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回說：“我不知道。您來了，咱們一家三口就好好說說話，您不來，就算我母妃錯付了這一生的眼淚吧。”

    李恒從來沒跟皇上說過這麽重的話，老太監心裏一振，忙勸道：“王爺，可不興這麽跟皇上說話，皇上有皇上的苦，您……”

    “全福，你退下吧，我跟恒兒說說話。”

    莫離聽到這，趕緊走到拐角的角落處，好在流霜宮裏種了很多竹子，這個時節雖然葉子黃落了大半，可在黑夜裏遮個人還是沒問題的。皇上身邊的全福公公年歲也大了，眼神不那麽中用。

    全福出來以後，皇上對李恒說：“你怪朕白天沒來吧？”

    李恒回道：“不怪，這麽多年您不來看母妃，她也從來沒怪過您。”

    皇上說：“她是她，你是你。朕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

    李恒沒說話，算是默認吧。

    “恒兒，朕對你這樣，你傷心麽？”

    李恒還是沒說話，聽皇上的意思，莫離覺得不像別人說的那樣不近人情。

    “朕知道你怪朕，算了，過去的就過去吧！你陪陪你母妃，此生最後一次相見了！”

    可能是皇上要走，李恒的語氣裏多了兩分挽留。“父皇，你不能看一眼母妃麽？她一直在盼著你！”

    皇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李恒，說：“你怎知你母妃一定盼著朕？又怎知朕沒有盼著你母妃？”

    李恒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皇上回著：“恒兒啊，你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母妃歿了，過段時間我給你個封地，你離開京城吧！”

    莫離不能理解，李恒也一樣：“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留在你和皇祖母身邊？為什麽我生來就是多餘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你的兒子？”

    皇上的語氣淡下去：“按照朕說的做吧！”

    “我要是不呢？”李恒極盡隱忍，話語間有些顫抖。

    皇上說：“由不得你，朕賜了，你還要抗旨不成？”

    “嗬，抗旨我不能，要我走可以，我要帶皇祖母一塊，還要把我母妃的遺體帶走。”

    “放肆！帶走皇太後是什麽道理？”皇上還是怒了。

    “她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後的親人，要麽我伺候她壽終正寢，要麽她跟我一塊走。”李恒說得決絕，不容任何人反駁。

    “最後的親人？那朕是什麽？”

    “是皇上，是君。”

    “就不是父親，對麽？”

    莫離明白李恒已經就要爆發了，她好像去抱抱他，安慰安慰他。

    “您問我？”李恒的眼尾殷紅，“您怎麽不問問自己，你不把我當兒子，有什麽臉麵要求我把你當父親？”

    李恒的雙手緊攥，指節泛白。“我已經沒有母親了，不在乎還有沒有父親！”

    啪！

    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李恒的臉上，莫離也被打過，李恒一定很疼，由內而外的疼。

    他一動不動，不卑不亢，麵無表情，眼尾的那抹紅才能證明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並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你太讓朕失望了！枉費朕這麽多年對你的心思！”

    “心思？嗬…是什麽心思？培養我絕處求生的本領？還是鍛煉我堅守孤獨的能力？你對太子的疼愛分到我身上一絲一毫，我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皇上皺著眉頭，失望地看著李恒：“你還想跟太子比？”

    “我為什麽不能比？同樣是你的孩子我為什麽不能比？”李恒幾乎是在咆哮，莫離從沒見過這樣的李恒，在她眼裏，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是那樣溫潤的一個人。

    “為什麽？因為你不是朕的兒子！”

    安靜了，這個世界安靜了。不管是室內還是室外。

    全福公公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莫離瞪大了眼睛，她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李恒不是皇上的兒子？這怎麽可能？

    “你…你說什麽？”

    皇上本來想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可終究還是沒忍住，也好，正好他們三個人都在，現在不說，以後也許就沒機會了。

    “朕答應了你母妃不告訴你的，你又何必逼朕？”

    “這不可能？母妃從來沒告訴過我，她心裏眼裏隻有你一個人！”

    “她對朕那樣，隻不過因為朕是她心上人的兄長！你皇叔…不，是你父親，因為謀反被抓，囑托朕照顧好你母親，那時候宮裏很多人都知道她懷孕了，把她送走，朕做不到。算是出於朕的私心吧，朕娶了她。你是他唯一的後人，你母親不會放棄你。這麽多年她對朕一直是因為感激。直到你四五歲的時候，他回來了。”

    皇上歎了口氣，滿滿都是對人生無常的無奈。“朕不知道他跟你母親說了什麽，從此她就不再見朕了，朕什麽辦法都用了，她都無動於衷。”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見母妃？你可以把我們送走！你知道母妃最在意的人就是我，你故意讓我們母子分離，以此要挾她！”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朕老了，折騰不動了。這麽多年對你既愛又恨，時間久了朕自己也剪不斷，理還亂了。恒兒，你走吧，以後好好活著，你知道你是哪家的李就行了，別再回來了！”

    不等李恒反應，皇上就走了。莫離剛想進屋，突然看到宮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閃過，她知道自己被跟蹤了，好在宮門口離大殿很遠，那人應該聽不見什麽。

    可自己不能進去了，李恒還一個人呆跪在珍嬪的棺旁。

    莫離咬咬牙，最後選擇了穩妥的做法。她回到飛鴻宮，看到玲瓏不在。

    白意歡借口出去透透氣，問莫離：“可看到什麽了？”

    莫離知道玲瓏既然跟著自己去了，有些事是瞞不住的，“回太子妃，皇上去了流霜宮。”

    “皇上？皇上去幹什麽？”

    莫離回說：“跟懷親王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就走了，可能是才想起來有珍嬪這麽個人，過去看看吧。”

    白意歡將信將疑，問：“看到白意羨了麽？”

    莫離搖搖頭，說：“沒有，隻有懷親王一個人守靈，連個宮女都沒見。眼下這個節骨眼流霜宮人多，奴婢沒敢往後院去。”

    白意歡冷笑，說：“這個懷親王還真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呢，罷了，有什麽事明兒再說吧。”

    白意歡轉身要進屋，莫離問：“太子妃，怎麽沒見玲瓏姑娘？”

    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說：“本宮讓她回去取點東西，剛去，一會就回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