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陸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擺出一副怎麽樣的神色來。

    而對麵的女人笑了笑，甚至還有些解脫一般的釋然：“人家也體諒我們孤兒寡母的，沒把存款都榨幹。雖然現在住的不怎麽樣。”

    她環視四周，神色溫和：“但是剩下的錢足夠我供著孩子讀完大學，到時候啊，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這下無言以對的人就變成了陸鹿和莫林，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看似美滿幸福的生活背後，竟然還有這麽一段令人心生憎惡的往事。

    對麵的女人抬起頭看了看表，有些不好意思的衝兩人笑了笑：“孩子快放學了，你們……”

    在這種情況下，陌生人的到來確實不好解釋。陸鹿就趕忙起身告辭：“我們先走，謝謝您的配合。如果之後還有什麽需要……”

    那女人點了點頭：“我也會配合的，畢竟辦案需要嘛。”

    陸鹿鬆了口氣，道別過後就先和莫林離開了這個已經十分破敗的單元樓。

    而在上車之後，陸鹿忍不住開口：“你覺得，她有幫助凶手隱瞞真相的動機嗎？”

    陸鹿的聲音很輕，不知道到底是在向莫林征詢，還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而莫林一向十分的直白，他半點兒沒有顧慮到陸鹿脆弱的心緒，隻坦率的點頭：“她有。對她來說，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愧疚中，倒不如直接解脫。”

    陸鹿一怔，忍不住開口反駁：“可那是他的丈夫！難道幫助一個素未謀麵的凶手隱瞞事實，她就不會覺得愧疚了嗎？”

    聽了這話，莫林沒有回頭。

    不過陸鹿抬起眼睛，就從後視鏡裏對上了莫林那冰冷的視線：“愧疚？如果她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為什麽還會愧疚？”

    這也確實是陸鹿在逃避的問題，她咬住下唇，忍不住低下了頭。

    而莫林轉開視線，語氣仍舊毫無波動：“作為一個還有正常道德心的人，在發現自己丈夫的所作所為的時候，她一定是痛苦的。但是在這之後，她希望的就是謀求法律的製裁。”

    “但是很可惜，肖經理鑽了足夠多的空子，法律沒有給這個女人帶來絲毫的慰藉，反倒是被她發現了枕邊人的狡猾和可怖。”

    這話說的沒錯。

    陸鹿呼出口氣，語氣有些滯澀：“所以她有時候也在想，會不會有一種法律之外的製裁者出現？”

    莫林點了點頭：“情節雖然很老套，但是人在沒有希望的時候，總是會向往那些英雄情節的電影的。而這個時候出現的殺人凶手，還有那張寫著地獄裁決一類的紙條。”

    “你說，會把這女人的思維引導向什麽方向？”

    說的沒錯。

    陸鹿歎出口氣。

    他們基於事實，知道這不過是組織的一個幌子，組織最終的目的一定是牟利，他們的目標也不過是肖經理身上的器官而已。

    可對於肖經理的家屬，甚至於那些受到了迫害的農民工和業主而言，這就是一個遊離於法律之外的，帶來了正義的裁決者。

    “殺人誅心啊……”陸鹿歎了口氣。

    “可不是？”

    莫林比對過導航的地址，忍不住嗤笑一聲：“在家屬們發現法律的空子，感受到無力之後，他們一邊達成自己的目的，一邊還要把法律往地上踩。”

    “你說這是什麽目的？”

    陸鹿豁然抬頭，對上莫林視線的一瞬間，她就知道，這男人的想法與自己如出一轍：“這個組織想打破法律在人們心中的崇高地位，讓人們失去敬畏心理！”

    “對。”莫林點了點頭，神色冷的嚇人：“如果你覺得法律沒有辦法保護你，而且你還知道有這麽一個組織，或是說救世主。”

    這男人盯著陸鹿的雙眼：“在受到威脅或是走投無路的時候，你會怎麽做？”

    車廂裏開著空調，溫度適宜。

    可陸鹿看著莫林的雙眼，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們的想法……”

    “足夠可怕。”莫林沉聲應了下來：“下一步，我們走訪一下與肖經理有關的其他人，佐證他妻子的證詞。如果真的是這樣……”

    “這個組織的危險性會很高。”

    何止是很高！

    陸鹿呼出口氣，攥緊了有些蒼白的指節。

    她聽完莫林的分析，現在甚至都有了在與毀滅世界的大反派鬥爭的不真實感。

    汽車很快停在了一個建築工地跟前，裏邊的民工大部分都是當時跟著肖經理一起工作的。

    陸鹿和莫林沒有表明警察的身份，很快就通過閑聊，從這些工人的口中得到了另一份大同小異的證詞。

    一個光著膀子的民工叼著煙頭，說起姓肖的，神色仍舊有些壓抑的不滿。

    他四下環顧了一圈，就壓低了聲音湊近兩人。

    “說句不好聽的，我們都覺得他是遭報應了啊！”

    這話一出，陸鹿心中就已經有了論斷。

    更別提這民工之後還接著道：“你們是不知道，那個姓肖人到底有多壞！你說蓋樓，蓋樓能用泡沫板嗎？！那是要人命啊！”

    這人掐滅了煙頭：“也不是我說話難聽，一邊拖著工資，一邊用那種預製泡沫板蓋房子，這是要多少人的命啊！”

    “你說要是真有人住進去了，但凡遇著個什麽事兒，那不得都埋到裏頭去了？！”

    這話說的倒是不假，就算兩人都不是建築有關的專業，也知道那種塑料泡沫板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陸鹿和莫林對視一眼，都對這個肖經理的人品有了個全新的認知。

    可是這麽一來，又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擺在了眼前。

    “他這種人品，怎麽看所有人都有作案動機啊？”

    陸鹿忍不住有些無奈：“我現在都慶幸這個案子是器官丟失了，至少我們目前看到的人都沒有作案的能力。如果是普通的凶殺……”

    在這麽多有作案嫌疑的人中間篩選出一個真正的凶手？

    陸鹿呼出口氣，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看過的各種偵探類綜藝。

    “那不就是一查都有仇的現實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