵定律已經在中式台球領域應用多年,旨在將不確定性發揮到極致,確保台麵上的球盡可能多地撞擊庫邊,這樣可以提高開球進球的概率。
    理論上,斯諾克球台上也可以運用球熵定律實現開球進球,但是,大部分選手的發力範圍有限,絕大多數人都沒辦法保證自己在使用超出自己發力範圍的大力的情況下依然能夠維持出杆穩定性。
    於是,淩誌想了想,由球熵定律發散思維,進而總結出了一套新打法,其名為——
    不確定性打法!
    將不確定性疊加到極致,讓選手掌握台麵上所有的不確定性,那就是最大的確定性!
    “還記得上午我給你把紅球堆移動到左下角底袋附近的那個例子麽?”
    “你把白球向紅球堆扔過去的時候,有考慮過白球能撞到哪個紅球嗎?”
    “當然沒有,因為你確定,不管撞到哪個紅球,最左下角的紅球一定能進袋。”
    “所以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由不確定性衍生出確定性的例子。”
    “目標球的不確定性,最終反倒造就了紅球入袋這一確定性的事件。隻可惜,這個例子太特殊了,因為不可能存在整個紅球堆都被放置在左下角袋口的這種情況。”
    “於是我們將情況一般化處理,當紅球堆離左下底袋越來越遠的時候,開球進球的概率也就越來越低。”
    “這個時候,我們肯定不敢再隨隨便便朝著紅球堆扔白球,於是我們就想確定一種方法,使得開球進球的概率重新提高到一個可觀的程度,這就是這段時間各大俱樂部都在研究的一件事情。”
    “但是,無論再怎麽研究,我們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斯諾克開球進球的概率不可能達到100%,甚至連接近100%都很難達到,至少現階段,能達到50%,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與其將球熵定律貫徹到底,倒不如暫時隻貫徹一半兒,但另一半兒的問題也不能不管,那就是開球紅球一個都不進該怎麽辦?”
    “於是我們為了讓開球之後的局麵對自己有利,就希望盡可能讓白球停留在適合擊打彩球,而不適合擊打紅球的地方。我說到這裏,你還不明白我是什麽意思嗎,科爾先生?”
    淩誌的這番話信息量極大,科爾愣在原地,思索良久,半天都沒有動彈。
    一直以來,科爾對於淩誌所提出的這套炸清打法以及背後所謂的理論都是不屑一顧的。
    雖然淩誌確實用炸清打法在比賽場上贏了他,但他並不認為這背後有什麽複雜理論,就算有,也輪不到淩誌來提出。
    但剛剛那番話卻給到了他足夠大的震撼!
    身為職業選手,他自然清楚,任何一名選手,都很難將一場比賽變成一個人的運動。
    可能某幾場可以,但大部分情況下,選手臨場的狀態,隻能發揮出練習時候的50%80%。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足夠實用的打法才是賽場之上的最優選擇。
    然而台球場上的輿論一度蒙蔽了他的雙眼,所有人都覺得,炸清打法就是本世紀斯諾克台球的版本答案!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炸清打法本身並不是關鍵,而將炸清打法和所謂的“球熵定律”融合之後的不確定性打法,才是真正能夠搬上賽場之上的打法!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了!”
    科爾輕輕用手背敲擊著台邊,
    “所以上午在VR空間你給我演示的打法都是對的,來到現實中的球桌,開球進球的概率會掉幾到幾十個百分點,也都是正常現象。”
    “但如果能維持開球進球高概率的同時,把白球控製到對手很難受,而自己很舒服的位置,那就給這套打法補上了最關鍵的一環!”
    淩誌撫掌而笑:“沒錯沒錯,就是這樣。至於說如何補上這一環,那每個人就都有自己的理解了,這個總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科爾揮揮手:“不用你教,這種東西靠教是教不會的,每個人的發力細節不一樣,我會在私下裏找到最適合我的打法。”
    淩誌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下次見麵,我很期待你的練習成果。”
    科爾哼了一聲:“你別得意。我承認你今天說的這些話,確實解決了我的一些疑惑。但未來,將這套打法發揮到極致的究竟是誰,那可就難說了。”
    “以後在賽場上輸了球,你可別後悔今天帶我來這裏。”
    淩誌擺了擺手:“我既然帶你來這裏,就已經決定毫無保留,絕不會後悔。對了,還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說。”
    “回到鷹國以後,有時間能不能常去謝城的華夏斯諾克學院逛一逛,跟我的幾個好朋友切磋切磋?”
    淩誌指的是張興之、朱文輝和時芮涵他們。
    “我倒無所謂,不過,你的朋友們可不見得歡迎我,他們不想跟我打,那我可沒辦法。”
    “放心,隻要你不去刻意找茬,單純切磋球技他們是不會拒絕你的。”
    “那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會考慮的。”
    兩人又聊了一陣,科爾便打算離開,臨走前,他突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能看得出來,你的不確定性打法,是想把球員包裝成一個在賽場之上絕對冷靜的機器,但這一點究竟有多難,你應該不會不清楚。”
    “2012年的得意誌大師賽,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麽?”
    淩誌頓時一愣:“就是羅尼結束29個月排名賽冠軍荒的那一次比賽麽?我記得那次比賽奪冠,對羅尼來說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科爾點點頭:“身為羅尼的球迷,你不可能不知道當年他奪冠的心路曆程。”
    “我想知道,你的這套打法,能解釋他的那一次奪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