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燈渾身是血，站在陰影中，對麵是渾身紮滿樹藤的變異獸，僅剩的眼球中瞳孔在緩慢放大。

    “嗷嗚~~”

    似是最後的悲鳴，變異獸流下血淚，後仰著倒下去。四肢爪子還在不停抽動，身下因為撲騰揚起不少塵土。

    月光照在於燈肩膀，他再也撐不住，單膝跪地，身上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也不為過，滿身都是血，在任務中淬煉出來的肌肉猶如一堵厚實的牆壁，成為戰鬥中的最後堡壘。

    低頭的瞬間，他沒看見有兩隻小小的，如同壁虎般的小蟲子爬上屍體，趴在閉不上的眼球不停舔舐，而變異獸似是了了心願，終於不再掙紮。

    像是來時候那般無所謂，於燈回到那窩淺坑，給身上的傷口止血消毒縫合，對他來說，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錢多？”躺在身邊的人半點氣息都沒有，於燈急忙把人撈起，呼吸和脈搏淺淡地都要尋摸不到，甚至體溫都在流逝，“錢多！”

    擔心的事情終於成真，於燈少有的慌張。

    “心……心髒……”錢多聲音低啞，但於燈聽到了。

    “心髒？”於燈看向巨大的變異獸屍體，高舉鐵刃一步步走了過去。

    --

    錢多醒來時聽到於燈在說話，氣勢洶洶，跟驢。

    【姓名：錢多】

    【性別：男】

    【身高：178】

    【年齡：18】

    【變異等級：神級S+4類】

    4？

    【恭喜宿主終於有了進步】

    ……我什麽也沒幹。

    【前方兩米有人級SL類變異出沒 請宿主獵殺】

    ……閉嘴。

    “醒了？”於燈放棄，“你去跟驢說說，讓它拉著我們回去。”

    錢多緩緩起身，四肢的疼痛依然沒放過他，好在都是記憶性的，沒有讓人想斷胳膊斷腿的衝動。

    “回……哪兒？”

    於燈身上還沾著血跡，滿臉的理所當然，“回賓館，那兩人還在。”

    “回去……幹什麽……跑啊！”錢多從驢車上跳下來，“好不容……容易……出來了……萬一……你回去……之後……他們殺……殺人……怎麽辦？”

    “我要是跑了，你怎麽辦？老趙他們怎麽辦？”於燈推著驢使勁兒，結果那驢就是不動，甩著尾巴嘶鳴，甚至還要尥蹶子。

    錢多被說的啞口無言，“楊六……呢？”

    “死了。”於燈身上纏著繃帶，“我挖坑把他們埋起來時你睡得挺香。”

    “……”

    “快，趕驢。”

    錢多坐在秦朗的位置，心中有些感慨，模仿他拽著韁繩抖啊抖，驢仰天嘶鳴，快步往前走。

    回頭看矮山，山腰間倒了一大片山林，山頭似乎也矮了不少，像是腦袋被人削去大半，陰森詭異。

    三天後兩人終於回到賓館，坐在驢車上，渾身髒兮兮的，衣服上沾著血、泥、枯草等一係列能粘在身上的東西，麵容憔悴，頭發成褸，看管於燈的兩人見到後先是吃驚再是嫌棄，表情轉換的相當自然。

    錢多洗了一個小時的澡，專門用了特別香的香皂才勉強除掉身上的血腥和臭味，確定他們不會立刻離開後，直接睡到第二天大清早。

    轉天有人送來衣服，錢多還挺懵，直到對方往於燈房間也送了一套，才恍然大悟。

    事情辦成後另外兩人也不準備留下，走得時候甚至都不需要於燈敲錢多的門，其中一人徑直上前，“走了走了。”

    火車票是小路提前安置好的全額票價，隻要買了就可以隨時登車，比平時的票價翻了兩倍，但不用出示證件，錢多感慨這種購票方式真的很適合逃亡。

    四人等在露天天台，錢多戴著帽子、墨鏡和口罩，距離三人兩米開外，弓腰駝背，姿勢莫名猥瑣。

    看押於燈的一人歎氣，“你真的不能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麽？”

    “看著挺正常。”於燈擰著眉毛回答，心裏不停歎氣，等回去還是教教他怎麽跟蹤，總這樣，被抓也不意外。

    火車被告知晚點，引來大片抱怨，錢多盯著於燈背影在想一件事兒。

    為什麽自己不餓了？

    在瀕死之前，饑餓占據了大部分感覺，就算複活，饑餓也不會消失。

    跟於燈獨處的三天，錢多不是沒有追問，可他隻說三個字，不知道。

    “誒……”錢多看著於燈背影深深歎氣。

    “第五十六回，我說要不讓他們單獨待一會兒？”站在於燈右側的人開腔，錢多每回歎氣聲音都大的驚人，仿佛生怕其他人聽不到。

    左側的人搖頭，“不行！注意紀律！”

