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回到總兵府以後便一個人在屋裏坐了很久，晴柔來送吃的她也沒什麽胃口，全福中途來也送過點心，說是皇上惦記她沒吃飯，叫他來看看。

    全福走一回莫離才想起剛才見李恒忘了跟他商量全福的事了，莫離的意思是想趁亂把全福送出去，找個人代替他，以後送皇上的遺體回京中的時候，也不用把那個假人送回去，現在的西北想找個死人，比找一隻雞還容易。

    她怎麽就把這件事忘了呢？

    莫離把晴柔叫進來，說：“今天跟我說話的那個小哥，你還記得吧？”

    晴柔點點頭，說：“那人說話舉止實在輕浮，奴婢很難不記得呢！”

    莫離忙說：“記得就好，你再去城裏找找他，無比把這封信送給他。”莫離把信賽到晴柔的手裏。

    這個節骨眼上往外送信對莫離百害而無一利，可事情關乎對她視如己出的全福，她便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晴柔走了半晌才回來，可信卻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滿頭大汗地說：“小主，現在城裏開始戒嚴了，奴婢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小哥，信沒送出去。”晴柔越說聲音越小，仿佛做錯了什麽事。

    莫離歎了一口氣，晚上有那麽重要的行動，現在城裏戒嚴是應該的。算了，明日全福會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到時候再借機行事吧。

    皇上一直都沒回來，不過晴柔去前麵打聽過，說是陳副總兵一舉燒沒了敵軍七八成的糧草，他們徹夜沒睡，正在竭盡全力搶救。這場大火差不多會燒到天亮，皇上趁著他們軍心渙散，將士疲乏的時候出擊，簡直是天衣無縫的計劃。

    莫離朦朧之中剛要睡著，忽然感受到一陣涼風吹進來，凍得她打了個冷戰，又覺得有人給她拉了拉被子，莫離強行睜開眼睛，卻看到皇上一臉疼惜坐在她床邊。

    “皇上？您怎麽回來了？”莫離剛要起身，皇上按住她，說：“別起來，現在冷得很。朕要準備出征了，回來看看你。”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都這個時辰了？莫離頓時睡意全無，用被子裹住自己掙紮著做起來。

    “皇上，您是有什麽話要對臣妾說麽？”

    皇上慈愛地笑著，手用把莫離散落的頭發挽上去，說：“沒什麽，就是來看看你，你再睡一覺，朕很快就回來。”

    皇上是起身要走，莫離忽然拉住他，說：“皇上，這一生，您有什麽後悔的事情麽？”

    他被莫離問得一愣，又重新坐回去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麵對一個對她疼愛有佳，卻又殺了她父親，殺了她最愛人的父親的這麽一個人，莫離心裏百感交集，尤其是這個人就快死了。

    說竊喜吧，可總覺得酸澀更多。說難過吧，她現在不是應該高興麽？

    如果沒有他，她現在應該一家四口人其樂融融。如果沒有他，李恒也應該在父皇母妃的溫暖中生活，或者可能已經登基稱帝了。

    他實在該死！

    可他對莫離的種種關心，總讓她有一種真情實意的感覺。

    莫離用力地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想想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哪怕一點憐憫都不該給他。

    “沒什麽，就是忽然想到這了，您活了五十多年，在位也快三十年了，有沒有什麽想起來就追悔莫及的事情？”

    皇上對莫離的笑總讓她覺得眼前這個人不過是一個老父親。

    “人非聖賢，總會做過一些錯事吧？朕這大半生對得起當之無愧四字，朕覺得就夠了。”

    真是可笑的‘當之無愧’，莫離真想問一句，他阿爹死的時候，固政王死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這四個字。

    莫離的手忽然就鬆開了，去吧！去麵對你應得的報應吧。

    皇上又坐了一會，門外全福來崔的時候他方匆匆地離開。莫離再也睡不著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她們許久以來想做的事情在今天會有一個了結。

    莫離起身坐到桌前，拿出一張皇上平時常用的紙，擺好硯台，往裏倒了些清水，耐心地磨起墨來。

    ‘朕乃青朝德順帝，在位二十又七，今逢西北戰事，民不聊生，伏屍流血，故禦駕親征。奈何戰事凶險，兵臨城下，千鈞一發之際朕必做萬軍表率，奮勇爭先。然危機四伏，國不可一日無軍。先太子李恂人品卑下，二皇子李惟身體欠佳，三皇子李憶性情軟弱，維四皇子李恒能擔重任。朕今日立下傳位詔書，若此行朕遇不測，欲將皇位傳於李恒。眾愛卿．．．．．．’

    洋洋灑灑一氣嗬成幾百字，就算皇上親眼來看，也會覺得這字是出於他自己。莫離寫完傳位詔書，將它置於皇上昨晚脫下來的龍袍當中。

    天光大亮，莫離隱約聽到遠處有戰鼓響起，晴柔敲了敲門，問道：“小主，你怕麽？要不要奴婢來陪陪您？”

    莫離讓晴柔進來，想了想又讓她把全福也叫過來，三個人一塊用了早膳，莫離依舊沒什麽胃口，全福也吃了幾口就放下了，一邊歎氣一邊對莫離說：“這次來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今天早起眼皮還一直跳個不挺，不會出什麽事吧？”

    莫離安慰道：“昨兒您還說我杞人憂天，今天怎麽就輪到師父唉聲歎氣了呢？您放心吧，一定沒事的。”

    全福麵上一直點頭，可心裏總是不得安生。

    用過早膳，三個人就一下子沒了事情可做，大眼瞪小眼地幹坐著，晴柔提議玩些小玩意，都被莫離決絕了。

    全福派出去好幾波人打聽前線的戰事，可回來的人都說壓根就沒看見皇上，兩方的人馬都亂作一團了。

    這下讓全福更加按耐不住，要是莫離攔著，他都想親自去到兩軍交戰的地方看看了。

    終於在他們用午膳的時候，一個小太監帶著一個渾身是血、士兵模樣的人回來，那人連走路都得靠人扶著，一進屋就撲倒在莫離腳下。

    “小主，小主您節哀，皇上．．．皇上他．．．”

    全福一個箭步衝過去，拉起那人的衣領問：“皇上怎麽了？”

    傷兵滿臉大汗，哆嗦著說：“皇上．．．遇刺了！”<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