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回放
字數:3643 加入書籤
張娉娉(也起身給趙春夏的茶杯斟水):趙老師,我還是覺得,這位蘇軾蘇東坡先生未免太過矯情——你看哈,他春遊賞花看景,走到了一戶宅院的牆外,無意間就聽到了牆裏有女孩子們一邊蕩秋千、一邊說笑玩鬧的聲音。我覺得吧,在北宋那個年代,隔牆聽人家女孩子說話已然屬於“非禮勿聽”的範圍,可是蘇東坡大詞人不僅不以為恥,還站在那裏聽上了癮——
餘家傲(急忙誇張地做出體育比賽的暫停手勢打斷了對方的談話):停停停!你這說著說著,怎麽就把一代文豪的形象、搞得有些猥瑣的意味了呢?
趙春夏和李念學都笑了起來。
李念學(打趣地):不是有些猥瑣,而是——相當猥瑣。
張娉娉(也笑了笑,但仍不服氣地堅持闡述下去):我也不是有意貶損蘇大文豪的形象,但是至少從他這闋詞中描寫的場麵上,能確定無疑他就是立在人家的牆外偷聽的。直到,人家幾個小姑娘蕩秋千玩累了,離開牆邊回了房,笑漸不聞聲漸消,他還一個勁的戳在原地沮喪歎息;不僅不反悔自己偷聽的行徑,反而埋怨牆裏的姑娘們說走就走很無情,感歎自己的多情被人家的無情搞得煩惱不止——你們大家評評理,他怨得著人家姑娘嗎?
趙春夏(含笑頻頻點頭):娉娉同學的觀點,多半都是站在女性的立場上來思考問題,我覺得雖略帶偏頗,但總體上還是經得起推敲的。在崔護和蘇軾生活的唐宋年代,禮教大防雖無後世的愈加嚴厲,但他們兩個,一個隔門窺視院中的居家女子,一個隔牆偷聽牆裏的玩鬧女孩的私家話,的確做得不夠檢點。
餘家傲:可是,如果不是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看,則反倒體現出了詩人和詞人對現實生活的多情熱愛,以及他們自身拓落不羈的性格——正是有了這份多情和拓落不羈,才給後世留下了人麵桃花相映紅、天涯何處無芳草等千古名句。
李念學(做息事寧人狀):那咱們不討論這些帶有隱私屬性的詩詞了,來一首不帶性別的——還是說春,還是聽聲,還是帶桃花,還是隔著院牆,唐代詩人郎士元有一首《聽鄰家吹笙》,風吹聲如隔彩霞,不知牆外是誰家;重門深鎖無尋處,疑有碧桃千樹花。
趙春夏(一豎大拇指):好!這回主人公的性別完全模糊了——吹笙的人,不知是男是女;高牆大院,重門深鎖,任何人都無法向內窺探;隻能通過鼻子嗅聞到的花香,感覺院內應該有花繁葉茂的桃樹。
餘家傲(有些惡作劇地朝著張娉娉一臉壞笑):女俠,這回沒有人拿眼睛隔門偷窺了,也沒有人拿耳朵隔牆偷聽女孩子說私家話了,隻是用鼻子聞了鄰家院子裏飄出來的花香——用鼻子聞,總應該不猥瑣了吧?
張娉娉翻了個白眼,故作高深地不再言語。
李念學:全詩的最後一句,疑有碧桃千樹花,也有人解釋為是形容吹笙曲目的旋律十分明快、熱烈、絢麗。
餘家傲(故意不依不饒地):明快、熱烈、絢麗,還帶著幾分神秘,總之,就是沒有猥瑣。
趙春夏(嗬嗬笑著轉移了話題):古人說到春色,似乎總離不開鮮花與院牆,剛剛提到的北宋蘇軾《蝶戀花·春景》,展現了杏花與牆裏牆外的風景;而南宋詩人葉紹翁,也有描述杏花與牆的場麵,其《遊小園不值》詩雲,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李念學(心照不宣地笑):先生,這貌似又有幾分敏感了——紅杏出牆啊(說罷,拿目光去瞥張娉娉)。
趙春夏(不以為然地):非也非也,這個紅杏出牆,隻是被現代人莫名其妙地篡改了意思罷了,我們在古詩文裏不應該加以曲解。杏花與桃花一樣,都是在春天怒放,所以自然也就成為了古代詩人詞人喜愛吟詠的對象。
這時,坐在他對麵的餘家傲突然麵露笑容,從櫟木桌子前站起身,朝著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台攝像機揮了揮手,嘴裏喊道:
“哢!”
這其實是他以導演身份,向攝像師發出了停拍的指令。
談興正濃的幾名嘉賓,不禁全都一愣,隨即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國學大師率先自嘲了一句:“小餘啊小餘,我看到你臉上露出來的笑容有些詭異,一度還以為是我說錯了台詞、被你逮住了……”
文創師導演急忙致歉:“對不起,趙老師,讓您誤會了,我——”
“我們正聊得好好的呢,你喊什麽‘哢’呀?”一臉不以為然的張娉娉,打斷了餘家傲的話:“把我們一下子都搞得跳戲了!”
李念學也苦笑著搖頭:“我都忘了你還是導演了,這一聲喊,實在有些違和了。”
餘家傲站在原地抱拳低頭,朝著三位談話嘉賓拱了一圈手:“得罪,得罪,確實不該掃了大家的興——不過,正因為剛才那一大段戲太流暢、太自如了,我才實在忍不住、想馬上到監視器那看看效果!”
趙春夏聞聽立即正色道:“這沒什麽好抱歉解釋的,此乃你的導演本職權利,我們必須無條件配合。走吧,大家一起過去看。”
導演的席位以及監視器,擺在了庭院通往內宅的月亮門口,也算是最大限度地避讓出了整座庭院的拍攝空間。
餘家傲請文學院教授與自己並排坐下,李念學和張娉娉則站在他們椅子的後麵。餘家傲熟練地操作著監視器,從攝錄下的第一個鏡頭開始了回放。並且是一口氣回放了三台機器從不同角度攝錄的畫麵——其中一台固定架設、攝的包含庭院在內的全景;另一台中近距離對準著四個人談話的桌椅;第三台則是扛在攝像師的肩頭,靈活走位。
看罷,趙春夏等人頻頻喜不自禁,表示畫麵感流暢,主持人與嘉賓之間的對話,承轉起合有序,抑揚頓挫分明。
餘家傲自然也相當激動,但作為導演,他還是從中發現了許多技術性的問題,於是先請國學大師他們去一旁休息,自己則喊了唐越等三名攝像師過來,對著監視器畫麵,逐一解讀、標示,提出改進的方案。
正在此時,自開拍後始終虛掩著的庭院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了一道縫,一個人先是小心翼翼地從門縫中探頭進來,然後才推開門扇興高采烈地大叫了一聲:
“大家好,我來也!”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來者正是劇組的女演員之一:蔣玲。
進得門來的蔣玲,首先親昵地捅了一拳就值守在院門內的一個攝錄組成員,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便一路歡快地跑進院,奔向桃花樹下正閑聊的趙春夏、李念學、張娉娉,口中喊著:“趙大師、李師兄、娉娉姐,你們好!”
話音未落,這精靈古怪的女演員就已然改變了線路,直接撲向了月亮門口的導演席位——她在影視圈曆練數年,當然熟悉拍攝現場的一切:
“親愛的餘導!我來探班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