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及！

    肯定來得及！

    錢多拉著桃子的手飛快朝著門口跑去，大喜在前麵護航，挑選著最近的路。

    快了！

    就快到了！

    明明五十米不到的路程，此刻卻顯得如此漫長而絕望。

    男人是被地震驚醒過來的，摔倒在長椅又跌在地上，手機還震動，班主任的電話似乎就沒停過。

    桃子還在學校！

    男人異常矯健地起身，連手機都顧不得撿，朝向門口就要衝過去，卻被又一番震動摔了個趔趄。

    “汪~汪！”大喜賣力嚎叫著吸引男人的目光，“嗷嗚~嗷嗚~”

    “大喜，過來，咱去學校。”男人手腳並用著往門口匍匐，連公園明顯的異常都沒發現。

    無人驚慌失措，周圍安靜，連尖叫聲都沒有，空氣帶著低沉和歎息，像是凝結的命運，化都化不開。

    “汪！”

    大喜衝過來撕扯男人的袖口，嗚嗚咽咽說不出話，原地跳躍著，男人推開，它又撲過去，再推開再上前，男人紅著眼睛給了它一巴掌，“桃子還在學校，你鬧什麽鬧！”

    “嗚……”

    “爸。”

    熟悉的叫喊牽動男人心頭，哪怕聽了十幾年，再聽起來還是那麽悅耳，卻帶著令人心疼的哭腔。

    “桃子？”男人回頭，看到兼 職少年身後跟著踉踉蹌蹌的閨女，心裏一鬆，差點直接趴在地上。

    還好還好，這裏是公園，沒什麽大型建築，地震也不怕。

    抱著這樣的想法，男人伸出手，明明是白霧般的半透明能量體，在男人眼中卻還是那個皮膚曬得黝黑笑起來能暖化人心的桃子，“快來！”

    原本在身後的桃子甩開錢多的手，拚命往前跑。

    就差一點點。

    失去至親的痛苦和自責如同夜幕，遮蓋了桃子所有的晴天，如果不是班主任非得那個時候打電話，如果不是沒控製好異能露出破綻，如果不是……自己。

    “爸！”

    桃子想說對不起，想告訴爸爸以後再也不會任性，再也不會使用異能，隻要一家人能好好地，做什麽她都願意。

    “爸~”桃子帶著哭腔，胳膊盡其所能地往前伸。

    錢多摔倒在地上，高揚著頭看著男人和桃子。

    就差半步，就差半步就能碰到。

    “嘩”

    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刺眼的光束，失重感劈頭蓋臉地砸過來，讓人應接不暇，渾身一軟，錢多摔倒在草地。

    “媽媽，那個叔叔和狗一起倒在地上了。”孩童回頭衝著正在正在鋪拾餐布的女人問話，女人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衝錢多不好意思的打了個抱歉的手勢，旁邊男人遞過去一柄小刀，隨後又抽回來，“還是我來削蘋果吧，你總是削不好。”

    錢多坐在草地上愣了好半天。

    大喜趴在地上嗚咽，前爪交疊著搭在鼻上，似是捂著臉哭嚎，眼角沁著幾滴晶瑩的淚花。

    回來了。

    錢多轉頭看向公園門口的方向，於燈正往這兒走，身形挺拔，綽約非凡，身後跟了個亦步亦趨的人，拿著平板正滿臉興奮地說話。

    等人靠得近了，係統提示。

    【前方出現人級H類變異】

    【前方出現人級S類變異】

    人到了麵前錢多還沒起來，於燈將他拎起來時見他垂頭喪耳，跟地上的狗有的一比。

    “循環被打破了，什麽都沒發生，也沒有人員傷亡。”

    “那……個男……男人呢？”

    於燈還沒開口，身後的小路雀躍著搭腔，“真的死了！剛剛發生，門衛已經報警。這個真的是太神奇了，居然有人穿越時間，天哪！就算是寫進檔案也是隱秘級別的吧？”

    小路滿臉興奮絲毫沒注意到錢多的眼神越來越下沉，直到感受到自家老大凶殘冰冷的目光後才訕訕閉嘴。

    “桃……桃子呢？”

    “我們已經派人去抓了。”小路快人快語，上下打量著錢多，對於眼前這人，他還是好奇的。畢竟沒人能夠特例加入狩夜者，他就行！

    “你去跟著點抓人，普通人抓不到。”

    “收到。”小路領了命轉身快跑著離開。

    平地突然起了一陣大風，周圍傳來人們抱怨的聲音。

    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祥和安靜，像是每一個有太陽出來的春天某日，曬著陽光，享受忙碌生活中的半點偷閑，沒有人被影響，也沒人知道在那些一次次的循環裏，自己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除了那些驚慌失措的寵物們，前一秒還瘋得不成樣子，下一秒就鑽進主人懷中，瑟瑟發抖。

    錢多想到那隻麻雀，“你……你會……殺”

    於燈看他的眼神再次像在看智 障，“她是犯罪，但罪不至死，現在的律法對於變異者沒有約束，至於怎麽量刑，有人會負責。”

