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確定是他的第一眼，楚斯辰就笑了。

    並不是覺得自己有救了，他心中並沒有任何求生的念頭，隻是覺得，他能在這裏的話，太好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從那句話開始聽到的，但起碼從他的猶豫可以看的出來。

    該聽到的，他應該都聽到了。

    知道殺害他兒子的真正凶手到底是誰。

    當然，他也不可避免的聽到了自己的過去，也知道自己殺人了。

    不過，挺好的，起碼以後他應該不會再懷疑後萊了。

    盡管後萊的身後會少一個尾巴來“保護”她，可他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畢竟，對她來說威脅最大的那個人，已經死在他麵前了。

    至於莊南看著自己卻什麽都沒有做，挺合他心意的。

    起碼這樣離開，他不會被“戴”上殺人凶手的帽子～

    楚斯辰的視線漸漸模糊，他也不想在再硬撐著了，漸漸閉上了眼睛。

    雖然他到現在還是沒有原諒後旭當年對後萊做的事情，但起碼看的出來，現在的他應該是對當年的事情挺愧疚的。

    愧疚，也挺好。

    起碼帶著虧欠，他也會對後萊好一點。

    自己不在了，現在的他作為一個依靠，也是一個不錯得選擇。

    楚斯辰知道自己貪心，甚至直到現在他都在想和後萊有一個未來。

    但他同樣也很知足，或許就這樣結束他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或許也不錯。

    畢竟，尋找生路，太累了......

    片刻後，兩輛商務車開了過來。

    車上下來了幾名穿著西裝的男人，就像楚斯辰所希望的那樣，有來給他們“收屍”的人了。

    隻不過和常年跟在符生身邊的那些小混混不一樣，這些人西裝筆挺。

    看起來都是練家子，像是訓練有素的保鏢一樣。

    他們陸陸續續的從車上下來，看到此情此景，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尋常。

    而他們當中身高最高的那個人，是最後一個從車上下來的。

    他慢悠悠的走到了符生的身邊，伸出手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又走到楚斯辰的身邊做了同樣的動作，隻不過，又掀開了他胸前的外套，看了看他的傷口。

    慢慢起身，不緊不慢的從口袋裏麵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手，撥通了電話：

    “符生死了，那小子還活著。”

    就像他外表所顯現的那樣，做事情雷厲風行，沒有一句都多餘的話。

    楚斯辰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但卻沒有睜開眼睛看上一眼。

    他全當這是來接他下地獄的使者說的，更可況，他臉抬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幾分鍾之前，在經過複雜的心理準備後，莊南決定救他。

    可就在他準備翻過那麵牆的時候，正巧看到了那兩輛車。

    重新躲回牆角的莊南，光是用聽的，就能聽到對方的人數不少，當然也聽到了他們之間那極少的幾句對話......

    那人隻說了那麽一句，空氣中就又變回了之前的靜默。

    除了風聲，什麽都沒有。

    不僅僅是這邊，電話的另一端那個接電話的人也是一樣，他一直都在等待一個明確的“指令”。

    電話那邊是符生的母親。

    即便並沒有什麽感情，作為一名母親，在聽到自己兒子死了的消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她沒有像那些尋常的木器一樣，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或者傷心過度什麽的。

    對她來說，符生的死，隻不過是失去了一個還算是不錯的生意夥伴，或者是一個得力的手下而已。

    隻不過，這個手下恰好是自己的兒子而已......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之苦，她早就記不起來了。

    那個時候，符生出生的時候，她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可是聽到她死訊的一瞬間，她竟然能想起當初他出生時的第一聲啼哭。

    是那麽的響亮。

    她不懂怎麽做一名母親，沒有人教過她那是怎樣的一種情感，但是她的身體裏，似乎還是有一些絕大多數女人都具備的母性本能～

    符生的死，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是有一定的責任的。

    從符生回國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有安排人在他的身邊，甚至怕引起他的懷疑，也是從男人到女人，從中年人到年輕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他今天要見楚斯辰，從他的車開進巷子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或者換句話說，他和楚斯辰之間今天會有人交代在這裏她也不是沒有想過。

    但是他卻讓自己的人在遠處待命了。

    比起讓自己的親生兒子毫發無損的有去有回，她更需要的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即便你那個人殺了自己的兒子。

    她不斷的在心裏對自己說：「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無論發生了什麽，她都絕對不能回到過去的那種生活了......

