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風國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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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官道主要是從東海郡通往金靈和汝江郡的,道路狹長,多為官府所用。又因為緊靠鍾鼎山,匪患猖獗,少有商隊、平民經過,連日來見不得幾個行人,也都是流民。
此刻,伴隨著時斷時續的叫罵聲和女子的哭泣聲,山路一轉,前方不遠處現出黑壓壓一片流民,麵有饑色,衣衫襤褸,扶老攜幼,肩扛擔挑,少說也有近千人。讓人見了,無不心生憐憫。李雲逸心生疑惑,怎麽會一下子冒出這麽多流民。
不待李雲逸細想,英招跳下車,便走進人群之中。李雲逸並不擔心,以英招的身手修為,無論什麽樣的情況,自保無虞。靜等結果便是。
“雲逸哥哥,有點害怕。”謝妍腦袋剛露出來,竟有幾十個人向這邊望來,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眼神中驚訝、詫異、貪婪種種交織在一起。謝妍沒有見過這種場景,自然心裏有所恐懼。即使在東海郡的碼頭,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東海郡碼頭是風國最重要的碼頭之一,每天不僅有南來北往的鹽、鐵、絲綢、木材等等,更有東島來的各色珍寶,甚至不乏絕色東島女子。見慣不怪,自然不會像此刻一般。
“沒事,有我在。”李雲逸笑眯眯道,伸手拍拍謝妍搭在自己肩頭的小手。謝妍一臉羞澀,卻沒有抽回手,似乎享受那份溫暖的大手帶來的溫暖和安心。
人群中忽然又一陣騷動,望向這邊的人群立時安靜下來,收回各自異樣的眼神,重新望向前方。緊接著人群中現出英招矯健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回到車上,眼神中滿是複雜的神色。
“秦良哲就在前麵。”英招吐出一口氣道。
“這大少爺真是立功心切,竟然一直在我們前麵。怎麽就被我們追上了?看來是天賜良機。”李雲逸樂嗬嗬道。
“不錯。這小子本來快我們兩三天路程,半路鬼使神差,尾隨一個流民女子好幾天。調戲不成,明搶了。這才造成如今的局麵。一時半會不能消停。”
“我很好奇,你竟然沒有下手。”
“差一點。忽然冒出個武聖。風係的,有點熟。不知是敵是友。”英招略帶鬱悶道,還意味深長的望了車內一眼。
“哼——你見過幾個風係武聖?跟我還故作深沉。”李雲逸猜出必定是蘇煙,隻是納悶她怎麽會攪和在其中。是巧合?還是靈教的陰謀?難道這秦良哲與靈教上層早有瓜葛?與東島國私會難道有靈教的影子?李雲逸不信秦良哲一個紈絝子弟能有這樣的心機與城府。如果是靈教所為,能讓蘇煙出麵,必然是墨離的手筆。但以墨離的城府,斷然不會看不出這秦大公子所為隻能是樹敵於風國朝堂,何況秦大公子也絕非成大事之人。換言之,秦良哲是個實實在在的豬隊友。
“你們在說什麽?神神秘秘的?”謝妍伸出半個小腦袋,一臉疑惑道。
“沒什麽,一會你跟王媽躲好,我們倆需要辦點急事。”李雲逸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謝妍剛要反駁,看到李雲逸眼中堅毅的神色,話到嘴邊,便不再開口。英招調轉馬車,找個僻靜處停好,拴緊馬匹。二人收斂起修為,大步流星穿進人群。
人群正中,一個二十五六歲衣著華服的年輕男子,正對著一箕坐於地,衣衫破爛的妙齡女子滿口汙穢之言,旁邊一馬車上坐著一車夫模樣的五十老者。車前站著麵貌極相似兩人,四十出頭,目光內斂,氣定神閑,具是素色服飾,最大的區別在於,一著冠,另一人不著冠。以經驗判斷,此二人應該就是那兩個修為八重的武尊級高手。旁邊還有四五個牽馬的隨從,修為僅四五重而已,也算得上高手,隻是在李雲逸看來,都是擺設而已。
七叔在哪裏?李雲逸的眼神掃過前麵幾人,忽然忍不住一陣心跳:難道是這馬夫?對啊,除此之外還能有誰?一個八重修為的武尊,甘居人下二十年做一馬夫,隻為家主複仇,這是什麽樣的忍耐力與意誌力?李雲逸不禁由衷的欽佩。然而一個疑惑瞬間衝上心頭:這八重修為何以能在秦府隱藏二十年不被發現?因為一旦發現家中車夫竟然是一個八重修為的武尊,沒有任何一個家主敢留在身邊。這種幾乎突破極限的忍耐和修為實力,委實可見一斑。
