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閉著眼睛，不知道好好的洞裏頭為什麽會出現龍卷風？還是帶著枯枝爛葉打人的那種。

    直到三隻爪子將自己整個捏起來，錢多才驚覺不好！

    這肯定不是於燈，因為他的手不可能把自己整個包攏進去。

    錢多雙腳騰空，還沒做什麽反應就像跳樓機般被猛地抬高，隨後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身體被大力一摜，在空中連翻身的幾乎都沒有，臉朝地直直撲了出去，甚至還滑行了一段時間。

    好在有東西及時接住了他。

    快速翻身，錢多猛然睜大了眼睛，就連呼吸也都停滯。

    猶記得在眾多文人墨客的筆下，龍是一種極其漂亮、自尊、可以呼風喚雨的神奇寶貝，唯一的黑點就是被某個和尚當成白馬騎了好幾年，可眼前這隻……

    渾身黢黑到閃亮，鱗片厚重寬大排布均勻，四爪緊湊長在上半身，全是三趾，指甲尖銳，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都反著光，足見其打磨程度。而那差不多有十米的長身，如同蛇一般盤成土堆狀，與上肢顯得極其不協調，像是龍與蛇詭異地嫁接。

    錢多連著往後退了幾步，身後抵住一塊石頭，手裏什麽都沒有，根本無法抗衡。

    早就應該讓於燈搞一把槍留著防身才對。

    於燈？

    錢多唰地站起，滿世界看，除了自己就是變異獸，沒有任何站著的生物。

    “於……於燈！”錢多大喊，聲音擴張形成回響，卻無人應答。

    “嗷嗚~”

    變異獸似乎以為錢多在宣誓主權，緊跟著嚎起來。

    巨大腦袋呈現鑽石般六方體，兩隻突出的棱角在腦袋上鼓起，胡須從鼻孔下方延伸，足有一米多長，像是毒蛇長出犄角，張開嘴是凸出的四顆蛇牙以及滿嘴獠牙，甚至上麵還卡著骨頭和碎肉。

    “於燈……於……於燈！”錢多聲嘶力竭，在發現除了回聲沒有任何響應時，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完了！

    於燈被吃掉了！

    憤怒就像一針強心劑，直接插進心髒激起怒火。

    “給我……吐……吐出來！”錢多掄起拳頭直愣愣地往前衝，完全不管變異獸是自己體型的數十倍，甚至還是飄在空中，自己根本打不到。

    不過變異獸為了應對這一擊，甩動盤起的尾巴迎了過去。

    “哢嚓”

    清脆的骨裂伴隨著錢多騰空而起，痛感比速度來得快，錢多連呼救都沒發出，即將落地之際，一道堅硬的尾巴抵在他的後背，順勢將其高高拋起，隨後從正麵狠狠抽下。

    “砰”

    錢多從來沒想過自己落地會發出如此慘烈的聲音，脊椎幾乎是在刹那被摔得稀碎，甚至痛感未達神經便被阻攔。

    “嗚~~”

    嘴角是鮮血和被迫分泌的口水同時溢出，呼吸還算順暢，沒有傷到心肺，渾身隻有一個字，麻。

    什麽都察覺不到的麻木。

    奮力想把頭揚起來，可一點勁兒都使不上，身體和腦袋斷聯，各有各的想法 ，比如現在手腳抽搐，能清晰感受到肉體在動，卻對其無可奈何。

    殘廢了！

    錢多閉上眼睛，期待著自己趕緊死。

    可問題是他活得好好的，除了動不了，甚至深思明晰。

    變異獸緩緩靠近，醜陋的麵孔湊近錢多，抽動鼻尖聞了聞，從滿是獠牙的口腔中彈出一條舌頭，粘液塗在臉上時，錢多想著如果能自殺他絕對不會多活一秒！

    “嗷嗚~”變異獸仰頭對著月亮嚎叫。

    不知道是不是用飯前的準備，變異獸甚至將錢多從砸出來的深坑中撈起，好在讓他看到了自己扭曲成麵條的雙腿，不忍直視。

    被高高拋棄時，錢多還在想著如果真的進到變異胃裏，就算於燈隻剩下殘渣碎肉，也得帶回去，給大家一個交代！

    然而萬事偏偏不遂心願。

    就在錢多做好準備時，一道強光朝著變異獸的腹部衝擊而去，錢多扭頭看到變異獸口水紛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還沒來得及狐疑，幾根樹藤將他穩穩接住落在地上。