    “他這兒還有東西呢。”右側的人指了指於燈肩膀，“而且要跑早跑了。”

    這是他們的心裏話。

    於燈就這麽莫名地被來人推到錢多麵前，四目相對，無話可說。

    “你……怎麽……來了？”

    “因為你的歎氣聲太大。”

    “什……什麽？”

    於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匕首，烏黑發亮，半月狀的刀身有一掌長，厚度足有三厘米，甚至都沒開刃，手柄纏著紅色布條，看起來非常隨意。

    “給你的。”

    “我？”錢多指了下自己，隨後看了眼四周，“火車……上……不能……帶任何……管製……刀具。”

    於燈點頭，“這個檢測不出來。”

    錢多雖然不明白，但也伸手去接，卻聽到於燈厲聲，“雙手！”

    “雙……雙手？”錢多心裏漸漸不爽，一把刀還需要我雙手去接麽？但礙於周圍都是人，並且有兩人還伸著腦袋往這邊看，隻好雙手伸出，可就在於燈鬆手之際，錢多“哢嚓”就跪了，手背重重落地，整個人被帶地往前，腦袋觸碰地麵時發出“砰”的一聲。

    “這是幹嘛呢？磕頭啊？”

    “誰知道。”

    “不會是求饒命的吧？”

    有人圍觀過來，不認識的都互相說上幾句，畢竟一個瘦弱的男人雙手托著東西給另一個強壯的男人跪下，怎麽看都是社會分子找茬。

    擠在人群中的兩人說話卻是帶著疑惑，“求婚？”

    “不可能，人求婚是單膝跪地，又不是上墳。”

    “哦。”

    “那小子手裏是不是拿著什麽？”

    “不用管。”

    “要不去看看？”

    “別找麻煩。”

    錢多像是舉著幾十斤鐵塊，艱難起身，“這什……什麽東西……這麽重？”

    “秦朗的刀，我用能量打磨成你方便帶的大小，以後這就是你的了，隨身攜帶。”

    “……不能……再輕點……麽？”

    “不能。”

    好在火車上一路平安，安穩順利的回到平陽中心火車站，於燈被帶走時，另外兩人還很大方的讓他去跟錢多道別，被一口拒絕。

    錢多就這麽看著三人的背影通過VIP休息室朝門口走去，自己則是背著重達幾十斤的背包從出客區回到候車室。

    他得在這兒等趙毅他們回來。

    等了足足三天，一群人才鬧哄哄地出站，錢多看到他們的瞬間眼淚都要出來了。

    “錢多。”方城熱情地攬過他，“怎麽在這兒等著？”

    “我擔心……回家……會被人……發現。”

    “不會，他們不會對每個人的居所進行監視。”顏秋遞過來一大包吃的，“都是特產，給。”

    錢多如遭雷劈。

    據方城所說，他們這次遇到的變異是個小姑娘，力氣極大性情暴力，在當地幼兒園活活捏死了好幾個小孩兒，隻是因為爭搶玩具。而且心智也比較成熟，慣會扮可憐，好在幾個人提前拿到了資料，所以處理的速度很快，否則還不知道要拖多久。

    “最……後呢？”錢多很好奇小姑娘的結局，這讓他想起在公園的桃子。

    “我們本想抓了後帶回普鬆大廈的，但小姑娘負隅頑抗，所以……”顏秋臉上浮出悲傷。

    錢多心頭莫名沉重。

    回到普鬆大廈，老周看到他之後鬆了口氣，欣然接受錢多的道謝和借花獻佛的土特產。

    日子漸暖，風中帶了些燥熱，雨季雖然沒過去，但天氣不會那麽冷，出後勤的時間也比往日縮小許多。

    隨著時間推移，錢多愈加豐富了從於燈手中接過來的資料。

    這天錢多在辦公室，正在整理剛剛收集的資料。

    “錢多。”樂福站在門口，一襲白裙，一頭長發，臉色雖是蒼白，但帶著溫柔的笑意。

    錢多沒做任何猶豫，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裏。

    回來的這些天他打聽到樂福關押的地方，比監獄好不了多少。無數次想過衝進去將人帶回來，卻被趙毅死死攔住。

    “對……對不起。”錢多道歉。

    樂福踮起腳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你有什麽好道歉的？”

    錢多想說什麽，但到底還是沒開口，他向來不善表達感情，不然也不會單身這麽多年。

    “樂福！”一道身影竄過來，還沒靠近就被樂福用能量拒之身外。

    “這位仁兄，你哪位？”

    “是我啊，小路！你終於回來了！”

    錢多和樂福都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不修邊幅滿臉爆痘，頭發都能遮住眼簾的男人，居然是之前那個蹦蹦跳跳精神陽光的小路？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樂福知道他是誰之後還是保持能量罩的存在，順勢捏住了鼻子。

    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竄進兩人鼻孔。

    小路滿臉喪氣，“別提了，我遇到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