    錢多狠狠鬆了口氣。

    “人一旦生出些不同的能力，所造成的後果便不是普通人能夠接受的，你看清楚了麽？”於燈這話說得不輕不重，意思的表達卻分外明顯，變異絕不能在普通人中存在。

    “明天晚上不要遲到，所有人都會到齊。”

    於燈走後，錢多摟著哭成淚狗的大喜守在草地，一直坐到天色漸晚霞光漫天。

    橘色絢麗金色高貴，疊合一起鋪陳在飄過的白雲中，將其染色、混濁，造就出震懾人心的美麗。

    周圍人感慨著夕陽之壯美，收拾好東西陸陸續續離開，黑夜將至，無人可留。

    錢多一直在想，桃子最後應該是見到那個男人了，對吧？

    “對……對吧？”

    “嗯嗚嗚~”大喜哼唧著不出聲。

    五個小時早就過去了，沒人來接大喜，像是被人遺忘，或者這個時候，沒人顧得上它。

    它能感知到所有悲傷、驚恐，卻遠遠參與不到其中。

    錢多有點羨慕，那些經曆過的事情，在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放，衝擊著神經和意誌，挑動內心的驚恐和慌張。

    最後一縷金光被烏雲遮擋，周圍暗得極快，隻是眨眼的功夫，天光就收斂了許多。

    “回……回家……麽？”錢多問大喜，經曆過同生共死，好像人狗間都能無障礙交流了。

    “汪。”大喜沒有像之前那般嗚咽期艾，轉而回複著堅定的答案。

    “知……知道……路線？”

    “汪。”

    錢多起身拍拍屁股，“走。”

    一人一狗走到公園門口，老袁正準備下班，見到錢多熱情地笑了下，手邊的收音機正播放著鬼故事，關於吃狗的靈異事件。

    邁出公園門口時錢多深吸一口氣，直到走出去，看到車水馬龍，感知路燈挨個亮起，才確定自己終於是離開了循環，心情也隨之輕鬆許多。

    大喜蹭了蹭他的褲腳，抬頭流露出不舍，隨後朝著另一方向離去，步伐堅定，肥 臀搖曳，晚風吹動油亮毛發，撒了一路的狗毛。

    回到家的錢多第一時間把扔在垃圾桶中的邀請函倒出來拚接，想了想又拿出雙肩包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還是決定去拚邀請函，拚著拚著又覺得萬一去了以後再也跑不掉，繼續收拾行李。

    來回反複折騰了好幾遍，最後倒在吱呀作響的小床上昏昏欲睡。

    這一天經曆的實在太多，瘦弱的身子骨經不住這麽折騰。

    從狹小窗戶透過來淡淡的飯菜香味，正是萬家燈火照亮，其樂融融的時候。

    “咕嚕”

    腸胃發出信號，錢多起身泡了碗麵，準備拿出手機計時才發現手機還在於燈那兒。

    “法……法克！”

    數字時代現金本來就不多，錢多剛滿十八歲，還沒來得及去辦銀行卡，所有兼 職轉來的錢都在手機裏，這要是走了，別說是大學，就是接下來租個更便宜的小房子都做不到。

    歹毒！錢多咬著筷子惡狠狠地想。

    “咕嚕”

    泡麵飄香雖比不上飯菜，但好歹有鹽有菜有麵，填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

    錢多餓得不行，猛吃了一口。

    “嘔……”

    如果不是沒喝湯，錢多怕是能吐一地。

    什麽情況？

    【警告：正常食物彌補不了身體的饑餓】

    錢多衝完馬桶，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泡麵，不死心又吃了口。

    “嘔……”

    我去，那我吃什麽？吃空氣麽？錢多抓狂。

    人生大事，吃喝拉撒睡。

    吃都吃不飽，還怎麽活？難道是餓死了複活，再餓死再複活？垃圾係統，我草你大爺！

    【變異心髒可填飽肚子，不會讓你餓死】

    係統說話有種故作熱情的冷漠，而這個時候錢多還從這話中聽出了嘲諷。

    不！世界上有這麽多美食，難道要我去吃……心髒？絕對不行！我寧願餓死！

    錢多不相信，揣著兜裏的一百多塊錢下樓，去對麵街上的牛肉麵館點了份牛肉麵，加了二十塊錢的牛肉。

    正是吃飯的時候，人流高峰期，幾乎是座無虛席，錢多端著麵找到一處靠門的角落，麵對著鮮香氣息飄滾的牛肉，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可是……

    “嘔！”

    刹那間，熱鬧哄哄的麵館安靜下來。

    “嘔！”

    錢多擦了擦嘴，雙眼泛出不甘和憤怒，不行，這幾塊牛肉價值二十，我一定要吃掉。

    “嘔！”

    “嘔！”

    周圍幾桌有人不由跟著幹嘔起來，一時間麵館幹嘔不止，老板差點都要活吞了錢多，從收音機取出三十塊錢摔在他麵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