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山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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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燈開門前手微微停頓,隨後扭頭輕聲,“把臉遮上。”

    錢多麵露不解,但也乖乖的捂著臉。

    門一開,那兩個人就站在門口。

    “幹什麽呢?”質問的語氣,錢多直接用帽子包頭,連雙眼睛都沒露。

    於燈靠著門檻,幾乎把錢多完全擋在身後,“我沒跑,還在,私事就不用你們管了吧?”

    兩人麵色扭動,透過縫隙隻看到一個極瘦的人穿著衛衣,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實,“你,把證件拿出來!”

    於燈眼神有著令人戰栗的威脅,“你確定想看?知道他的人可沒幾個活下來的。”

    男人冷汗瞬間爬滿後背。

    “三位,怎麽了?”列車員匆匆而來。

    於燈微笑,臉上的疤痕此時竟給他增添了不少魅力,“你來看他的證件,是後麵車廂的。”

    “嗯?”列車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隻纖弱的手把身份證件和火車票反著遞過來,不過那隻手一看就是男人的,廁所……列車員立馬檢車,隨後笑著說,“我們這是老式火車,許久沒換,廁所跑錯也是有可能的,這位先生請跟我來。”

    兩人神色不定地堵在廁所門口,錢多拿過證件,生生從中間擠了過去。

    於燈聳了下肩膀,回到自己的位置,閉目養神。

    錢多連著走到車廂最後,見沒人跟過來才鬆口氣。想到那兩個人會一直跟著,不由煩躁起來,如果是別人還好,一旦是跟普鬆大廈相識,肯定會立刻認出自己,到時候趙毅也會跟著倒黴。

    錢多從旁邊拿出雙肩包,這個位置是他一早就選好的,就連買票的身份證明都是小路動手,絕對查不到自己身上。

    “錢多,老大就靠你了!”小路滿臉深重,錢多都能聽到他臉上痘痘劈裏啪啦往外冒的聲音。

    戴上口罩和帽子眼鏡,錢多把自己偽裝成旅遊的背包客,睡到底站。

    下車,坐車,又經過四個多小時的顛簸,才最終來到莽山邊緣,隻是夜色深重,冷風吹拂,明明是三月,卻像是數九嚴寒。

    於燈倒沒什麽,身邊那兩人也都攏著厚厚的衣服,除了跟在身後不停打噴嚏的某人。

    “我說你有完沒完?”二人中略微壯實點的差點就要打人了。

    錢多捂著嘴,躲在旁邊的樹影之後,“啊秋”。

    “他是不是覺得我們看不到他?”另一個人上前,“從下了火車就沒離開超過三米,新兵跟蹤都不能這麽蠢吧?”

    “煩死!有這麽膩歪麽?”

    “小別勝新婚。”

    於燈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快走,冷死了。”

    彎月極細,那點光輝連地麵都夠不著,更別說灑在威嚴起伏的山脈,錢多抬頭望出去,入眼全是墨黑,隻是有的地方深沉,有的地方淺薄,似是高級水墨畫,不著線條痕跡,卻筆筆都是風情。

    錢多要了跟他們同個樓層的房間,躡手躡腳地進門,還沒關上,一道身影就衝進來,直接給他撞退三四米,要不是捂著臉,估計鼻梁都得撞斷。

    “你……幹什……什麽?”

    於燈關門,麵色憤然,“你想死麽?”

    “我保證……不給你添……添麻煩!”錢多做了個發誓的動作。

    於燈見過不少很倔的人,麵對這種人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有些多嚇唬幾次就會火速離開,但錢多不管嚇唬幾次,都厚著臉皮往前跟,並且行動完全沒有任何章法,隻要不跟丟,就行。

    “你還真是厲害!”

    錢多咧嘴一笑,有種抱大神大腿的自覺,“還……還行。”

    “這次來莽山我可不是遊山玩水,任務在身。”

    “猜……猜到了。”錢多把包放下,從裏麵拿出個信封,“我不是……一個人……跟來的……喏。”

    於燈半信半疑接過來打開,有小路端端正正寫成狗 爬的字體,有隨手從紙上撕下來的邊角,還有一張什麽都沒有的白紙。

    “這是樂……樂福……她就隻……給了這個。”錢多找不到樂福,是方城帶回來的,空白的一張紙。

    於燈把這些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隨後具象出打火機,直接燒了。

    “你……你幹什麽?”

