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最是深沉，濃濃的暮色沉在這片樹林中，呼出了薄紗般的水汽，在枝葉灌木間遊離，帶來濕潤的寒意。

    唯獨那洞內溫暖如斯，兩個小姑娘都已沉沉睡去，隻聽得到柔和的呼吸聲和火堆的劈啪響。

    花子墨在洞外挑了處舒服的地方坐著休息，他不困，也不想留在裏麵。或許當女孩子睡著的時候，就會自然地把周圍當作是自己的閨房，他再待在裏麵就有些別扭了。

    他隻想讓她好好休息。

    剛剛還吵著要立刻回家，那副顧念家人安危而歸心似箭的神情令人心疼，但她傷得有多重他也很清楚。

    為了安撫她，他隻好向她坦言，說奉陽裴氏絕非無名小戶，其脈絡上可達天子權臣，下可觸江湖顯貴，旁人巴結都來不及，誰會輕易加害？

    他卻沒想到，裴遲遲那丫頭居然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也幸好如此，她信了他的話，同意天亮再出發。

    這樣她才有了那一刻的安眠。

    花子墨正隨意亂想著，身後傳來了細微的沙沙聲，一抹氣息來到身邊不遠處停了下來。

    “喲~怎麽司空大俠也喜歡欣賞夜色啊？”花子墨都沒側頭去看，依舊望著樹梢間的月亮，表情很是愜意。

    “你也不一樣？”司空玥的聲音依舊冷淡。

    “是……有話想問我？”花子墨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他甚至都猜到了司空玥會找他問些什麽。

    “你究竟是誰？”司空玥也不遮掩，直接開口問道，他語氣冰冷，有種刻意拉開的距離感。

    “嗬，為何人人都喜歡問我這個問題呢？”花子墨看了一眼司空玥，那一身皎潔被月色映得更加悅目，隻是在這林間，總有枝頭搖曳，灑下斑駁的陰影，讓此時的司空玥周身籠罩著危險的氣息。

    “因為你從未直麵回答過。”司空玥盯著他的眼睛，不願放過一絲波動。

    “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也一樣？”花子墨笑了笑，沒等司空玥回答便自顧自地接上了話，“你如此執著地追問，是顧及裴遲遲的安全吧？”

    司空玥表情未動，一言不發。

    “我家做著皇商，五湖四海，哪裏賺錢哪裏去。我上有兄長，有父輩，輪到我了自然就紈絝了些，三教九流，朝堂江湖，都有些朋友罷了。而且……”花子墨解釋得很是認真，態度也頗為誠懇，畢竟眼前的司空玥盛名在外，而且不久前還打算殺了他，“你也看得出啊，我對裴遲遲絕無惡意。”

    “你與她不過相識數日，見過數麵而已，竟願為了救她硬闖斧頭幫，甚至麵對青龍殺手也肯舍命護她，自是絕無惡意。但……你所圖為何？”司空玥目光驟冷，他早知裴遲遲被擄事有蹊蹺，但直到眼前之人解釋過一番，他才融通弄懂。

    原以為不過是一個二流幫派打上了虛合石碑的主意，卻不曾想其中竟能有如此玄機，關鍵是……眼前之人如數家珍，知曉各路秘辛，如此人物，他隻認識一個，但……

    “我圖什麽？”花子墨無奈笑笑，誇張地搖了搖頭，“她又沒錢，沒江湖地位，在裴家也是個不得寵的，我能圖啥？”

    “我喜歡她，你信嗎？”他的笑容有了細微的變化，在月色下多了一分詭黠。

    唰！

    白劍出鞘三寸，花子墨耳邊恰好落下的一片寬葉登時一分為四，散落各處。

    “謔，好劍法。”花子墨麵不改色，由衷地誇讚了一句，“我喜歡她，這個理由……你不接受？”他又強調了一遍，看向司空玥的目光宛如調皮的孩子。

    “你不怕我真殺了你？”司空玥回劍入鞘，不再看花子墨，他越發覺得此人滑如泥鰍油鹽不進，不僅神秘還難以按常理應對。

    “你不是早這麽想過了麽？說實話，怕肯定是怕的，但你肯定不會殺我。”花子墨撲打了下肩頭，掃走了一小片葉子，泰然自若，聲音篤定。

    “你似乎一直都很自信。”司空玥早就清楚了此人的武功水平，輕功卓絕，其他隻能算二流，起碼在自己的麵前，不可能是因這一點就如此自信。

    “哦，過譽了。隻是覺得你對我還很好奇，再加上我可能還有點兒用處，又顧及裴遲遲的感受，起碼，你暫時不會殺我。”

    司空玥依然還有許多疑問，可這麽一路問過來，這人虛虛實實難辨真假，再繼續的話恐怕也問不出什麽了。

    “我權且信你，但也請你記住。”天邊的一角已有些粉藍，天幕上點綴的星光也逐漸黯淡了下去，變得慵懶。司空玥最後看了一眼花子墨，他雖依舊一臉散漫，但在司空玥的眼裏卻已變了味道，“若我發現你圖謀有異，或傷害到她，我定殺你。”

    這番話可謂威脅意味十足，花子墨聞言失笑道：“你可真是妄為大俠，明明是分毫不信我，卻還說的如此真切。”

    司空玥有些後悔了……

    “放心好了，裴遲遲心性純淨赤誠，在這天地之下可謂珍貴，說不定日後她能翱翔四海、舞定乾坤呢？我怎舍得傷她？”花子墨雖還帶著肆意的笑，但語氣卻變得認真起來。

    司空玥聞言點了點頭，再無話想和他說了。

    花子墨望向發白的天際，暗歎一聲，那丫頭的苦難怕是才剛剛開始，還望她能珍惜今夜的安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