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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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燈收起槍,“早說不就完了,以後在我的隊伍裏,不允許有任何隱瞞,我可不想將後背托付給這種人。”

    話是這麽說,但於燈對錢多的信任從零直接降為負值。

    錢多對眼前的人更是沒有好感,從在循環中見到他的激動到現在恨不得直接一腳將他踢出去,按照時間,前後不超過一分鍾。

    “來了。”於燈姿勢放鬆坐在錢多身邊。

    無形中有股極大壓力籠罩在錢多的頭上三尺,他盡量挺直脊背表示並不害怕,但肩頭卻止不住顫抖,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剛剛那槍對準自己時,他毫不懷疑如果不說實話,於燈真的會動手。

    錢多強硬地將視線聚焦在過來的男人和大喜身上,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

    “大……大喜……不對。”

    往日大喜都是拚了命地撲過來,作為同生共死的戰友,對錢多的信任甚至比中年男人還要更貼近些。

    可這回不一樣。

    大喜左搖右擺,瞻前顧後,散發著呆氣的狗眼幾乎在全方位無死角地搜索周圍,前爪不安地跳動,似乎是激動,又好像在期待著什麽,之前血腥殺戮累積起來的恐懼全數煙消雲散。

    於燈皺眉,一條狗,在經過這麽多場殺戮後,居然也會變得雲淡風輕麽?

    不會。

    即便是提升了智商,也不可能達到參禪悟佛的境界。

    “上……上次……”錢多著急,直接抓住於燈的胳膊,“有……什麽人……人出現……了。”

    於燈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男人對大喜又是哄又是催,花了不少時間才來到錢多身邊,照例給了一百塊的小費,不過在快要走的時候,被於燈捏住後脖頸輕輕用力,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二人將他架在長椅上,偽裝成睡熟的模樣。

    錢多蹲下來撫摸著大喜的腦殼,“你……是不……是見到……主人了?”

    大喜嗚咽著,眼角夾雜著淚水,對著錢多好一頓蹭。

    “帶……帶我們……去找……到她……好不好?”

    大喜隻是哀鳴,突然仰天長嘯,驚跑了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兒,引得不少人看過來。

    “走!”錢多拍著大喜的後背,“我……我陪……你。”

    大喜扭動著肥胖的身軀,站在原地不願意挪動,尾巴低垂,顯得很失落。

    於燈就在旁邊看著一人一狗進行交流,回想上一次循環中大喜所處的位置,有什麽東西被抓住無限放大。

    明明自己在鉗製男人的時候大喜沒反應甚至沒出現,卻在要開槍的那個瞬間撲了過來……有人指揮。

    於燈眉頭擰得更深了些,狗的嗅覺異常發達,如果小桃子就在附近,它不應該前幾次都沒發現,難道是之前一直躲得比較遠?那麽現在呢?

    上一次於燈已經明顯做出傷害男人的行為,現在又將人控製在這兒,難道她能忍著不出手?

    想到這兒於燈手中具象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刀鋒隱約泛著藍光,在光影下尤其駭人。

    男人暈得深沉。

    錢多還在跟大喜交流,一人一狗湊在一起窸窸窣窣,路過的人眼神帶著點奇怪和搞笑。

    春風帶著涼意拂過一切,卻在皮膚上逗留出些許溫暖,大自然饋贈的幸福向來細膩溫柔,毫不吝嗇。

    錢多說得口幹舌燥,大喜就隻是在原地不停打轉嗚咽,眼睛掃過一個個路人,焦急不已。

    大喜說到底也隻是狗,會不會被嚇傻了?錢多蹲在大喜身旁,懷疑人狗之間的溝通是不是沒有效果。

    “嗷嗚~”大喜像是發現了什麽,飛一般衝了出去,錢多緊隨其後,生怕跟丟了。

    小苗正跟朋友說話,身後屁股突然被什麽狠狠撞了下,本來穿得就很少,冷得哆嗦,這一下差點把腰間盤頂出來,憤怒值呈現倍數上升,剛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男人蹲在二哈旁邊,指著狗結結巴巴,“是……是它……”

    “啪!”響亮的巴掌聲震得大喜都哆嗦了一下。

    “跟老娘耍流氓?”

    錢多捂著臉欲哭無淚,大喜則是對著小苗身旁的人蹭啊蹭,尾巴搖成風車,甩出去一圈狗毛。

    顧不上解釋,錢多看向那個人,表情透露出迷茫。

    這個人好像從一開始就在,但始終沒看清過臉,像是被什麽東西遮住大半,氣息微弱,毫無存在感。

    即便是這個時候,錢多直直地看著,依舊看不清楚。

    “臭流氓,還看!”小苗手勁兒大,揍得錢多連連後退。

    “我是警察。”於燈舉著證件過來,一時間給兩個人解了圍,“發生什麽了?”

