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問候”讓裴遲遲直接嗆住，咳嗦連連，趕緊伏開了身子好擦掉咳出的淚花順便掩飾尷尬。

    雪梨不知道她家小姐為何突然如此，橫眉叉腰氣鼓鼓地說道：“花公子你看你！把我家小姐嚇成啥樣了？她剛弄好的傷口又給裂開啦！”

    “啊？我說句話而已，誰知道她為何竟被嚇到？”花子墨杵在原地，一臉無辜。

    “沒事沒事，不關他事……我，我自己嗆著了……”裴遲遲直起身子擺了擺手，然後讓雪梨繼續。

    “哼！花公子，你什麽都好，就是太不知心疼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這般辛苦，還得上陣打打殺殺，你可得對她好點兒哦！”雪梨顯然是還沒消氣，手上靈活熟練地處理著傷口，嘴裏還不忘數落花公子的不是，她還很慶幸，還好提前處理了身體上的傷口，不然現在會更為不妥當吧！

    裴遲遲聽到她這番話冷汗直冒，心想這孩子是不是腦洞開得有些偏？也不是第一次了，得想辦法給她踩踩刹車才行。

    不自覺的，她看了眼花子墨，眼神頗有些心虛，沒想到花子墨正憋著笑意，一臉正經地點了點頭：“恩，放心，你家小姐就交給我好了！”

    裴遲遲：“……”

    由於裴遲遲地位特殊，身份也特殊，所以自然有了一間單獨的房間用來療傷，雪梨弄完了後很知趣的借口去幫忙其他傷員然後溜走，徒留了裴遲遲和花子墨大眼瞪小眼。

    她……大概是治不了這小丫頭片子了！

    “額……今夜，今夜確實凶險，還好有你相助……”她實在是沒話找話了，她發現自己在花子墨那裏占不到任何主動權的便宜，次次都吃癟，大概他就是上天派來克她的人吧……

    “還好，城牆上人並不多，弓箭手也不擅近戰，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花子墨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尋了把椅子坐下，就當作是休息，“今晚能勝，主要還是因為你！若不是你提早判斷，決策果決，同時身先士卒攔住了進城的部隊，恐怕今晚奉陽就已經失守咯！”

    雖然還是一貫的輕鬆語氣，可字裏行間卻透著萬分凶險，裴遲遲回想起今夜的大戰，哪怕已塵埃落定，可還是會寒芒在背心有餘悸。

    “奉陽守軍本就不足，若全力守城尚可一戰，可經曆了這番硬仗後，死傷定然慘重，也不知道明天該如何才能撐過去哎……你知道傷亡情況嗎？”裴遲遲想到明天的情形不免憂心忡忡，然後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花子墨敲了敲扇子似在回憶，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南門守衛三十，後緊急調來封堵城門的有六十人，再加上隨你而來的三百人，戰後清點陣亡二百九十人，傷八十。叛軍丟下的屍首也清點過了，有九百八十五具，傷者不明。”

    裴遲遲愣了愣，有些驚訝：“你……怎麽都記得這麽熟啊？”

    “切！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我可是商人，算個數還不會嗎？你這是瞧不起我？”花子墨被質疑後大感委屈。

    “額……不是，我是說，我以為你隻是知個大概……”裴遲遲不好意思的撓了下腦袋，趕忙道歉。

    “哼，身為統帥，對於戰後雙方傷亡情況必須了如指掌，方能在後續的決策中不出差錯！”花子墨哼了一聲，鄙視了一番，“我知道你這方麵不咋地，所以替你記住了！怎麽樣？我這個助手不錯吧？”

    “嗬，真棒……真棒……”裴遲遲尷尬地笑了笑，敷衍地附和著。

    誰知花子墨居然生氣了，跳了起來打算走人，結果沒走兩步又停下，回頭瞪了一眼凶道：“按照目前戰況，城防守衛不足七百，叛軍可戰之力大約有七千！明日便是第三日，你趕緊想想如何守城吧！告辭！”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裴遲遲一人對著空氣“喂”了半天……

    十倍啊……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心中犯難。

    大戰之後往往滿地蒼夷，南門附近民房盡毀，遍地殘骸，還要及時處理掉成山的屍首，以免感染病菌。所以哪怕裴遲遲離南門甚遠，也能看見那邊火光衝天。

    這也是她的主意，順便可以威懾敵人，起到一定的心理震懾作用，反正打到此時，雙方對彼此都已足夠了解，無非就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罷了。

    不知不覺中她登上了北門城樓，說來也好笑，打最開始陳勝就重點布防此地，結果到頭來一次都沒被戰火侵染，前夜的戰鬥那還是裴遲遲放了對方進城，在奉陽大街上打的！

    她伸手撫摸著斑駁的牆麵，感受著厚重磚石的冰冷和沉睡，也許，這是它們最後一夜的安寧了……

    城樓上火光通明，大旗飄展，守城將士輪班站崗，毫不懈怠。在看到是裴遲遲前來後，眾兵士麵露崇敬之色，紛紛行禮，弄得裴遲遲反而很不好意思。

    都是些年輕的戰士，雖然幾日戰鬥下來他們基本沒有參與大戰，所以還能健康完整地站在此地，可明天呢？誰又能保證他們一定能活到日落？不光是他們，裴遲遲自己，城裏的每個人，誰又能確定自己一定可以目睹最後的曙光？

    她越發厭惡戰爭了，她還以為自己身為江湖人，與這些該是一輩子的平行線才對，卻沒想到卷入得如此之深，經曆了奉陽這一戰，她還能置身事外過自己的瀟灑日子嗎？

    她恍惚中離城門遠了些，周遭的光亮也暗了不少，仰頭能看清漫天的星辰在調皮的眨眼，但下一刻，她便看到了城牆邊，一抹白色的身影，矗立遠眺，雪白的衣擺在風中飄舞，唯美無暇。

    裴遲遲的呼吸在這一瞬間有了停滯……

    是司空玥？他是……在這裏等我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