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狗咬呂洞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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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的尾巴一直在下雨,天氣陰沉,光線略少,若不看手機,都確定不了時間。
錢多每天跟著後勤老周來來回回的跑,除了跟米天打打鬧鬧外,就是跟一群老漢嘮嗑。任務漸少,三個調來的人被調走,小黃車內重新充滿笑聲。
這天沒事,錢多便回到辦公室翻看之前於燈交給他的資料,認真用電腦重新排版掃描,整理成文件,又在其中增添了許多其他同事口述的部分。
“咚咚”
錢多轉頭,“周……周叔?”
“嗯。”老周穿著便裝,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有……有任務?”
老周擺手,隨意拉了個板凳坐下,“沒有,就是來看看,我很少到辦公,比我們那兒的味道好聞。”
錢多無奈笑笑,起身接了杯水。
老周有些艱難地開口,“那個……你最近在後勤做的挺好的。”
“嗯。”
“我們後勤部,苦點累點,但是啊最安全。”
錢多笑著把水遞過去。
“米天這個臭小子,都要把你當成哥了,對你比對我都好。”老周抿了口茶,確實嗓子有點幹。
“周叔……您想說……說什麽?”
老周歎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想說的,可說到底,你跟我們啊不一樣。我們是普通人,能做的無非就是善後,要是那些壞的變異來,還得是你們上。”
錢多默默聽著,神色平淡。
“叔說這個話可能不太恰當,但你啊,不能總跟我們混在一起。於燈這小子我知道,眼光厲害的很,整整五年沒人能入他的眼,除了你。他啊,總是一個人,好多次的任務都是自己搞定,前陣子被抓還鬧得厲害,現在,漸漸沒聲了。”
老周說話慢條斯理,像是什麽都想說一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不完整。
“我呢幹活最怕遇到什麽,就是哪天去現場,看到熟悉的小夥子小姑娘,躺在地上,冷冰冰的,我這心裏啊,別提多難受了。”老周說到這兒眼底泛著紅,隨後一把拉住錢多的手,“可你待在後勤,總歸不是個事兒,你好好想想,過幾天趙毅隊長要出去,估計要好幾天,你要不跟著一起?”
錢多瞳孔微張,順從地點頭,“周叔……謝……謝謝你。”
“謝什麽?方城也跟著,我放心。”
晚上回到家,路過徹底被封存的地鐵口,有幾束好看的花束放在旁邊,那是人們為感謝三位乘務的英勇獻身,抓住了潛逃多年的殺人犯,政府給了獎勵和追封,家屬也得到了撫慰金。這件事兒在法製新聞上熱鬧了好一陣子。
錢多低垂著眉眼,往家一步步挪。
“小錢呐,最近天冷,你穿得太少啦,要不要阿姨給你打個毛衣?”房東太太坐在一樓廊簷衝錢多吆喝。
“不……不用,謝……謝謝。”錢多笑著回應。
洗漱後換了身衣服,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沒了手機,時間都變得充裕許多。
看了會書,熄燈睡覺。
萬籟俱寂,錢多從內衣腰間抽出那張老周塞到手中的紙條,借著幾乎沒有的月色,費力地逐字閱讀。
字跡潦草,因為手汗導致有些模糊,可見寫下這個時老周有多慌張。
3.28 於燈會乘坐列大號至莽山。
錢多翻了個身,將紙條塞進口中咀嚼。
“嘔~~”
後天?莽山?
轉天上班,錢多敲開了大喇叭隊的門,說想跟他們一起出任務。趙毅上下打量他,“行。”
由於錢多沒有手機,所以趙毅寫了保證書,前後跑了大半天,才搞定這件事兒。
“你跟我們一起去啊?”黎合攬過錢多,“那我們豈不是兩個隊長,哈哈哈哈哈……”
趙毅背對他們,微微側臉回頭,嘴角有絲笑意,不過這在黎合看起來就是冷笑。
“不是,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呀?想跟他?”
“那肯定不能夠啊!隊長!我真的,生是這個隊的人,死是這個隊的英魂……”
錢多苦笑著,“他……怎麽……到你們……隊了?”
顏秋拿著剪刀在收拾碎發,“他之前在的小隊是臨時組建的,後來在清酒鎮子時都犧牲了,死皮賴臉纏著方大哥,沒辦法,趙隊就隻能把他收了。”
“他挺……挺厲害……的。”
顏秋像隻短毛狗一樣甩了甩頭,長裙上有碎碎的頭發,“是啊,速度極快,力氣也不弱,就是人傻了點,心直口快,趙隊好幾次沒被氣死。你真要跟我們一起?”