    “警察叔叔,這個人撞我的屁股,是流氓!”小苗聲音尖銳,仿佛吃了天大的虧。

    於燈看向小苗身旁,那是一團能量聚集成的半實體,半是透明半是迷霧,臉和身影都無法準確辨別,“好,我來解決這個事兒。你過來,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我跟我朋友正走著路呢,我就發現有人摸我屁股……”小苗瞪了眼錢多滔滔不絕。

    似乎知道了自己被發現,能量體突然開始奔跑,但身體似乎極度虛弱,即便是跑起來,也是晃悠著,隨時有倒地的風險。

    大喜跟在一旁,拿出忠心護主的勁頭。

    錢多捂著臉追上去,還在跟於燈說話的小苗見到這個場景大聲嚷嚷,被及時捂住嘴,“正在辦案,不要聲張。”

    小苗這才安靜下來,杏眸溜溜轉。

    錢多絲毫不費力地攔住能量體的去路。

    “桃……桃子?”

    似乎是驚訝於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桃子一時間竟然話都說不出來。

    “真……真是你,太……太好了,循環……停……停下來。”錢多盡量用很少的詞匯表達興奮和要求,手舞足蹈,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桃子突然捂著臉,跪坐在地上嗚嗚哭起來,像是滿載了不可化解的委屈,又像是懺悔著過去。

    風突然大了起來,替桃子的哭聲罩了層屏障。

    錢多不知道她在哭什麽,蹲下身小聲說,“你……別……別害怕,我……我們……會……保……保護”

    “你根本不知道。”桃子用手胡亂擦著臉,半透明的身體讓錢多無法辨別她的表情,隻知道對方似乎哭得很難看,“我做了個很錯誤的決定。”

    “什……什麽?”

    每次循環的現場,桃子從未缺席,眼看著錢多一次又一次死亡,草地上的人們一遍又一遍地殺戮,動搖、後悔、撕扯……這些情緒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的內心,隨著於燈的出現,一切好像有了轉機,可她卻從最初的實體漸漸變成這個模樣。

    循環在消耗著她。

    情緒積累早就將一個高中生的精神壓垮,但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那短短的兩分鍾。

    男人牽著狗等待錢多到來,而後離開公園的那兩分鍾。

    桃子的眼淚隻有她自己能看到,落在青磚上化成煙霧搖搖晃晃地消失,像是從未存在過,“都是我的錯。”

    “是我任性,是我沒控製好能力,才會被那個男生發現,我們打起來,班主任給我爸打電話等了好久,他都沒來,嗚嗚嗚……後來,警察給我打電話,說……說我爸在公園門口出了車禍,嗚……”

    桃子像是終於找到發泄的窗口,語無倫次地講述,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像是失去牽線的風箏。

    錢多握住她的手,冰涼、柔軟,帶著微微顫抖,卻是真實存在,不可忽略的。

    “沒……沒事……都……都是假……假的。”

    桃子哭得更大聲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爸爸也不會出車禍,都是我的錯。嗚嗚……我隻能一遍一遍循環,可是那個人的能量太強大,我……我也出不去。”

    錢多微微往前挪動,“那個……那個人?誰?是……誰?”

    桃子剛想著開口,地表突然大力搖晃,錢多和大喜沒有準備直接翻身撞進旁邊的灌木叢。

    桃子猛地站起,對著天大喝,“要結束了是麽?你能聽到我說話麽?是不是要結束了?”

    沒有人回答,地震尤其強烈並且持續不停,遊走在青磚小道上的路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毫無聲息,草地上除了幾隻瘋狂亂竄的狗,所有人都以各種姿勢躺在地上,乍一看像是橫七豎八死了許多人,全數被扔在這兒。

    錢多爬出灌木叢時正巧大喜也爬出來,都是四腳踩地匍匐著,姿勢說不出的相似。

    錢多聽到桃子的怒吼,想起男人還在門口暈著,如果這個循環要結束了,父女倆這輩子或許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麵,那這個時候豈不是最後的機會?

    天地搖晃地極其厲害,無風,所有建築和樹木都未曾有一絲動搖,像是被焊死在原地,又像是他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

    要結束了!

    於燈靠著樹半曲著腿,伸手摸向褲兜想抽根煙,卻隻摸到手機,相比自己隨身帶的特配手機不同,這手機跟它的主人一樣纖薄脆弱,稍微用力都有可能碎裂。

    於燈眯著眼睛,等待結局。

    然而此時,有人影從麵前快速奔過,身形晃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