李雲逸對此行動計劃充滿了希望。
“大嬸,這是發生啥事了?”李雲逸對著旁邊一個破衣爛衫,麵黃肌瘦,左手挎包袱右手牽個八九歲小女孩的中年婦女問道,說著掏出一塊幹糧塞孩子手裏。那孩子略顯靦腆,直勾勾盯著幹糧,輕咬手指,卻用詢問的眼神望著婦女。中年婦女神色有點怯懦,卻又不好拒絕,小女孩乍一看平平無奇,仔細看去五官俊俏,眉宇間獨有一股清秀,也是個小美人胚子,但實在是麵黃肌瘦,惹人憐愛。李雲逸對小女孩微微一笑,把幹糧放進她手裏。
“大善人好心給的,拿著吧。快謝謝大善人。”中年婦女誠惶誠恐道,說著就要拉小女孩跪下。李雲逸連忙拉住兩人,看小女孩吃的開心,不由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中年婦女見李雲逸和藹可親,又透著一股天然的平和之氣,便大著膽子說了出來:
“這姑娘家跟我們一樣,都是流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反正這一路上,遍地都是流民,就結伴而行。前兩天遇上這公子,涎皮涎臉,一路尾隨調戲這姑娘,起初這姑娘也是抵死不從。奈何這公子死皮賴臉,幾個家奴也是凶神惡煞,還打傷了幾個勸阻的同路小夥子。這姑娘也是可憐,父母都沒了,孤苦伶仃,隻能跟我們一起逃荒。又長那麽漂亮一張臉,哪個大家公子不多看幾眼......”說著,中年婦女悄悄看了李雲逸一眼,看不出李雲逸臉上有任何異樣,接著道,“調戲不成,這不就惱羞成惱了嘛。這姑娘也是,生得一副好臉蛋,看這公子架勢家境應該也不錯,不比我們老家賈地主差,即使做不了正室,也能做個偏房,吃穿不愁,不挺好嗎?”說完,中年婦女的臉上竟然流露出羨慕的神色。這讓李雲逸不禁覺得有一絲可悲。
李雲逸心裏基本有了計較,隻是動手時機問題,隻要七叔暴起至少能拿下對方一個八重武尊,以英招之力打平另一個應該不是問題。剩下的自己來處理應該不在話下。唯一的問題是:隱藏在暗處的蘇煙會做出如何反應?倘若蘇煙出手,己方必然毫無勝算。這也是最大的變數。
“大嬸,你們這是準備去哪逃荒?家裏沒有地麽?換個地方就有好日子了?”李雲逸試探著問道。
“去哪也比家鄉等死好哇。本來還有幾畝薄田,日子也還過得去,哪想官府突然加租。加租卻隻加平民家的地租,賈地主家地租反而降了。你說這叫什麽事,俺們村一些人就在一起商量著,把地都放賈地主名下,每年除去繳納官府租稅和賈地主好處外,一年能省兩成的租稅。俺們那口子一想也對,就跟著一起把地放賈地主名下了。哪成想,第二年繳稅時,官府是不管我們要賦稅了。賈地主直接把收成都拉回自己家了,還說白紙黑字地都是他家的。俺們那口子氣不過,跟同村一群人去官府告狀,反被誣蔑是暴民汙蔑賈大善人,一頓亂棍給打了出來,俺們家那口子挨了一頓毒打不說,又被賈地主索要誣告賠償。俺們家哪還有值錢的東西了,又被賈地主家幾個家仆一頓毒打,可憐俺們家那口子一口氣沒上來,就剩俺們孤兒寡母了。人沒了,地也沒了,讓我們咋活呀......嗚嗚嗚——”中年婦女拉開了話匣子,帶著哭腔的一番訴說,說到最後,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周圍流民感同身受,深受感染,幾乎一起嗚咽了起來,甚至人群中有幾個婦女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俺們那也一樣,地主鄉紳勾結官府騙俺們田產。”“俺們那還強搶黃花閨女當小妾。”“俺爹娘都讓他們給逼死了。”“風國不把俺們當人,俺們要去夏國。”......人群中雜七雜八的都嚷了出來,大家同仇敵愾,對鄉紳惡霸的痛恨上升到了至高點。
“太不像話了......”“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還有王法嗎......”“他們這些鄉紳貴族,眼裏哪有什麽王法......”“還我土地,還我家園......”流民一麵說著一麵向中間湧去,局麵失去了控製。
李雲逸對英招使個眼色,也隨人流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