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多情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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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期《滿庭芳》綜藝的主題為:多情之春。
按照慣例,主持人、文創師餘家傲首先介紹了本期嘉賓:國學大師、方州大學文學院教授趙春夏,唐宋詩詞專業碩士研究生李念學,古風服裝設計師張娉娉。
賓主四人,對坐在庭院一側、水池岸邊的櫟木桌椅前,桌麵擺著精致的茶具、時鮮的果蔬。
餘家傲(主持人簡單的開宗明義):看這滿庭芳華、一池春水,春天是生機盎然的季節,萬物複蘇,生命孕育,充滿希冀。那麽今天,我們就說說文人墨客的多情之春。
趙春夏(微笑著接入正題):古代的文人墨客,每每看見春光明媚,便收拾齊整,走出宅門,欣賞大自然賦予的生機盎然。宋代大儒朱熹有《春日》詩雲: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李念學(起身斟一碗茶給趙春夏):就連上了年紀的僧人,也都抵擋不住世俗美景的誘惑——還是在宋代,與朱熹有君子之交的僧侶詩人釋誌南,一首春遊出行之後的《絕句》流傳至今:古木陰中係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拄著拐杖,跨橋過河,且不打雨傘、不披蓑衣,無懼風雨,聊發出幾分凡夫俗子與少年之狂,興致之高,令人歎為觀止。
張娉娉:詩人如此,詞人同樣不負春色。宋代女詞人李清照早年時所作一闕《浣溪沙》:淡蕩春光寒食天,玉爐沉水嫋殘煙,夢回山枕隱花鈿;海燕未來人鬥草,江梅已過柳生綿,黃昏疏雨濕秋千——陽春三月,春光蕩漾,年少的女詞人在午後的閨閣之中,合衣而睡,長長一覺醒來,春夢了無痕,隻見院落裏的秋千被忽然而至的一場黃昏春雨打得濕透了。
餘家傲(嗬嗬一笑):這位流芳千古的女詞人,倒是頗能大白天睡懶覺——午後入睡的,醒來竟然已是黃昏,貌似足足睡了兩三個鍾頭以上啊。
趙春夏(同樣露出笑容):李清照在仲春之夜喝高了之後也挺能睡的,《如夢令》有雲: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不過,即便是一夜宿醉,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關心庭院裏的海棠花,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惜春護花之情,躍然紙上。
餘家傲:春天,既是季節,也是一種情愫,暗含著眷戀、愛意。故有“思春”、“懷春”之延伸比喻。
李念學:沒錯,所謂春心蕩漾便是這個意思。唐代詩人崔護,赴長安京城趕考,結果落第未中。為了散心,借踏春之舉,到南莊一遊。不料,原本是欣賞遍地桃花,卻意外地在一座宅院的門前,得見門內桃樹下的絕世美人,一時間大為驚豔。甚至由此念念不忘,並終於在第二年特意去故地重遊。遺憾的是,那宅院門內,已經物是人非。
趙春夏:這便吟哦成了一首流傳千年之久的《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張娉娉(接過話頭):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餘家傲:趙老師,話說崔護的這段趕考經曆也挺有意思,正所謂考場失意、情場得意,雖然落榜,但卻意外交上了“桃花運”,見到了一位大美女。
張娉娉(不滿地瞥了主持人一眼):考場肯定是失意了,情場嘛,好像也沒什麽好得意的吧?這位崔大詩人隔著院門,特沒禮貌地偷窺人家陌生的漂亮姑娘,並且還為此整整單相思了一年,然後,第二年又急三火四地趕過去,想舊夢重溫;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主持人餘先生剛剛所說的桃花運,其實呢,落得稀碎。
趙春夏(頻頻點頭):嗯,娉娉同學的解讀別有意境。在唐代,即便是世風開放,多少也要講男女大防和非禮勿視的。不過,崔大詩人也不失為一個情種,那時的交通並不便利,他居然時隔一年之後巴巴地趕回去,隻為了再看美人一眼,實在是夠執著了。隻可惜,他的“桃花運”沒能延續。
餘家傲(拿起櫟木桌一端的幾本線裝書):後人戲劇作家,從元代到明代到現代,紛紛據此寫成“人麵桃花”的傳奇,添油加醋,更是憑空杜撰出了一段死去活來的愛情故事。
李念學:實話實說,後人據此寫出的戲劇腳本,就未免有些扯了,不僅改了崔護的身份,虛構了他的生離死別的偉大愛情,甚至還加進了玄幻神怪的成分。說白了,就是想極力促成這段“人麵桃花”的姻緣。
張娉娉:這些戲劇作家,應該都是男士,他們不願看到崔護的失落、失意甚至失戀,都希望崔大詩人能夠交上真正的桃花運,所以才意淫出了“私定終身”、“終成眷屬”等可笑的橋段。真實的崔護若九泉有知,說不定會從墳墓裏爬出來,找那些後代的戲劇作家們算賬。
餘家傲(突然手指庭院中數米開外的桃樹):看,真實的人麵桃花!
(鏡頭轉為情景喜劇單元的“人麵桃花”戲劇小品,此處略)
(鏡頭轉回櫟木桌前的談話嘉賓)
餘家傲:看完了唐代崔護的“門中的桃花”,我們再來欣賞北宋蘇軾的“牆外的杏花”。蘇老先生也有描寫春天之作,《蝶戀花·春景》,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趙春夏(接力吟誦):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張娉娉(略帶嘲諷的):好!又是一個在春遊中自作多情的!
李念學:古時的文人墨客,並非都是有心四處留情,興之所至的賦詩,有時純屬隨口信手拈來,未必真就那麽多情。
趙春夏:蘇東坡的這闕《蝶戀花·春景》,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這裏的多情與無情,並不見得真有什麽濃濃的愛戀,隻是表達一種臨時的情緒罷了。不過,咱們此刻隨口提起的唐宋代的一詩一詞,說的都是春天出遊、然後偶遇的小故事,與崔護比起來,那個是隔門相望,得見真人;蘇老卻是隔牆相聞,隻聽聲音不見人。但兩位古人所抒發的惘然若失的心情,大有異曲同工之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