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強忍著眼淚，忍到皺起眉頭，忍到渾身發抖。

    連太子兩次叫她都沒聽見，太子也有點嘴，不悅感瞬間大增。

    大聲地喊了幾句：“你是死了麽？我叫你這麽多句都聽不見！”

    眾人的歡笑聲戛然而止，都紛紛側目看過來，莫離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忙屈膝跪了下去，眼淚再也忍不住，跟決了堤一樣在外翻湧。

    皇上失望地歎了口氣。太後出聲說：“太子，你侄女的滿月宴什麽就死啊活啊的？也不知道避諱！”

    太子也清醒過來，站起身行禮解釋說：“皇祖母恕罪，都是這該…都是這奴婢的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導。”

    太後說：“下人再不懂事，你也不該這樣。別跟哀家道歉，去跟你二弟說。”

    太子轉過身跟李惟說：“二弟見諒！”

    李惟也站起身，客氣地回禮說：“太子殿下言重了。”

    莫離還跪在地上哭，李恒從來沒見過她委屈成這樣，心裏明鏡一樣，可也不好表現出來。

    白意羨也起身，對眾人說：“父皇母後，皇祖母，今日是小郡主的好日子，別因為一點小事掃了興，這丫頭就別罰了，就當給郡主積福報了。”

    白意羨替她求情，莫離的心裏更難受。她覺得她的話像是在告訴自己：你不過是個下人。

    皇上擺擺手，說：“罷了罷了，讓那個宮女退下吧。今日不動刑罰！”

    太子應聲坐下，莫離哭著謝了恩，退出了大殿。

    入秋了，晚上天涼。凍得莫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剛走沒幾步，李恒就追了上來，莫離轉身行禮，叫了一聲：“王爺。”

    李恒愣在了那裏，半天才開口，說：“你很久沒這麽叫我了。阿離，你還是不高興了。”

    莫離還有一絲理智，說：“王爺說哪裏的話，眼下人多眼雜，您還是回去吧，時間久了惹人生嫌。”

    李恒還想說什麽，莫離打住他，說：“王爺，我都懂，你不用安慰我。我就是一時走神，沒聽見太子叫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他不會為難我的。沒什麽事奴婢告退了。”

    莫離不給他機會，大步逃離。

    回到東宮，碰見北檸。她看見莫離臉上有淚痕，問：“你不是去飛鴻宮伺候了麽？這是怎麽了？”

    莫離笑笑，說：“謝小主關心，沒什麽。”

    見她不想說，北檸也不再追問，徑自回了瑤光殿。

    莫離跪在白意歡的屋裏，等著他們回來。

    她想了很多，想跟李恒的點點滴滴，想自己進宮以來的所作所為。

    白意歡回來的時候太子已經很醉了，玲瓏扶著他進了內室，白意歡問莫離：“你剛才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莫離回道：“請太子妃責罰。”

    白意歡說：“皇上都說了不罰你，我就好奇問問。”

    莫離沒回話，白意歡又說：“我有一事不明，莫離啊，你有什麽本事，讓我那寡言少語的妹妹當眾為你求情？”

    莫離得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趕緊說：“回太子妃，奴婢與懷親王福晉並無交集，請太子妃明鑒。”

    白意歡冷眼說：“最好是這樣，你不要以為我們都是白家的女兒就巴結奉承。她惹人厭煩，懷親王也沒好到哪去。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有什麽瓜葛，我可饒不了你！”

    莫離驚魂未定，白意歡已經回了內室。玲瓏從內室出來，見莫離還跪在地上，扶起她說：“別跪著了，地上涼。”

    莫離勉強擠出一抹笑。

    她對於白意羨當日的求情惹來太子妃的猜忌，還是心有餘悸。她總覺得她是故意的，可又害怕她是故意的。

    白意歡倒是沒再追究，莫離也很本分。直到十五，莫離都沒有去重華門偏殿的打算。

    可能是不高興吧，可如果李恒問起來，自己也有借口。反正就是不想見他，自己需要些時間冷靜。

    閑來無事莫離就是迎夏那坐坐，迎夏能看出她情緒不高，問了兩句她不說，她就不再追問了，隻安靜地陪著她。

    莫離一坐就是一下午，迎夏心裏隱隱覺得應該跟李恒有關係。

    初一，本來該去取家書，莫離推脫自己不舒服，白意歡就讓玲瓏去了。

    又沒見李恒，初二天一黑，暗持就來了，正好莫離說自己身子不爽，暗持來得也理所應當。

    他是來送信的，李恒的信。

    莫離不想看，這是暗持頭一次見她對李恒的信這麽不上心。“你們怎麽了？吵架了？”

    莫離反駁說：“沒有，別亂猜。”

    暗持說：“哪裏還用猜，你都寫在臉上了！怎麽了？跟我說說吧！憋在心裏容易憋出病來。”

    莫離搖搖頭，說：“真的沒什麽。”

    暗持無奈，說：“阿離，我心裏有一個人，你知道麽？”

    莫離驚訝地看著暗持，說：“我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宮裏的宮外的？”

    暗持說：“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喜歡我。”

    莫離想安慰他，說：“順應本心吧，如果你心裏不管她怎麽想，都自然愛慕她，就不要在意別的。如果哪天你放下了，就灑脫一點，男子漢大丈夫誌在四方。”

    暗持笑笑，說：“是了，這也是我要跟你說的話。阿離，你現在是當局者迷了。以後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時候，就問問自己的心。”

    莫離愣住了，暗持收了藥箱招呼也沒打就出了她的屋子。

    暗持的話像一劑良藥。莫離慢慢地打開李恒的信：

    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

    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怎麽？都已經開始追思回憶了，他是不是覺得自己要跟他從此一刀兩斷了？

    莫離的心境五味雜陳，她想給李恒回一封信，可撕了寫，寫了撕，怎麽都覺得不好。

    莫離得信還寫，第二天暗持就又來了。

    還是帶來了李恒的信：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莫離笑出了聲，暗持心中鬆了口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