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遲遲渾身乏力，腦中更是混亂，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一臉呆滯。

    婉娘走近來，看了看裴書蓉，發現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驚嚇正縮在角落抽泣。然後又看了看裴遲遲，輕聲責道：“這孩子真是……不要命了？”

    她也沒等回應個什麽，自顧自站起，來到裴栩身旁，深深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老爺，你可想好了？這可由不得你後悔了！”

    裴栩看著恩愛多年的妻子，溫厚地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然後向外走去。婉娘回頭看了看兩個女兒，以及遲了幾步才跌闖進來的裴牧之，什麽也沒說，跟著裴栩步出了書房。

    “姐，你怎麽了？”裴牧之身上掛彩，額頭上還淌了一抹鮮血直掛到下巴尖，卻顧不得擦拭，“二姐，二姐你還好嗎？”他也看到了裴書蓉躲在後麵顫栗不已。

    “我沒事兒……你呢？”裴遲遲找了些神智回來，看了眼裴牧之，扯了個笑容問道，“外麵如何了？你怎麽讓爹娘就這麽出去了？”外麵該還有追兵才對，雖然她親眼看見爹爹出手，掌力勇猛勢不可擋，但外麵人多勢眾，又怎能讓他和娘獨力麵對？

    隻可惜此刻半分氣力都沒有，隻能幹著急。

    “外麵？外麵沒事兒了！”裴牧之說到這兒，難得的麵露笑意，“突然來了一位好厲害的大俠，出劍快到我都看不清，幾下子就解決了半數的凶徒，剩下一半不知為何，哭爹喊娘的就跑了個沒影，兵刃都不要了……”

    看到弟弟一臉興奮加困惑，裴遲遲也有些愕然，但她旋即就想到了一個人，想必也隻有他才能有這等實力，不禁莞爾道：“那位大俠……是不是一身白衣，宛如謫仙？”

    “對啊，姐，你怎麽知道？”裴牧之發現被姐姐一語中的更是好奇。

    “那確實……沒事兒了，扶你二姐出去吧，我自己能行。”說罷便強撐著站了起來，向外頭走去。

    陽光灑在了臉上，裴遲遲被刺得抬手遮了大半，午後的太陽很是暖人，仿若良藥般驅散了周身的寒意和苦痛，身子竟都輕快許多。

    也許，這就叫做劫後餘生吧。

    院內，三三兩兩的殘兵正相互攙扶著蹣跚離開，沒人趕，也沒人攔。原本綠草茵茵的院落四散著浸血兵刃，加之到處都有損毀，早已失去了舊有的風情雅致，變得破敗不堪。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裴遲遲一眼就看見了陽光下一襲白衣的司空玥，他依舊是那般長身而立，從容清雋，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顯得一塵不染。

    就這麽望著他，裴遲遲忍不住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開心雀躍的笑，感受著那一份苦盡甘來的幸運。

    同樣的日頭下，司空玥也看見了屋簷下，從昏暗的書房裏走出，沐浴在陽光裏的裴遲遲，忽的見她笑了起來，那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純淨無瑕的笑，甚至蓋過了天上的絢爛，在那一瞬間，明亮得無法凝視。

    他心頭有一處似被什麽撥動，產生了一瞬間的漣漪，這個感覺陌生卻又讓人心頭灼熱，他趕緊偏開了視線，不敢再多看。

    他讀懂了那個笑容飽含的謝意，這就夠了。

    這時，雪梨隨同著花子墨一同來到了這處院內，跟在後麵的，是一身傷痕血漬的武朝海，雖然受傷最重，但卻倔強地不攙不扶，一步一步踏進院中。

    再一細看，武朝海身前正驅趕著一個人，雖然也是胖碩的身子，但和武朝海比起來就小上許多，對比起來顯得頗為滑稽。

    “呀，這不是小王爺嗎？您怎麽一會兒沒見變成了這幅模樣？”裴栩領著婉娘迎了上去，簡單一輯，半是客氣又半是譏諷地問候了一聲。

    那個被武朝海押進來，傲氣全無，垂喪著臉的，正是福安王府小王爺柳煜，大約是被誰給揍了，所以動作大了些就會齜牙咧嘴。

    聽到裴栩的聲音，柳煜抬起頭，眼神霎時變得凶狠起來：“哼，裴栩，你是不是很高興看到本王如此模樣？”

    “哪裏的話。”裴栩冷笑一聲，捋了捋前襟，“若非小王爺如此大動幹戈，我等豈有機會一睹小王爺風采？”

    柳煜被一番譏諷，心頭憤恨，然而此時隨行護衛大半折損，請來的江湖門派非傷即逃，更有半數江湖援兵不見蹤影！此番虎落平陽，他早失了狂傲的資本，雖說裴家人未必敢動他分毫，可那些江湖人和不知底細的人呢？

    他可不敢拿自個兒的命做賭！

    雖有不甘，但柳煜也不肯服軟，鼻息一哼，道：“嗬，怎麽？是想將本王拿下給你們一個交代？”

    “小王爺言重了，這盜匪犯事，自然交由官府處理，我等怎敢善做主張？”裴栩不易覺察地緊了緊眉頭，心中盤算著這個局麵該如何收場。

    正思索著，忽然外麵響起嘈雜的腳步聲，眾人多是驚弓之鳥，聞聲大驚，但隨後便看見一隊衙役小跑而來，最後進來的赫然正是王縣令！

    隻見他看也不看旁人，徑直來到柳煜麵前下拜賠罪：“下官護衛來遲，令小王爺受驚了！請容下官護送小王爺回府！”

    裴家上下不由臉色大變，那王縣令如此操作，豈非明擺著要袒護小王爺掩過今日之事？

    但王縣令帶的是官府衙役，可不同於一眾常服下人和江湖草莽，裴栩看到這番陣仗，深知事情已向著最糟的狀況疾馳而去，再攔也攔不住了。

    柳煜麵上重燃了傲然光亮，得意神情死灰複燃，大方地欣賞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道：“王大人，可要幫本王看好這些刁民，可別放走一個罪人！”說罷，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經曆死戰的眾人眼中冒火，可見裴栩和裴遲遲，一個是沮喪無奈，一個是神色淡然，皆是無動於衷，便也隻好由著柳煜在眾目睽睽下離開。

    “小王爺。”忽然，有個聲音響起，爽朗甚至帶著一絲調笑，眾人愕然，齊齊望了過去，竟是一直默不作聲在角落耍帥的花子墨！

    “聽說福安王膝下共有五子，次子柳賀聰慧能幹很得賞識，甚至備受閔王青睞，所以小王爺您……好走呀！”他語調如同說戲，抑揚起伏很是引人矚目，最後還特地在“小”字上咬深了幾分，還不忘笑著說“好走”。

    本已踏出院落的柳煜聽到這番話，竟然跳回了院內，仿佛被激瘋的喪犬逼出了獠牙，他雙目激凸，麵紅耳赤，順著旁人目光瞪向花子墨，歇斯底裏道：

    “你是何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