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栩麵如死灰，一身頹然如同瀕死。

    “爹，你對我有養育之恩，又愛我護我，我又怎會忘恩負義棄於不顧，隻是……隻是……”裴遲遲四肢冰涼，指尖麻木，連聲音都變得飄忽，但依舊強迫自己說下去。

    “隻是我必須要知道我親生爹娘是誰！我要知道他們當初為何要棄我……”

    裴栩被裴遲遲那樣盯著，被那雙死寂的雙眼死死盯著，他退縮了，不忍再看，隻好長長地歎了口氣，像是吐出了積壓多年的積鬱，頹然說道：“是，是我們撫養你長大成人，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才六歲……”

    裴遲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爹口中所說的，雖然是殘忍的真相，卻是屬於她的真相！她上輩子活的清清白白卻渾渾噩噩，這輩子好不容易活得瀟灑自在，就絕不要留有任何未知與遺憾！

    “畫中的女子，正是你娘，我與她……是親姐弟……”也許是話匣打開了，說出來反而比較痛快，所以裴栩沒有停頓，雖然緩慢卻一直說了下去。

    “十二年前，她將你交給我，讓我養你成年，想讓你活成她期待的模樣，能夠健康，快樂的一直……一直活著……”

    “直到你十二歲的時候，說自己想出去闖蕩見識，我擔心你，卻也知道不能阻止，便央求了你師傅……找機會收你為徒，教你武藝……”

    裴遲遲心中一抽，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師傅……他，他是你特地安排的！？”她心中訝異無法言狀，她以為那些都是機緣，是她的命數，誰曾想竟然是被安排好的！

    “對，傅楠非，他本也是我的師傅……”

    這太可笑了，她一直敬愛有加的師傅，竟然也是她養父的師傅？！若這些不是裴栩事先安排的，裴遲遲會覺得這是天緣！可現在再去看，她隻覺得可怕！

    “你不必如此沮喪，我師傅性子孤傲，平生收徒極嚴，即便答應了我的請求，也隻承諾見你一麵，如若你資質不佳，他也是斷不會收你為徒的！”裴栩看了眼裴遲遲僵硬的表情，知她內心糾葛頹然，便失笑安慰了一番，“所以，能做他的徒弟，本就是你的命數和機緣，和我，關係不大……”

    也許是裴栩的這番話撫平了裴遲遲心中的坎坷，她在內心深處長籲了一口氣，慶幸心中的那座高山總算是沒有崩塌。

    “六年時光，師傅他，代我們照顧你，如同自己的女兒，所以我們也很是心安。畢竟留在我們身邊你未必快樂和安全，追尋屬於自己的生活才是你該去做的！”

    “事情就是這樣，爹……我已都告訴了你。遲遲，你若怪我們瞞你，也沒有關係……”裴栩深深看了眼裴遲遲，內心悲傷成河，卻知道往後的路已經由不得他來掌握了。

    “那……那我親生爹娘究竟是誰？既然我娘是你姐姐，那我為何也姓裴？”裴遲遲心中酸痛，強忍著眼中模糊，繼續追問著。裴栩說出了許多，但最關鍵的，他還沒有說。

    “遲遲，別問了……”裴栩搖搖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裴遲遲很是意外，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還留著話不說又有什麽意義呢？她很是堅持，說道：“既然要知道，就不該留下遺憾。都說了這麽多了，為何不直接告訴我他們是誰？”

    裴栩麵色沉重，張了幾次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裴遲遲心下著急，再次逼問道：“你為何不說啊？是，是有什麽難言之處嗎？”

    “你不要問他了，他不會告訴你的！”突然一下，房門被大力推開了，一片光亮潑進房間，激起漫天粉塵。

    語氣強硬，毫無慈愛之意，自然隻有婉娘一人敢如此說話！

    裴遲遲茫然回頭，看著這個照顧了她六年卻處處苛責她的“娘”，內心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我早說了，她此番回來，定然不會有好事！”婉娘並沒看向裴遲遲，而是盯著裴栩，語帶責備，“這事兒本來也不能瞞住一輩子，你說了也不會怪你，但……”她停住了，看了一眼裴遲遲。

    “有些，你不要說，也不能說，你知道為什麽，也知道後果！”她語氣決絕，根本沒打算好商好量。

    “為什麽？”裴遲遲不解，這身世知道了一半突然間又不告訴她了，這算什麽事兒！？

    “那是為了你好！不是什麽都應該知道的！”婉娘麵色冷峻，依然沒有什麽好臉色，就如她一如既往對待裴遲遲的態度那般苛責，“你若不信，大可試上一試，看能否逼我們開口！”說完這番話，她再不看他們一眼，徑直離開，也不關門，徒留外麵的光和風灌滿這間清冷昏暗的屋子。

    “婉娘說的對，遲遲，別問，也別再追查了。你若不願再拿我們當家人……也可，也可再去尋你師傅，總之，都比知道一切更好！”裴栩強撐起無力的身子，略有搖晃，但還是站穩了，他看著裴遲遲，滿是痛愛和憐惜。

    裴遲遲沒有說話，她僵在原地，既不聽，也不看，就像脫離了這個世界一般，神魂遊離。

    裴栩無奈歎息，緩緩從她身旁走過，邁向了門外。

    他知道，這一步踏出去，也許就將物是人非，這麽多年來他一路隱瞞忍耐，到頭來依舊阻擋不了女兒知曉一切，也許，這都是命……

    “爹……”

    裴栩僵住了，步子懸在了半空，久久沒能落出門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遲遲，你……”

    “爹，無論如何，女兒會護你們平安！”裴遲遲聲音雖輕，卻無比清晰明亮。

    這一聲呼喚和承諾，不僅溫暖了裴栩冰涼的內心，更是擊潰了他堅守的淚堤，一時間泫然淚下，再也止不住。

    這一刻，陽春無限美，奉陽即天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