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藝術家的聲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老半天都沒能發得出來。

    這男人的嘴長得能塞下一個鴨蛋，神色裏的惶恐和震驚不像是偽裝：“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莫林這才開口：“在大家發現屍體到我們趕來的過程中，就沒有人通知這位藝術家先生嗎？”

    底下的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保安無奈開口：“我們人手不夠，又要安撫參觀的觀眾，還要去報警引路，就，沒來得及通知。”

    居然能在這種案子裏搞出這樣的大烏龍，莫林一時也是有些無言以對。

    還好陸鹿的屍檢將眾人從更加尷尬的境地裏拯救了出來。

    “死者男性，四十歲左右，身高……”

    陸鹿語氣一頓。

    那具石膏像已經被完全砸開，露出裏頭包裹著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不過十分詭異的一點是，石膏中包裹的隻有屍體的上半身，而下半身，仍舊是實心的石膏像。

    莫林皺了皺眉：“難怪沒人發現重量上的問題。”

    陸鹿也是緩緩呼出口氣：“按照比例推算，身高應該在一米七五左右，體型比較寬闊。死亡時間……至少在三天之前。”

    屍體的出現讓本來就恐慌不已的人群更是躁動連連，要不是還有警方幫忙控製，怕是這些參加展會的參觀者早就已經跑得沒了影。

    旁邊的藝術家更是滿臉驚慌，一張臉白的都沒了血色。

    畢竟他直麵現場，看到一具屍體從自己曾經日夜相伴的雕塑裏被取出，怕是心理都要產生陰影了。

    不過在場的幾人可不會安慰他，莫林語氣十分嚴肅：“你也看到了，這是一起十分惡劣的殺人案，希望你可以配合警方的調查。”

    警方都已經把整個會場圍了個嚴嚴實實，要說不配合，這人也明顯沒有那個膽子。

    這藝術家僵硬著身體點了點頭，活像是個沒來得及上潤滑油的機器人。

    莫林就直接開口詢問道：“具體的布展過程，麻煩你敘述一下。”

    藝術家吞了吞口水，嗓音幹澀的開口：“我們的雕塑都是石膏的，很重，而且數量也很多，就提前約好了搬運的公司，讓他們幫忙運進場地。”

    這人明顯給這地上的屍體嚇的夠嗆，說話都有點斷斷續續的：“一開始都在倉庫放著，中間我們也沒有經手過，就是最後確認了一下需要展出的雕像。”

    說著，這人慌慌張張的看向莫林：“警官，我們也不知道會有這種事啊，這中間雕像一直放在倉庫，我自己都沒有進去過。”

    “倉庫？”莫林挑了挑眉梢，就抓到了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重點：“雕像都放在倉庫，但展出的雕像是你們最後決定的。”

    “也就是說。”這男人眉頭一皺：“倉庫裏還有其他的雕像在？”

    這藝術家也沒反應過來莫林的意思，就隻知道愣愣的點頭：“對，對啊。我們的雕像雕刻完成之後，就都統一存放在倉庫裏頭……”

    “帶我們過去。”不等這個有輕微社恐的藝術家說完，莫林就十分篤定的下達了命令：“把現場看好，登記今天來參觀的所有觀眾。”

    後邊的警員點了頭，陸鹿也從那具死狀淒慘的屍體跟前站了起來。

    “為什麽要去看倉庫……？”那藝術家有些疑惑。

    莫林也不瞞著他：“凶手選擇了一個全身雕像藏屍，主要是因為這個雕像的體型和大小，可以毫無異樣的將屍體隱藏起來。”

    “但是這個戰場內的其他雕像，基本都是中小型的，絕不可能放得下一個成年男性的雙腿。”

    說完這話，莫林就低下眼瞼，看向那麵色蒼白的藝術家：“你覺得，剩下的腿會在哪兒？”

    莫林的聲音壓低，就像是地獄深處的惡鬼探出了頭。那藝術家陡然打了個哆嗦，明顯被嚇得不輕。

    莫林直起身來，基本在心中排除了這人的作案嫌疑。

    就這個膽量和身材，想殺死一個體型壯碩的成年男子，確實是有些過分困難了。

    “走吧，倉庫。”莫林就先拋開自己的懷疑，隻衝陸鹿點了點頭。

    不遠處，可算是等來陸鹿空當的梁冰，就鬆了口氣，衝陸鹿揮了揮手。

    哪怕陸鹿裝備的嚴嚴實實，這女人仍舊能從人群中一眼看到自己的好閨蜜。

    梁冰靠著陸鹿安了心，陸鹿的神色也是難得舒緩了兩分。案件當前，兩人不是很方便敘舊，就隻是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接著，梁冰跟隨隊伍去做登記，而陸鹿坐上了警車，帶著藝術家一起趕往城郊存放其他雕像的倉庫。

    要說在發現屍體的現場，是藝術家被半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嚇的差點心髒驟停，那在這個倉庫打開的那一刻，就是陸鹿倒吸了一口涼氣，直覺得脊背一陣發冷。

    倉庫裏沒有開燈，大門外的日光順著逐漸打開的縫隙投射過去。

    蒼白的石膏雕像表情生動卻沒什麽活人的氣息，幾個等身的雕像還直勾勾的朝著門口——

    不說陸鹿，就是莫林的神色都微不可查的一頓。

    不過還好這男人調整的足夠迅速：“走，先確認一下有沒有藏屍。”

    似乎是看出了陸鹿的神色不對，莫林沒有專程呼喚陸鹿一起。

    他帶著幾個年輕膽大的警員進了倉庫，就在那藝術家膽戰心驚的注視下敲起了雕像。

    莫林也還算尊重藝術作品，並沒有使用什麽暴力破壞的辦法，隻是依靠敲擊時產生的聲音來判斷。

    “你確定所有石膏像都是實心的？”

    那藝術家趕忙點了點頭：“我們都是從實心的塊狀石膏開始雕刻的，肯定沒有中空的石膏像！”

    “那這個怎麽說？”莫林抬手，敲了敲身側的一個等身石膏。

    那石膏發出的聲音十分沉悶，似乎帶著不好捕捉的回響，明顯就是中空空氣的回音。

    藝術家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也反應過來什麽，就隻能僵硬的搖了搖頭。

    而莫林從身後的警員揚了揚下巴：“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