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遲遲再度言語卡殼了，和對著花子墨不同，她站在司空玥麵前總會莫名緊張。

    “夜深了……你怎麽，怎麽還不去休息啊？”司空玥已經把目光轉了過來，投在了裴遲遲身上，卻一直不說話，裴遲遲隻好再次沒話找話緩解尷尬。

    “你不也一樣？有了陳勝的前車之鑒還敢獨自一人亂跑？你別忘了，自己現在是奉陽統帥。”司空玥哪怕是說著關心的話，語氣也依舊是涼涼的。

    不過雖說如此，話但卻不似深冬的刺骨冰涼，反而和此刻的風很是相仿，涼颼颼的，卻帶著春天的暖意。

    裴遲遲微微一笑，學他一樣站在了牆邊，直接趴在了牆垛上，眺望著遠處：“我才不怕，陳將軍擅長的是領兵打仗，又不是與人打架，這方麵和我差遠啦~”

    最近的火把都在十數步外，顯得兩人站立的地方光線黯淡，也就是司空玥喜穿白衣才有些顯眼，像裴遲遲這樣紅黑為主的衣服，離遠了的話壓根就注意不到。

    所以她也趴的肆無忌憚，一瞬間變成了貪玩的孩子，滿臉的調皮顏色。

    司空玥頭一次看到裴遲遲這般小姑娘樣的姿態神情，不禁莞爾。她總愛逞能冒險，為了別人甚至不顧生死，有些時候心思縝密，有些方麵卻虎頭虎腦，一路而來都是打架耍帥，久了，他竟忘記了她還是個十八歲姑娘的事實！

    “那天……很抱歉來遲了。”司空玥忽然感到心口有些發悶，立刻移開了目光，將視線投向了空曠的荒野。

    “恩？那天？”裴遲遲被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說的一愣，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哦，你說那天晚上啊，幹嘛要道歉啊？你不是及時趕到救了我和陳將軍了嗎？”

    那天夜裏千鈞一發，若不是司空玥趕到，怕是凶多吉少，所以他忽然來道歉，反而讓裴遲遲有些懵。

    “我本來可以早些趕來的……”司空玥聲音低了一些，有些欲言又止。

    “哎！這有什麽？”裴遲遲也沒多想，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表示並不在意，“我是誰啊！多撐上一刻也是沒問題的！再說了，事發突然，你哪能第一時間就知曉還及時趕來呢？你別多想了，我和陳將軍都挺感謝你的！”雖然陳勝並沒說過這種話，但她猜應該有這個意思吧。

    “不……他們一直都在城裏，直到那天夜裏才動的手……”司空玥並沒有因為裴遲遲的反應而釋懷，反而麵色有些凝重。

    裴遲遲呆住了，她看著司空玥，臉上寫滿了不解，她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他早知道有此隱患卻在那天夜裏才出手消除？

    “你意思是，你早知道他們的存在？”

    “是，城中的江湖門派行蹤我都已掌握。柳煜事敗後大多逃出了城外，然後其中部分又逃回了城裏。唯獨這些人，始終沒有動作，我初以為他們也是為了助柳煜而來，卻未曾想過竟然意在於此……”司空玥聲音依舊淡漠，但裴遲遲還是聽出了一絲愧疚意味。

    “你也知道他們是青龍的人？”裴遲遲心中忐忑，她忽然害怕他會承認這個問題。

    “不知道，他們假扮成了民夫，從未顯山露水，我隻看出他們乃江湖中人……”司空玥向來不說謊話，裴遲遲自然是信了，如此一來她心中的大石還是落了地，畢竟司空玥雖然有所隱瞞，但他自己本也不知情，再者……

    他原本就沒有義務對自己事事坦白啊！

    “那你也無須愧疚啊，連你都沒看出他們的身份，如何又能知曉他們會在那一夜對陳將軍下手呢？”裴遲遲長舒一口氣，輕鬆了許多，她害怕的是司空玥是出於什麽目的而故意縱容青龍行凶，那樣的話，她怕是承受不住吧……

    “而且，花子墨也和我說了你的立場，我也能理解。”裴遲遲摸了摸粗糙的石磚，掌心的觸感讓她心中安定起來，“義軍起事，得到了武林正派諸多支持，你作為他們的標榜與表率，自然是不便幫我，所以我不會怪你的。”

    司空玥沒有接過話頭，反而鄭重地說了一句：“但，我會護你周全。”他眉頭微皺，說得嚴肅，好似裴遲遲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人一般。

    裴遲遲則有些恍惚，她並不信自己是他的MVP，哪怕司空玥說著這般令人動容的話！因為她壓根就吃不準他究竟是要護著自己，還是為了她懷中的虛合石碑。

    也許是自己多想了吧……

    她笑了笑，有些慘淡，搖了搖頭道：“你不必如此的。原本我確實存有依靠你的心思，想到你也許出於保護虛合石碑的目的，也會在茫茫江湖中護我周全，可實際上你我立場身份終有別，很多時候你也是護不到我的不是嗎？”

    “況且，我不是溫室的花朵，也不是嬌養的閨秀，我遊曆江湖學習武藝，在聖火教裏滾打，不是為了有朝一日有個人來對我說要護我周全的。”

    她看到司空玥神色一怔，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所以你救我，救武朝海，救我家人，我感激不盡，必當回報！但不要再說護我的話來，真的，我不需要。”

    司空玥沒想過她會這麽說，他知道她個性獨立要強，卻沒想到她竟連自己的一句承諾都不願接受，不禁心中愧疚漫湧，泛起酸楚。

    他沒有去辯解什麽，隻輕聲說了一句：“我不是為了虛合石碑才說的……”

    裴遲遲也是一愣，倒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當即釋然，換了溫柔些的笑容道：“沒事兒，我知道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迷蒙皎潔的光灑在她的身上，更顯得那番笑容純淨迷醉，這讓司空玥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仿佛整個奉陽隻剩下了這一角城牆，隻剩下了他與她……

    朋友？一個對他而言多麽久遠和生疏的詞啊……

    “恩，朋友……”他的唇角微微揚起，心中釋然。今天他來，本就是為了解開可能的誤會和芥蒂，卻沒想過既是朋友，其實根本就無需去解釋啊！

    “呀，那顆星星好亮啊！”裴遲遲忽然雀躍了起來，指著遠方天穹上的一顆明亮星辰，開心不已。

    城牆內外皆是劍拔弩張，獨獨這一片無人的靜謐，兩個人沐浴夜色，暫忘了心中煩憂，陪著漫天星光，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隻是天亮後，又該何從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