    “燒了。難道還要等別人找出來,一個一個去把他們糾察一遍?”

    “……”

    火苗舔舐空氣,幾張帶著情誼的紙轉瞬化作灰燼,隨著馬桶衝進下水道。

    於燈眼神依舊冷冽,不知道在想什麽。

    空氣靜默得像某種儀式。

    錢多突然開腔,“吃……吃泡麵麽?”

    “不吃。”於燈拉門準備離開,被錢多一腳抵住門邊,“吃……吃吧,接下來……好久……都吃不……到了。”

    於燈滿臉狐疑,不知道錢多在搞什麽鬼,索性直接坐在沙發,“行。”

    錢多從包中拿出泡麵和煮水的簡易水壺,又拿出巨大的不鏽鋼碗筷。

    “你隨身帶這個?”於燈不解。

    “反正也……沒用。”錢多把房間裏的免費礦泉水煮了,又泡了三包麵,於燈就坐在沙發上看他忙,直到他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端到自己麵前,“吃……吃吧。”

    “給我的?”

    錢多點頭,眉頭緊皺,有點拿捏不住,家裏就三包泡麵了,其中一包好像還有點過期,扔了可惜,索性全都煮給於燈。

    “你表情不對。”

    錢多慌張搖頭,把麵往前遞了遞,“我不……不餓……吃過零食了。”

    於燈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吃,不到五分鍾就吃完,然後起身離開。

    對麵門內,一人趴在貓眼上觀察,另一人在給總部回消息,打了一段話又刪掉了,隨後為難地回頭,“這個事兒要怎麽說?”

    “就說他……與情人約會,具體身份未知。”

    “要不要把是男的這件事兒也往上報?”

    房間安靜。

    “不一定是男的吧?不是短發麽?”

    “我問了乘務,是個男的。”

    “……那你報吧。”

    --

    雞鳴而起,錢多舒展腰身,係統提示周圍隻有於燈一個變異,心理放鬆許多,接著把自己包裹的隻露眼睛,甚至還帶著墨鏡。

    門外響起清脆的敲門聲,錢多立刻拎包出門,跟在三人身後出發。

    外麵一片綠意盎然,鳥叫清脆,空氣新鮮,山脈連綿起伏,猶如上好的綢布,在空中演示風的樣子。

    錢多距離三人大概五米遠,側著身子偷看,渾身都寫滿了鬼鬼祟祟。

    守著於燈的兩人冷著臉,麵色鐵青,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錢多。

    “他是不是真覺得我們注意不到?”

    “不知道。”

    “我忍不了了!”其中一個就要找錢多時,被於燈捏住肩膀,巨大的力氣讓他瞬間倒吸一口冷氣,咬著牙沒出聲,盡力保住尊嚴。

    另一人的槍瞬間對準於燈太陽穴,“放手!”

    錢多見狀立刻衝過來。

    “別說話。”於燈這話是對著錢多說的,隨後扭過頭,“兩位,隻是跟個人而已,手無縛雞之力的,不必追根究底吧?”

    “放手!”槍口用力往前伸了伸,於燈鬆手。

    “我沒事。”

    “駕!”響亮的駕車聲傳來,拿槍的人急忙收回。

    一輛驢車晃晃悠悠地駛過來,簡陋的隻有木板的“車”上坐著個抽旱煙的老頭,胡渣灰白交加,似是隨手一剪,參差不齊沒有章法,皮膚薑黃不堪,甚至將五官都隱了去,隻有那雙眼睛,如鏡湖般明亮,讓人無法忽視。

    “秦叔?”二人中有人發聲。

    “嗯,這是怎麽著,送的誰啊是?”