    錢多眼角泛起淚光。

    讓我去死吧。

    --

    於燈是硬生生地撐住了那一擊，落地後他沒有立刻衝回去，而是將橫切胸口的傷快速清洗縫合，並且用紗布將自己裹成半個木乃伊。完成這些之後他才露頭，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怪物居然將錢多從洞裏頭拔出來，就在他要衝上前時，幾根樹藤悄悄出現在錢多身後。

    “他終於出來了。”楊六站在陰影中，如果不發聲，就連於燈都差點沒發現。

    “你來做什麽？”於燈並不希望有人來攪合戰局，並且一看就是絕不會聽話的人，任何衝動，都會在戰鬥中造成無法扭轉的場麵，這是做為一個領導者最不想看到的。

    楊六嘴角抽動，眉尾上揚，“我要報仇！”

    於燈一把薅住他的衣領，“記住了，你是個殺人犯，活該去死，但別連累我們！”

    “我看到了。”

    “什麽？”

    楊六抬頭時雙眸明亮，“那隻蝴蝶停在那個小兄弟的手上，一定是有深意的對不對？你們是不是能聽到神明說話？”

    “瘋子！”於燈一把甩開他，手中出現一把加特林。

    還沒等加特林出手，變異獸已經將錢多高高拋起，露出黑黃獠牙，於燈等不及了，直接衝了出去，直接將能量硬生生將變異獸頂出十幾米遠的距離，隨後便是看不清身影的出拳攻擊。

    然而這一切對皮糙肉厚的變異獸來說，除了驚訝之外毫無半點波瀾，甚至近距離的加特林射擊都沒能傷害它分毫，連鱗片都沒能翹起半片。

    冰冷的尾巴卷起於燈，變異獸發出憤怒的吼叫，響徹整片黑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把胳膊長短的鐵刀在月光下揚起，不甚鋒利的邊刃泛著藍光。

    錢多雙臂肌肉炸裂，咬著牙用力劈下，帶起刺眼的火花。

    連加特林都不怕的變異獸卻猛然鬆開尾巴，於燈乘機卡住其中一片，借著變異獸甩尾巴的力氣用力一刮，七八片帶血絲的鱗片直接剝離，露出粉嫩帶血的皮肉。

    “嗷嗚~”

    錢多瞪大眼睛，看著於燈如巧克力般絲滑，羨慕的眼淚化成口水流出。

    明明自己應該是主角，為什麽總是被搶風頭？

    錢多用力翻滾，像是哪根神經突然被連接，痛苦直達大腦，哀嚎從齒縫間隨著血絲露出，痛苦像是興奮 劑，讓錢多充分感受身體被寸寸折斷。

    “嗚~~”

    錢多麵部充血到要爆炸，能帶動的四肢都在竭盡所能的抽搐，生不如死大概就是這個概念。

    於燈落地之際，利用強大的反衝再次將自己彈出，刀口對準變異獸的腹部，這處並沒有任何鱗片覆蓋，隻有一呼一吸的柔軟皮膚，然而就在刀口要接近之際，變異獸的前爪扯住了他的腿，高舉之後用力砸向地麵。

    落地之際，於燈手中的刀成了狙 擊槍，對準變異獸的眼睛。

    “砰”

    於燈落地的同一時間，變異獸的腦袋缺了一塊，而於燈身下是被砸出來的大坑。

    “嗷嗚~”

    變異獸痛苦的呐喊，方圓連綿的幾座高山上，所有棲息的小動物都在瘋狂奔走，鳥兒振翅，蛇鼠遷移，迎著月色滿世界逃離下山，隨後淹沒在附近的農家小院。

    隔壁山頭有團蝴蝶，聽到這般嚎叫，反而迎著聲音朝矮山飛來。

    於燈嘔出一口血，雙手虎口被震裂，刺痛反而讓他神誌更快的清醒，那柄能摳開鱗片的刀再次出現在手中。

    變異獸捂著腦袋瘋狂擺動尾巴，身後的半截高山都被打穿，搖搖晃晃地順著山坡翻滾而下，壓死了不少小動物。

    矮上更矮了。

    錢多胸口劇烈起伏，當痛苦被適應之後，除了麻木且反複的疼痛後，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的感覺，手腳多少能用得上力氣，然而這個時候，一隻小小的，堪比手掌大小的蟲子爬上了錢多胳膊。

    那邊是於燈獨自抗衡，錢多對他有十足十的信心，注意力鬆懈之際，顫抖的捏起一隻，冰涼柔軟，像是尾巴長了三倍的壁虎，嘴巴一張一合，能看到小小的乳牙。

    “快……快走……別被……誤傷了。”

