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方烈一聽翠衣姑娘的話，心中想到“香水一事，獲利極其巨大，小樓姑娘必然找忠心之人，如果被老鴇下手對付的幾個女子確實受不了利誘威逼，從而答應聲色事人，那麽這樣的女子也不能收進來。”

    於是哈哈一笑道：“小樓姑娘，我看這小丫頭說的不錯，人各有誌，願意留在妓館的，就在妓館就是，香水鋪子就收不願意在妓館的，都可以混一口飯吃，她走她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知道香水鋪子收益的老鴇心裏道“香水鋪子這等紅火的生意也叫混口飯吃？也叫獨木橋？那我們豈不是在路邊討口？”

    小樓心裏雖然也同情被賣進妓館女子的遭遇，但是也不喜歡在威逼利誘之下就委身於人的行為，所以心裏也同意成方烈的說法，於是抬手指了指靠牆籠子裏麵那個文文弱弱的女子，說道：“這位張媽媽，我要的就是這個姑娘了。”

    老鴇心裏麵一百個不情願，但是翠衣女子和文弱女子除了長相乖巧可愛之外，性格一個剛烈一個柔韌，都難以送到前院伺候客人，一天天還得花銀錢養著，送出去也算了了一個事。

    隻是覺得白白的送出去，做了一個虧錢生意。隻有看看後麵能不能再香水鋪子或者成大人那裏討一些什麽好處了。

    老鴇揮揮手，龜奴又打開了靠牆的籠子。

    籠中女子穿著白色長裙，披肩長發，頭上隻用一個簡單的木釵裝飾了一下，看起來反倒是清麗可人。

    白裙女子出來後，對小樓深深一個萬福。

    “民女白蘭謝姑娘搭救。”

    小樓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隻是延請姑娘在香水鋪子幫幫忙，說不上搭救的。”

    旁邊翠衣女子插嘴道：“還不算搭救，先前有些人都說，如果確實熬不過，寧願去死了，也不去接客。辱沒祖宗！”

    這話一說旁邊眾人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小樓心中對白蘭更為欽佩，說道：“所謂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便是白姑娘這樣的人物了，古之仁人誌士不過如此了。”

    一旁的老鴇可不這樣想了，老鴇年輕的時候也是清倌人，後來自從有了恩客，後麵就迎來送往，一發不可收拾，年齡大了才到這個妓館做了老鴇。所以聽著辱沒祖宗的話，心中是又羞又怒，正想發作，但是，小樓先開口，既然貴人都欽佩，一個小小的妓館老鴇難道還敢翻了天去？隻好把一肚皮的唇槍舌劍全部吞了回去，憋成內傷，臉上神色，及其不爽快。

    成方烈笑道：“白姑娘也是身為女子，如果是男子，這等硬骨頭，都可以進我皇城司做密諜了。我最欽佩的就是這樣鐵骨錚錚的······姑娘。”

    “鐵骨錚錚，姑娘。哈哈哈哈哈！”翠衣女子笑道捂著肚子。

    成方烈一愣，也笑了起來。白裙女子和小樓也忍不住笑。

    眾人一笑，隔閡就散開了很多，翠衣女子道：“我叫張采薇，祖父是前朝武寧軍節度使張元徽。”

    成方烈正色問道。：“張元徽？可是曾經以重騎衝擊周世宗本陣的張元徽？”

    張采薇傲然道：“自然是了，如假包換。”

    成方烈道：“不想姑娘還是名將之後，失敬失敬，難怪姑娘詩詞算術都十分精通，當真家學淵源。令尊文采風流，現在居於何處？”

    張采薇說道：“祖父死後，家道中落，見朝廷腐敗，民不聊生，父親以賣文為生也絕不出仕，後來父親死後，我被北漢亂軍裹挾至此。”

    成方烈一陣唏噓。小樓更是感同身受。

    張采薇擺擺手說道：“沒事沒事，這樣也使得我對北漢沒有一點留戀。這樣也好！”

    成方烈道：“不如我們就先回去，回家慢慢說。張媽媽留步，叨擾了！”

    聽到回家，張采薇和白蘭臉上露出喜色。兵荒馬亂的時節，能都有一個自己安穩的家，實在是莫大幸福。

    一行四人出了後院，隻留下後院中的老鴇龜奴就還有剩下的幾個熬不過老鴇手段的女子，滿臉怨毒。

    這幾名女子不埋怨賣掉自己的人牙子，也不敢對抗手段毒辣的老鴇和龜奴，反倒是憤恨起揭了她們老底的張采薇。

    人性醜惡莫過於此。

    可是誰又會在意這幾個妓館女子的怨毒呢?

    四人離開後院，一路往朱雀大街而去，路上白蘭說了她的遭遇，白蘭的父祖也是在前朝後唐做官，後來因為亂世民不聊生，而且大多處君主也沒有勵精圖治的模樣，也就淡了出世的心思，後來在太原附近買了一些田地，大戰起後，北漢士兵四處擄掠，將抓來的人到處販賣，才得以到此。

    小樓說道：“未曾想北漢士兵帶來的兵災為禍更烈。”

    成方烈常年在北漢刺探，說道：“好教小樓姑娘得知，北漢大軍中，除了楊業等少數將領的軍隊軍紀甚嚴之外，其餘的兵匪難分，甚至說是官匪難分。”

    旁邊兩名女子齊齊點頭。

    小樓問道：“為何會如此？”

    成方烈道：“自從石敬瑭將幽雲等州割讓給契丹後，中原在北方就沒有了屏障，契丹軍隊南下，契丹部族打草穀，北方民眾苦不堪言。所以，幾代對契丹都有歲幣一說，將國朝賦稅的一大半上繳給契丹，而前朝幾代朝廷就日益虛弱。以宰相俸祿為例，李唐時期，宰相俸祿兩百萬緡，後來梁改為了一百萬緡，再往後降低到五十萬緡，層層官府都是如此，軍餉也是如此。所以官員貪汙腐敗，軍隊劫掠為生，最終受苦的還是這些黎民百姓。”

    小樓說道：“最終還是要對契丹取得大勝，沒了歲幣才好。”

    成方烈接口道：“正是如此，不僅僅是對契丹取得大勝，如果中原一統，海晏河清，那每年國朝海量的軍費就可以省下來，開蒙學也罷，做水利也罷，百姓的日子也好過得多。正因為如此，我大宋皇城司密諜才在北漢，在契丹，在南唐，在吳越，甘冒奇險，所為的不過是天下太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