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顯然是明白了什麽，他小心翼翼的退後兩步，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比起這個畏畏縮縮的男人，警察們就冷靜了許多。幾個年輕男人敲開了包裹著屍體的石灰表層，陸鹿也調整好了心態，拎著自己的屍檢工具進了倉庫。

    “基本確定是死者的下半身了，具體的情況需要帶回隊裏做拚合之後才能確認。”

    莫林對這點也是早有預料，這男人衝陸鹿點了點頭，就重新轉向小心翼翼從手指縫裏偷看的藝術家：“這些雕像是什麽時候運進倉庫的？”

    這藝術家呼出口氣，開口的聲音還有點打顫：“我們雕刻完雕像，就會統一放在工作室裏。那天說要辦展，就把近期的雕像都移到了倉庫。”

    “但是臨時發現那個，那個展場的地方不太夠用，這才隻放了那一個全身雕像，沒想到居然還……”

    似乎是又想起了那具屍體的慘狀，這藝術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從證詞上來看，倒是沒有什麽很明顯的漏洞。

    陸鹿和莫林對視一眼：“先帶屍體回去做檢驗，剩下的等確認身份再說。”

    說完這話，幾人帶著半具屍體退出倉庫，莫林對身邊的警員壓低了聲音：“看住這個主辦人，屍體在他的雕塑裏被發現，他肯定脫不了幹係。”

    這點隻要不傻的人基本都能想得到，莫林也不過是多叮囑一句。

    那警員也是十分明白，就狠狠點了點頭。

    屍體被一起帶回警局，有了專業儀器的輔助，屍體身份和死亡時間被迅速確認。

    可幾人拿著檢驗結果，卻是都露不出什麽鬆懈的神色來。

    老半天，還是陸鹿先歎了口氣：“死亡時間是四天之前，這其中有多少人經手了雕塑和屍體還需要確認，但是能從屍體上提取出的線索已經很少了。”

    莫林也跟著搖了搖頭：“死者身份確認過了，沒有發現親屬，甚至都沒有人來報案記錄他失蹤。”

    說著，這男人將手中的文件推給了陸鹿：“他在刑偵的檔案裏有過前科，被釋放之後的具體情況，在檔案裏就沒有登記了。”

    “目前查過他所有相關信息，出獄之後沒有買賣房屋或者租住的記錄，也沒有簽過什麽勞動合同，甚至名下連銀行卡都沒有。”

    陸鹿忍不住看向莫林：“也就是說，這個人幾乎是無法定位的？”

    “對。”說起這個，莫林也是有些無奈。

    “信息社會，已經很少有這種幾乎不存在於網絡裏的人了。我們沒法通過線上渠道對他進行定位，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依靠什麽在生活，又到底在什麽地區活動。”

    “這個人對警方來說，幾乎是一片空白。”

    一個一片空白，無法確認行蹤的死者，對於案件調查帶來的阻礙顯然是十分巨大的。

    莫林揉了揉抽痛的額角，看向一直坐在一邊，捧著屍檢報告的陸鹿：“屍檢還有其他線索嗎？”

    陸鹿點了點頭，她稍作遲疑，緩下語氣開口：“死者的死因是窒息。”

    莫林神色稍頓：“窒息？機械性？”

    可能是見多了被人勒死的死者，莫林下意識的作出了反應。

    反倒是陸鹿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難看：“不。死者身上沒有其他的外傷和勒痕，死因就是普通的窒息，而且幾乎沒有掙紮的痕跡。”

    這種死法實在說得上是詭異，莫林眉頭一皺，下一刻，這男人的臉色也是一變：“你的意思是……”

    兩人的默契就在這時候顯現出來，根本不用莫林把話說完，陸鹿就僵硬的點了點頭：“對，死者被封進石膏像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辦公室裏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仍舊留在辦公室的幾個警員都覺得脊背有些發冷。

    試想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封進了石膏像，還被人們來來回回的搬運和參觀，說不定他的意識清醒，還在裏邊試圖掙紮和呼救……

    陸鹿呼出口氣：“當時屍體表麵的破損皮膚是因為跟石膏粘連時間太久，剝離的時候才會被撕裂。我在屍檢中檢查了屍體，確實沒有其他明顯外傷。”

    這樣的凶手已經不能說是單純的殘忍了，恐怕心理變態四個人也擔當的起。

    莫林皺緊眉頭，神色有些陰翳：“死者沒有互聯網信息，如果要確定身份和位置，該從那個方麵入手？”

    陸鹿冷哼一聲：“這個凶手確實很會挑選死者，沒有親屬，犯案的前科是八年之前，出獄之後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現在不說凶手的身份，我們甚至連什麽動機都無法確認。”

    遇到這種極端棘手的情況，陸鹿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莫林。

    也果然沒有辜負陸鹿的期待，莫林緩緩呼出口氣：“死者要依靠什麽生活？”

    陸鹿一怔，就聽這男人接著道：“衣食住行，基本的生活是必須要保障的。網絡上沒有死者買飯和租住的信息，證明他的住處不需要經由中介。”

    “還有一點。”莫林伸手，點了點放在桌上的文件：“他沒有固定的，需要簽訂勞動合同的工作。而且一個有前科的罪犯，很多用人單位都會選擇拒絕。”

    “也就是說。”陸鹿被這麽一點，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他找的工作一定是那種不需要調查底細，人員密集，而且偏向於勞動力的類型。”

    “或者還有一個可能。”莫林點了點頭，衝陸鹿投去一個有些讚賞的眼神：“他可能根本沒有找過工作，依靠乞討和施舍為生。”

    這麽一來，需要調查的位置就開始飛速的縮小。

    旁邊旁聽的警員已經調出了市區的地圖，並且在上邊飛快的鎖定了幾個位置：“流浪漢一般會選擇在鬧市區乞討，然後在附近的公園或是天橋下休息。”

    “勞動力密集的產業，目前來說有招收小工的工地，還有幾個需要搬運工的搬運公司。”

    說著，警員將地圖作出了標注。

    位置已經基本確認，莫林點了點頭，就站起身來：“走吧，出去排查。先確定死者的具體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