    然而下一秒，蟲子張口起落，咬掉了錢多胳膊上的一塊肉，連吞帶咽的吃掉。

    “啊！”錢多沒忍住，怒吼出聲，手裏捏著的“壁虎”受到驚嚇，“嘰嘰~~”

    正在戰鬥得你死我活的變異獸突然分神，於燈趁機發揮了足夠強力的彈跳，高舉的鐵刀碰上堅硬的鱗片，幾乎是順著前肢一直滑到肚皮，落地之際，刀上有猩紅的血印。

    然而變異獸卻突然放棄戰鬥，朝著錢多的方向快速衝來。

    彼時的錢多正在對吃他肉喝他血的蟲子拚殺，奈何他四肢不靈活，又不能很好地控製，甚至連捏死蟲子都沒力氣，隻能利用慣性和身體比較大的優勢，妄圖用重力壓死它。

    蟲子叫聲尖銳刺耳，錢多這才想起來剛剛在膠囊洞穴 裏，聽到過這個聲音！

    難道變異獸保護的是它？

    錢多轉而看向戰鬥的地方，卻發現變異獸狂奔而來，四肢配合尾巴，讓速度如同加滿油的火箭般飛速。

    太好了。

    錢多閉上眼睛迎接死亡的到來。

    然而他失算了。

    於燈比變異更快，在那條禿尾捶下來之際，用具象出來的坦克擋住了一波攻擊，然而坦克幾乎在刹那間碎成渣渣。

    “讓我死……沒事……我不”

    錢多話還沒說完，幾根樹藤快速衝來，目標不是錢多或於燈，而是地上的小蟲。

    當無數枯藤糾纏著小蟲高舉在月光下時，暴躁的變異獸安靜下來。

    於燈蹲在錢多身邊不停喘息，胸前紗布早就被鮮血和泥土沾滿，隨著起伏，不停有血滴掉落。

    “你……你還好……還好麽？”

    於燈低頭看了眼錢多，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臉和表情，四肢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身上衣服也多處破爛。

    楊六從陰影中走出來，臉上帶著瘋狂的笑意，“哈哈哈……是你，是你殺了我，騙了我！讓我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血，是不是？”

    “嗷嗚~”變異獸仰天大吼，它的臉上缺了一隻眼睛，那是剛剛於燈動的手，血流了半張臉，看起來更加陰森可怖。

    楊六想起那天觸碰到的力量，瞳孔猛地放大收縮，是它！

    那股巨大到他願意跪下仰視的力量，竟然來自於眼前這個殺人無數並將自己變成殺人魔的怪物！

    “是你！那天……是你！”楊六用力咬著牙，雙手一握，還在樹藤中瘋狂掙紮的蟲子瞬間不再動彈，樹藤的尖銳刺進它的小小心髒，轉瞬間就結束了生命。

    錢多張著嘴，看楊六的瘋狂行為。

    “嗷嗚~”

    變異獸嘶鳴，數不清的樹藤鋪天蓋地，如同利劍射向它。

    於燈就地趴下，拽著錢多躺進旁邊的小坑。

    “他……瘋了……麽？”錢多依舊對楊六的行為報以震驚，他肯定是知道蟲子對變異獸的重要性，不然也不會出手就衝著蟲子去，可他竟然直接把蟲子殺了？！

    最起碼講講條件或者拖延時間也行啊喂！

    “你……快去……救他！”

    “咕咕”

    肚子的叫聲跟錢多的話一同出聲。

    於燈躺平，看著漫天飛舞的樹藤，聲音帶著沙啞，嘴角有血跡，“他死定了。”

    麵對自己都搞不定的變異，於燈不認為楊六有機會能贏，但最起碼他的預測沒錯，他會像三年前那樣，死在今天。

    變異獸的怒吼就沒停過，然而樹藤卻越來越少，甚至每一根艱難抬起的樹藤都帶著血跡。

    於燈瞅準時機一躍而起，槍聲爆裂震動耳畔，然而錢多此時卻無暇顧及其他，因為饑餓正以他無法想象的速度瘋狂蔓延，短短幾秒就已經讓他意識迷離。

    “怎麽……會這……這樣？”錢多翻轉身體。

    【宿主……】

    【請……】

    【宿主……】

    耳邊是係統冰冷的提示，但錢多完全聽不到它在說什麽，隻有意識帶動觸感在不停沉淪，像是陷入無法掙脫的漩渦。

    恐懼從心底蔓延而生，有種強烈的預感。

    他這一次，好像沒辦法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