“嗯。”
“那個地方很危險,我們隊全員出動,要挺長一段時間的。”顏秋看過來的眼神滿是擔心,閃回那個晚上的錢多,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依舊讓人心痛。
“沒……沒關係……時間越久……越好。”錢多視線朝向外麵烏央央的黑暗,那是由無數白色雲朵重疊,才出現的場景。
第二天大喇叭隊人手一個新的喇叭,登上列車時顏秋才發現錢多沒來,“老大,錢多呢?”
“我派他去做別的任務,放心。”趙毅看向隔著站台的列大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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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莽山的列車即將出發,請各位旅客抓緊時間上車……”
空曠的站台響起提示,有幾人玩著手機,聽到提示愣了下,比對車票後匆匆跳上列大號,時間一到,列車員進車鎖門。
相比其他車輛鬧鬧哄哄的擁擠,這輛火車幹淨得無與倫比,哪怕是上車的乘客也都背著雙肩包,在下一站,或者下下站就會下車。
列車員往車頭走,路過五節幾乎沒人的車廂,整理了下儀表,進入一等座,這裏今天有三人乘坐。
“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麽?”列車員微笑服務。
於燈靠著舒坦的椅背,修長的雙腿哪怕在極寬的前後座中也略顯伸不開,“來點吃的,多放肉。”
“好的先生。”列車員之所以先問於燈,是因為另外兩人跟他比,氣勢上實在是差得太多,就是將軍和小卒的差距,雖然坐在車廂的左右兩邊,甚至座位前後都差了三排,但那兩人的目光幾乎都要長在這位身上。
“兩位,你們有什麽需要麽?”列車員帶著笑容問。
“他要的什麽?”其中一個人麵色極其凝重。
“抱歉,這是顧客的”
男人掏出證件,“要的什麽?”
列車員有一瞬間的慌張,“吃的,要求多放肉。”
“我們一樣。”
離開牢獄的心情不錯,於燈吃完四個人的飯量,喝杯清水,然後看起了座位上都會準備的日報,又叫來乘務員,把最近一個月的日報都拿過來。
窗外的風景飛速後移,幾乎滿眼綠色,偶爾會有不同顏色插入,也很快消失絕跡。
列車要運行大概七八個小時,這個時候還是早上,於燈沒有立刻休息的打算,看了會兒報紙,覺得沒什麽重要的,正準備挪開時發現有人在拽自己的褲腳。
低頭,一張最近才總算順眼的臉出現在自己兩腳之間。
錢多尷尬地撓頭,隨後緩緩往後退。
露個頭就是要讓於燈知道自己在這個車上而已。
如果不是心理素質還算強,於燈差不多就要把人拽出來打一頓了。
錢多更委屈,身體要扭到極限,幾乎是窩在長聯排的座位下,隻能說他足夠瘦,而這地下的空間,足夠大!
於燈起身,另外兩個人立刻緊張地站起。
“我上廁所,一起麽?”於燈指著右肩,臉上浮現出和善的微笑,“怕什麽?有這個在,我跑不了。”
兩人隻好轉過身坐下,臉上的擔心一刻未停。
於燈趁著這個時候快速蹲下,伸手拽著一條腿將錢多薅出來,快步走向廁所,全程不到三秒,錢多整張臉都被堅硬粗糙的大手覆蓋,別說發出聲音,大概率連喘氣都沒有機會。
狹小的廁所裏,錢多表情猙獰地喘息,又不敢出聲,差點沒把自己憋死,“你能……不能別……這麽用勁兒……我是你……的隊友……不是敵人。”
“你跟來幹什麽?”於燈比錢多高半張臉,此時問話又極其冰冷,加上廁所實在是太小,光是於燈就占了大半地盤,錢多頗有壓迫感。
“我是……擔心……你會出……出事。”錢多盡量貼著冰冷的金屬牆壁,拉開二人間的距離。
於燈更想不明白,往前走了半步,“我還需要你擔心?”
錢多一想,好像也是。
“下一站,下車!”
“我是跟……楊隊長……出來的……做任務,回……回不去。”錢多解釋,並且用了近二十分鍾將自己是怎麽接到紙條,與楊毅妥善協商,騙過列車員來到一等座的曲折經曆和盤托出,“我這都……都是為……了保護……你!”
於燈嘴角抽搐,“你保護我?”
“額……算……算是吧……大家都……擔心……你。”
“謝謝。”於燈洗了下手準備離開,“你等會兒下車,隨便找個地方住著,這點錢你總該有,等我完成任務後,去找你。”
“不”
“聽命令!”
錢多卷發更卷,有種狗咬呂洞賓,但呂洞賓不識好心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