    片刻後，那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掛了電話，對旁邊的手下淡淡的說了一句：

    “都帶回去吧～現場處理幹淨～”

    “是！”

    說完他的手下們便將楚斯辰和符生抬上了車。

    而那個人也上了符生的那輛車，關掉了那嘈雜的音樂聲，將車開走了。

    等他的手下處理完離開後，莊南也終於翻過了那麵矮牆。

    而這裏確實是被它們清理的幹幹淨淨，但也僅僅隻是楚斯辰所待過的地方而已。

    就連地麵上滲進血的土都被鏟走了，可牆角符生的那片血跡卻醒目的留在那裏。

    還能明顯的看得出他滑坐在地上的血跡。

    莊南的腳往前走了兩步，但也僅僅隻是兩步而已，就站住了。

    他有私心，他並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跡。

    而且無論是剛剛看到楚斯辰的時候，還是現在。

    他對楚斯辰都不是警察對凶手的感覺。

    盡管他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他現在看著牆角符生的那些血，他心裏麵是痛快的。

    盡管作為一名警察，剛剛他明明可以阻止這場凶殺案。

    但是作為一名父親，他是感謝楚斯辰的。

    或者說，就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今天楚斯辰如果沒有動手的話，自己會不會做出和他一樣的事情。

    莊南轉身離開了，重新越過了那麵牆。

    而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心虛，來時路上那些他根本就不在乎的發出嘰嘰嘰聲音的老鼠，還有悄悄走過野貓，沒發出一次聲音，他的心的都會瞬間提起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下起了雨。

    這樣的季節，這樣的雨，還是挺常見的。

    一直坐在露台的後萊被這場雨攆回了屋子裏。

    因為頭痛的原因，她討厭雨，或者說，她害怕雨，特別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一整晚都沒敢打擾後萊的向宛，整晚都坐在樓梯轉角的台階上。

    在接到後旭的電話後，她悄悄的走到了後萊房間拐角的地方，在聽到後萊關上房門的聲音，確定她沒有什麽事情了之後，這才放心的起身回了房間。

    後旭從警局出來冒著雨跑到了車裏，關上車門，擦了擦沾在衣服上的雨滴，又看了看天，害怕會打雷後萊會有異常什麽的，

    拿起手機正要給後萊打電話，可最後撥通的，還是向宛的電話。

    躺在床上一整晚沒睡的洛寧，聽到雨聲，將手機放在了床上，開門走到了陽台上，看著窗外的山景，而腦中卻全是楚斯辰的身影。

    而她手機屏幕上所顯示的，也是昨天郊區發生傷人事件的新聞。

    她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是溫室裏的花朵，昨天下午後萊發生的事情，曾經的她並沒有經曆過，但也因此，後萊在她的心裏，變得和以往不同了～

    坐在沙發上的莊南聽到了房簷的雨滴滴在陽台上的聲音，起身走了過去。

    看著窗外，霧蒙蒙的，雖然能看清窗外的景色，可一切都看不真切。

    莊南搬了一把椅子，就這樣坐在了床前。

    他在等，即便是雨天，他也在等。

    等太陽慢慢升起來，照亮城市的角落，等霧氣散去，看清眼前的一切。

    可即便他不想承認，多年來的直覺告訴他。

    那些往往看起來像是一件事情結尾一般的信號，通常都是另一件事情的開端。

    黎明前的黑暗，也是黑暗.....

    牧宇像往常一樣，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楚斯辰打電話。

    並不是什麽特殊的喜好，隻不過是確保那個因為英雄救美受傷的楚斯辰，還活著而已。

    畢竟這一次的楚斯辰有點奇怪，並沒有像他之前打拳受傷的時候那樣，讓他也住在他那裏。

    可牧宇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電話那端的楚斯辰都沒有任何任何回應。

    很反常。

    牧宇急急忙忙的趕到了他家，輸入密碼開門，這是因為上次寒假的時候他被鎖在外麵楚斯辰才換的，可打開門，並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屋子裏麵亂轟轟的，盡管這並不是楚斯辰平時的風格，但也不像是有其他什麽人進來過的痕跡。

    茶幾上散落著消炎藥和止痛片，還有沾著血的廢棄繃帶。

    看起來都挺正常，沒有什麽奇怪的。

    當然，除了那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鐵質戳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