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的字不算好看，‘中規中矩’是師父給她的評價，可是模仿的天賦卻很高，李恒教完，原本三四分相似的字體，竟有七八分神似了。

    莫離自己又練了一會，抬頭望出去，天已經黑透了，李恒正抱著一本書看得出神，門口有個影子，應該是對月在，窗外三兩個星子點綴著墨色的蒼穹。

    莫離放下筆，對李恒說：“你一直坐著，會不會覺得累？”

    聽到聲音，李恒的目光從書中抽離出來，望向莫離，他開口：“我不累，多陪你一會，你寫得怎麽樣了？”

    莫離把剛寫完的字拿給他看，一並解釋說：“還是寫不好。”

    李恒看著紙上還未幹透的字跡，笑著說：“已經很像了，你從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可以模仿字跡的？”

    莫離說：“我也不知道啊，沒人說過我仿字仿得好。我也沒仿過旁人的字。”

    李恒放下字，去一堆字畫中隨便拿了一幅，鋪平在桌上，對莫離說：“你看看這個字，試著仿仿。”

    那是另外一種字體，雖不似李恒的字一樣瀟灑大氣，卻也有中說不上的清秀灑脫感，莫離仔細品了一會，拿起筆，照著字畫上的字寫起來。這個字體與李恒的字頓點不同，橫豎的比例也不同，莫離試著寫了兩個，覺得不太好，又換了張新紙寫了幾個。

    寫完再次拿給李恒看，他看著莫離新寫的字說：“你的天賦很好，一直沒找到適合自己的字體，可能是因為你看得太少了，我書房裏很多名家手跡，你要是喜歡可以去看看。”

    莫離點點頭，說：“從前在家的時候師父教我寫字，他總覺得我的字卻少些靈氣。”

    李恒問：“師父？私塾裏一般都稱為先生的。”

    莫離解釋說：“我沒上過私塾，師父是我偶然認識的。他脾氣古怪，從不許我隨意去找他，初一十五的晚上教我些東西，或是讀書認字，或是拳腳功夫，怕我以後目不識丁，被人欺負。”

    李恒說：“你還有個師父？是你同村的人麽？”

    莫離道：“不是，師父以前是個居無定所的人，後來住在我家後山的一間草屋裏，我很久沒見過他了，這次回去也找不到他，也不知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

    莫離有些擔憂，李恒說：“你師父姓甚名誰？我可以讓對月去找找。”

    莫離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師父名諱，他隻讓我喊師父。”

    李恒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外麵漂泊的人都有些謀生的手藝，沒準他老人家現在吃穿不愁，酒肉相伴呢。”

    莫離沒出聲，算是默認。她默默地收拾散落一地的紙，微風吹過來，紙張嘩嘩作響。

    李恒站起身，舒緩了下腰背，因為有傷，不敢動作太大。然後對莫離說：“阿離，放著吧，一會讓對月來收，天色晚了，早些休息。”

    莫離的手忽然頓了一下，他是要回他的福晉那就寢了麽？

    見莫離沒動，李恒上前拉著她，說：“阿離，我說該去睡覺了，這裏還是簡陋些，你跟我去我的寢房睡。”

    李恒的手有些力道，莫離也暗自用力，沒被他拽動，抬頭對李恒說：“這裏挺好的，我就在這休息吧。你……你也早點休息。”

    李恒並沒鬆開手，“你不跟我去，那我留下來。”

    莫離疑惑中帶了一絲愜意，問：“你不用回福晉那麽？”

    李恒說：“不用。”然後朝著門口喊了句：“對月，去告訴福晉，我今天晚上不過去了。”

    對月低聲回應，門口的身影就消失了。

    兩個人雖然已有夫妻之實，可是要這樣四目相對著入睡，她還是有些害羞，小臉霎時通紅，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媚眼含情。

    李恒忍不住在她低垂的眼眸上輕輕一吻，莫離把頭埋得更低了，她柔聲細語地說：“逾白，要不你還是回自己的寢房睡吧，我才來，你不去福晉房裏就罷了，留在我這，會讓她難過的。”

    莫離從來不是個心口不一的人，可這也絕對不是她真實的想法。李恒不依，說：“我要是不陪你，為何要巴巴得把你從家裏拉出來？我哪都不去，你要是不許我上床睡，我可以睡暖榻。”

    莫離的笑意含不住，說：“誰不許你上床了，整個府邸都是你的，當然是你說得算。”

    李恒拉著她往床上走，說：“我不要這整個王府是我的，你是我的就夠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對月去通知白意羨的時候，她還沒脫妝發，懶懶地倚著墊子看書，見對月來，便開口說：“王爺看書要到幾時？無妨，我不困，等他一會便是。”

    對月不似盡歡那樣善於察言觀色，倒不是不會，隻是不屑罷了，所以他並無婉轉，直接說：“福晉，您不用等了，王爺歇在莫離姑娘那。”

    這是李恒第一次在府裏卻沒陪她睡，說不難過是假的，隻是她不光為人妻，更是皇家兒媳，王爺納妾是遲早的事。可是連個名分都沒有的人，卻能讓她這個明媒正娶的福晉守了空房。

    白意羨強擠出一抹笑，跟對月說：“好，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對月走沒一會，白意羨就讓人熄了蠟燭，她仿佛在逃避些什麽，可能是下人們偷偷瞄過來的目光，也可能是光亮帶給她的恥辱感。

    白意羨一夜未合眼，她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的母親，這半生中到底忍受了多少個這樣枕邊空無一人的夜？

    也想到李恒，他與她在一塊的時候，是不是比對自己溫柔些？

    又想到莫離，到底是什麽讓李恒迷戀呢？論容貌，自己絕對不處於劣勢。論身份背景，自己雖不是嫡出，可也比身為平民的莫離高上許多。男人除了臉蛋和地位，到底還喜歡什麽？

    她最後才想到自己，少年時的情誼，以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卻無奈得到了他的人，終究得不到他的心。

    明日要如何對待莫離呢？她想上去給她一巴掌，可她從小受的教養又不許自己變成一個潑辣妒婦。她反而有些羨慕白意歡，能在麵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事麵前，明確表露自己的心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