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那麽僵持在那兒。
    誰也不願意讓對方。
    這場麵猶如孩童置氣一般，誰也不讓誰。
    穀雨知道，林其書不是沒有分寸之人。
    要不然大半夜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這裏了。
    應該說，他是知道李老怪的脾氣是如此怪異的。
    這種人的脾氣絕對不能跟他對著來。
    要是他耍無賴，你也跟他耍無賴的話，就會變成眼前這個場麵。
    所以絕對是不可以跟對方硬來的。
    還有，以趙子衿的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這麽繼續耗下去。
    到時候，有生命危險的就不僅僅是趙子衿了。
    這裏是日占區，隨時都可能會有日軍巡邏小隊出現。
    如果任由這麽耗下去，結果是可想而知。
    想到這裏，穀雨不敢再繼續耽誤時間，下車抱著趙子衿就直接走了上去。
    “李老先生，請救一下我家夫人。”穀雨情真意切的懇求道。
    聽到穀雨道說話聲，李老怪睜眼抬了抬眼皮子。
    “是你要救人？”
    “是！還請老先生施以援手。”穀雨再次請求道。
    “那他是幹什麽的？”李老怪指了指一旁的林其書。
    此時的林其書，還拿著槍指著李老怪。
    穀雨此時才發現，剛剛著急於趙子衿的傷勢，怎麽忘了這一茬。
    於是隻得趕緊讓林其書將槍收起來。
    就算林其書心有不甘，最後還是不得不將槍收了起來。
    “老先生，這下你可可以救人了嗎？”穀雨問道。
    “哼！”李老怪冷哼了一聲，有些不悅道，“想救人是你們這個態度？”
    穀雨皺著眉頭略微遲疑了一下，當即就跪了下去。
    “穀雨你這是幹嘛？你快起來。”林其書一見，慌忙跑過來就要將穀雨扶起來。
    穀雨拒絕了林其書，跪在哪裏紋絲不動。
    “老先生，我朋友有失禮的地方，我在這裏向您賠個不是。”
    “還請老先生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家夫人。”
    這態度絕對是誠懇之極了。
    不管是誰見了，怕是都要忍不住出手相救了。
    然而李老怪僅僅隻是一腳跨出了門檻，神色有些驚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穀雨。
    接著抬手指了指林其書，衝著穀雨問道：“他說你叫穀雨，難道你就是青幫穀雨？”
    聽到李老怪如此相問，林其書的臉色臉色變了有變。
    這時他也反應過來，剛剛情急之下，竟然叫出了穀雨的名字。
    穀雨這個名字如今在上海灘代表什麽，何須要他多講。
    無惡不作的青幫，吃人魔窟76號，喪心病狂的日本人。
    這些都跟他穀雨能扯上直接關係。
    甚至在很多人的眼裏，都能將他跟汪季新、周佛海、李士群這種大漢奸相提並論。
    就算是醫者天下父母心，怕是救了人也有助紂為虐之嫌吧。
    林其書此時一臉緊張，生怕穀雨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於是趕緊朝著他不停的遞著眼色。
    然而穀雨像是沒有看見一般，挺胸抬頭的迎向了李老怪。
    “我就是青幫穀雨。”穀雨毫不猶豫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李老怪一聽，反而是饒有興趣看向了穀雨，笑問著道：“你承認了你的身份，就不怕我不救她？”
    “老先生，當你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其實你已經準備要救人了，對嗎？”穀雨說著，便再次望向了李老怪。
    “果然有些聰明。”
    李老怪隻是笑了笑，轉身就朝診所裏麵走著。
    走了兩步，突然有停了下來，滿臉不悅的盯著一旁的林其書。
    “你把車停在這兒，是準備讓巡邏的日本兵，把我這兒給掀了？”
    麵對李老怪的質問，林其書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了過來，立馬就朝著對方彎腰鞠了一躬。
    “感謝李老先生出手相救。”
    李老怪冷哼一聲：“當個華人探長，當成你這個樣子，也真是夠丟臉的。”
    擠兌完林其書，他也不管對方作何表情，將目光一過來落在了穀雨身上，有些氣極的樣子道：“你是準備讓她死在我這診所門前？”
    穀雨一聽，那有還不明白的道理。
    李老怪這是已經答應要救人了。
    他那裏還敢再做耽擱，起身就朝著診所裏麵奔去。
    林其書一見，懸著的心也是終於放鬆了些許。
    不過他也沒有閑著，趕緊回到車上將車子開到了不遠處的巷子中。
    這一邊，等待著穀雨將趙子衿抱進診所之後，李老怪先是看了看街道上的情況，這才匆匆的將門關了起來。
    然後回身將穀雨引到來裏間，一個類似小型手術室的房間，這才讓他將趙子衿放到了簡易的手術台上。
    接著明亮的燈光，穀雨這時才看清趙子衿的情況。
    麵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可言。
    這分明是失血過多征兆。
    李老怪一見，表情也開始有些凝重起來。
    趕緊從醫藥箱中找來一隻止血針給趙子衿打下，這才指揮著穀雨在一旁打起下手來。
    “剪刀！”
    “止血鉗！”
    李老怪喊著器械，穀雨伸手就準備去拿。
    結果穀雨還沒碰到剪刀和止血鉗，一隻手掌就拍在了他手背上。
    穀雨吃痛縮回手，有些不解的看向李老怪。
    “你想讓她傷口感染？”
    李老怪瞪了一眼穀雨，語氣不悅的責怪道。
    說完之後，估計是嫌棄穀雨在一旁礙事，直接將他趕出了簡易手術室。
    甚至還對著他說道，沒有他的招呼就在外麵待著。