    “來幫忙的。”

    “行嘞,那走吧。”

    驢車掉頭,搖頭晃腦甩尾巴,似是極不情願。

    於燈上了車,車軲轆明顯下壓了些。

    “你咋不上來?”秦朗用煙杆子指了指在旁邊側身的錢多,“不上來我就走了啊。”

    “他不”沒等那兩人解釋,錢多一個健步衝上去,把臉捂得嚴嚴實實,一絲縫隙都沒給兩人留下。

    “加人加錢,回頭我給你們賬單。”

    伴隨著走起來吱呀作響的驢車,三人朝著連綿山脈的深處進發,新鮮空氣帶著股特有的香甜,錢多總算是拿下帽子口罩,盡情呼吸。

    小路都是泥土地,長著野草野花,走起來坑坑窪窪,加上超載,驢走得比人還慢。

    “我叫秦朗,是你們的導航,雖然不知道你倆來這裏幹啥,但給了錢,我就把你們要去的地方帶到,啊,有什麽需求啊,自己解決,我不是保姆。”

    秦朗聲調帶著與土地打交道的特有腔調,緩慢冗長。

    “秦叔……你這是去……去哪兒?”錢多想試著跟秦朗套近乎。

    誰知道秦朗隻是看了他一眼,隨後一言不發。

    於燈隨手薅了根狗尾巴草,“莽山在三年前還是大陸頂級風景區,最起碼那個時候的莽山鎮,光是靠著旅遊家家致富,連這樣的驢車,進去一次都得上千一趟。”

    “三年……三年前?”

    “有人無意間拍到‘山怪’,引來大批遊客,直到那年的六月,約有五百名乘客被撕成碎片散落在一個山頭”

    “錯嘞,”趕驢的秦朗大聲打斷,煙杆指著遠處低矮的一座山頭,“不是五百,是五千口子。喏,就是那座山。”

    錢多扭頭去看,那是連綿山脈山脈中最低矮的一座,在東方,朝陽恰好從那其中升起,看起來極遠,煙霧繚繞,時不時有鳥兒撲騰著飛起,朝向隔壁的山頭。

    “你們就是去那兒。”秦朗似是回答錢多之前的提問,“後來這個莽山就被封嘞,咋求情都沒得用,你說說,死了些人,就把整個村鎮的活計給斷了,這誰受得了?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剩下些老弱的,該死的死,該埋的埋。”

    錢多心中不免對這種話有些抵觸,轉過身不吭聲。

    “像我這樣的,家有老有小,走不了的,就出來賣命嘞。這山裏頭真有怪物,我雖然沒見過,但我也知道,肯定很可怕,會吃人嘞。”

    於燈打量著周圍,“送個路而已,賣命談不上。”

    “你們太小瞧這個莽山嘞。多少跟我一樣的好漢進來就沒再出去過,我是運氣好,進進出出好多回,都沒事。”

    錢多聽了這話忍不住豎起拇指,於燈倒是沒吭聲。

    野花野草茂盛,驢車所過之處都有根莖的草汁味道四溢,沁人心脾。

    錢多完全把自己當成個出來玩的大學生,左看看右瞧瞧,薅點草折點花,心情看起來相當美好。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於燈斜靠在木板上。

    “你不是……也……不擔心……嗎?”

    “莽山的怪就是變異,半神級。”

    “半……半神級?動物?”

    【提示:獸級半神類變異極其罕見 能量堪比三個人級半神類變異】

    【請宿主有自知之明】

    錢多手一抖,摘的野花野草散在風中,手掌留下擦不掉的綠色汁液。

    於燈搖頭表示不知情,“也可能是野人,不過獸級的可能性較大,後續針對莽山進行過無數次的突擊,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能活著出去的,沒有一個。”

    “這次……隻有你……一個人……來?”

    於燈歪頭看向錢多,“你不是也來了麽?”

    “我隻……隻是”

    “你說那些人?我見過,一個個胖的胖瘦的瘦,奇怪的不得了,跟你倆一樣。”秦朗吸了口旱煙,煙味極重,隨風後飄,嗆得錢多治直咳嗽。

    “你帶過幾波?”於燈開啟閑著嘮嗑的模式。

    “七八波吧,送過去就不用管嘍。”

    “我們……一定會……出來的。”錢多信誓旦旦。

    秦朗這才回頭,嘿嘿一笑,露出滿口的老黃牙,“這話我也聽了七八遍。”

    天空澄澈,驕陽似火,曬著太陽,明明應該是熱乎乎的天氣,周圍卻如同圍繞著一股冷氣,始終暖和不起來。

    驢車前後走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才微微靠近那座低矮的山頭,毛驢嘶鳴,似是不滿體力透支,又是喝水又是吃草料,忙忙碌碌好一陣子才睡。

    於燈具象出來的帳篷把秦朗嚇一跳,在確定不會有任何問題之後才嚐試著進去,沒一分鍾,鼾聲就傳出幾米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