    穀雨是想守在趙子衿的身旁的，就算他什麽也不能做，至少會稍微心安一點。
    李老怪見穀雨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臉色當即就跨了下來：“你要是信不過我李老怪的話，你現在就把人帶走。”
    趙子衿還經得起折騰嗎？
    肯定是經不起的。
    穀雨不敢執拗，趕緊退出了簡易手術室。
    等待的過程是極其漫長的。
    特別是像此刻，穀雨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是煎熬。
    今天晚上，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搞不明白。
    趙子衿為什麽突然會出現在百樂門？
    李公複其人，身上本就帶著很多秘密。
    難道說特高課又製定了什麽新的計劃？
    他知道，趙子衿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百樂門。
    既然她們出手針對李公複，想必是她也是在執行任務。
    至於是什麽任務，或許隻有等到她醒了之後吧。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穀雨多少還是能猜測出幾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估計還是跟生化實驗室有關。
    如果按照這個方向猜測，想必特高課有幹出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另外，良叔為什麽會讓趙子衿來執行刺殺任務，難道說他們遇到什麽麻煩不成？
    哎！
    想到這裏，穀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工作重心基本上就是在76號和梅機關身上。
    都怪他自己對特高課的關注太少。
    其實這也怪不了他。
    特高課在上海的活動範圍其實很有限。
    雖然說有一個日本人精心培養的女間諜，經常在上海灘活動，其實也隻能算是個例外。
    說到這裏，也要再說說日本人內部情報機構之間的相互不對付。
    除了東北和華北地區，日軍憲兵隊對其外的日本人各機構都很排斥。
    這種排斥在上海已經上升到了暗鬥的局麵。
    究其原因，是日本軍部不想讓內務省的手伸得太長。
    軍政軍政，在日本國內，軍大於政。
    這就是根本原因。
    說回來，也是穀雨很少將精力放在特高課身上的原因。
    看來接下來的工作方向，也是應該分點精力關注一下特高課了。
    正在穀雨沉思之時，林其書回到了診所之中。
    “車藏好了？”一瞧見林其書，穀雨就問道。
    林其書點了點頭，望著裏頭還亮著燈光的手術室問道：“子衿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穀雨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說道：“那老頭把我趕出來了。”
    “這老頭脾氣就是這樣，誰也攔不住。”
    “之前，日軍醫院想重金聘請他，結果被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聽到這，倒是讓穀雨有些驚訝不已了。
    沒想到這李老怪，脾氣竟然怪到了這種地步。
    “他就不怕日本人報複？”穀雨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關係複雜著了，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林其書歎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樣子道。
    說完之後，沒等穀雨開口，又是接著問了下去。
    “子衿怎麽今晚會出現在百樂門？”
    “難道他們是查到特高課有什麽行動？”
    “應該是如此。”穀雨點了點頭道。
    “之前她沒有對你說過什麽，或是提示過什麽嗎？”林其書再問。
    “沒有。”
    穀雨搖頭道。
    “這幾天她都出去，昨晚回來時還很是疲憊的樣子。”
    “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也不便多問，那想到今晚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聽著穀雨的說話，林其書小心的看了一眼，道：“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們之間有什麽不可以說的。”穀雨笑了笑，回道。
    “她是中共，你是軍統。”
    “當時你們倆成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別說你是為了從她身上套取情報。”
    林其書將長久以來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
    其實最開始，他也是不確定趙子衿的身份的。
    在出發去九江之前，也僅僅隻是懷疑而已。
    不過從九江回來之後，不僅僅是穀雨，就連林其書對她的身份也是極其的肯定的。
    雖然，她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的身份。
    這事情說起來，就讓人有點不太相信。
    特別是從事地下情報工作的，絕對是會極力隱藏自己的身份。
    而她趙子衿，就這樣暴露在穀雨和林其書麵前。
    確實讓人有點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