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韜無奈笑著搖頭。

    “大內十大高手，都隻為皇上賣命，我們小小的拱衛司哪裏請得動。拱衛司聽起來風光，可左有十大高手負責皇上的安危，右有監察營負責探察各種奇難案件，拱衛司被夾在中間，根本是個閑職。

    “翰林院那幫老人家，動不動參我們屍位素餐。

    “唉，在這宮裏當差，真是艱辛無比，有時候我都想，幹脆辭了這指揮使的位子，出去闖蕩江湖好了。”

    林瓏認真聽著文韜講自己的事情。

    隻要不是探聽她的事，林瓏都很樂意去聆聽。

    “既然這樣，那就辭了這閑職不是幹淨？走南闖北雖說日子清苦些，卻比這禁宮裏自由有趣的多。”

    林瓏誠心講出自己的看法。

    文韜默默點頭，道：“我尚有心事沒有完成，這拱衛司於我還有用處，辭不得。”說罷撓著下巴扭頭看向林瓏：“不過，你就是因為怕丟了自由，才不願意嫁給大皇子的？”

    這樣繞來繞去，又繞到自己頭上了？

    林瓏聞言眉頭即刻皺作一團，目光瞥向文韜。

    不知為什麽，每次和文韜聊天，林瓏都覺得自己藏不下一點秘密。這人看似隨意的幾句玩笑話，卻總能一針見血找到你的要害，看穿你的心思。

    “你都知道了？難道我進宮的目的這麽明顯？”林瓏無奈反問。

    文韜笑笑，道：“自然不是，我身為拱衛司指揮使，這點收集情報的能力還是有的。一早聽聞慧貴妃有意向皇上請旨把楚王長女賜婚給皇長子，當時我還不知道楚王爺那邊是什麽態度，可後來聽說楚王突然秘密進宮，還帶了自己的長女林瓏過來，答案就一目了然了不是？

    “隻是我怎麽也想不到，你就是那位林大小姐。”

    說罷，文韜意猶未盡地笑望著林瓏。

    每次被文韜這麽瞧著，林瓏都覺得自己仿佛一絲不掛擺在他麵前，從裏到外全被看穿了，感覺渾身不舒服。

    林瓏不去看他，輕咳了兩聲，問：“這禦書房怎麽這麽遠？”

    文韜這才回過神來，抬手指著前麵幾十步遠的一處宮殿道：“噢，前麵就是了。”

    林瓏咬牙瞪了文韜一眼，原來早就到了，這人卻這樣無賴，硬拉著她站在門外東拉西扯了這麽久。

    文韜卻一副極坦然的模樣，大大方方笑著領林瓏進去了。

    項明得了消息迎了出來，見到林瓏便道：“聽說你在熹微宮跟人打起來了？怎麽樣？有沒有吃虧？”

    林瓏赧然笑著搖頭，自己這“光榮事跡”竟然這麽快傳開了。

    項明抬頭看到文韜，見有些麵生，欲言又止。

    文韜便自報家門道：“在下文韜，拱衛司新上任的指揮使。奉聖上之命護送林大小姐來禦書房。現在人我帶過來了，也算交差了。我就先告辭了。”

    項明點頭，又問：“王爺在裏麵看書，文大人是否有意進去一見？”

    文韜大方笑道：“不了，今日有要事在身，還要回去複命。日後有機會，定會親自去王府拜見。”

    項明點頭，目送文韜離開，心中對這位新上任的年輕指揮使多了幾分好感——這宮裏多的是人擠破頭想要與楚王搭上話，護送林瓏來見楚王這麽絕好的機會，他卻能雲淡風輕地拒絕了，可見並非貪圖名利之人。

    待文韜離開，項明領林瓏進了裏屋，林崇正斜倚在下首的榻上看書，見林瓏進來，拍了拍身邊的坐榻，道：“過來坐。”

    林瓏便笑嘻嘻上前去坐下來。

    林崇一眼便看到林瓏手上新得的幽熒劍，即刻收斂了笑容，指著劍道：“從哪裏得的？”

    林瓏將劍舉到林崇跟前，如實道：“皇上賞賜給我的。”

    林崇接過劍，輕輕撫著劍鞘上的紋路，緩緩道：“皇上，倒是真的很喜歡你。”

    林瓏點頭：“皇上待我真是極好的。我誤闖進他們與監察營密談的地方，他非但沒有因此責罰我，還當場給了我這麽貴重的見麵禮……”

    這邊林瓏正得意說著，另一邊吳公公吩咐了宮女上茶點過來，看到幽熒劍，也很是吃了一驚。

    “這劍是武德皇後如今留在這宮裏唯一的遺物了。皇上每每想念亡妻心切，都會去掛著這幽熒劍的那間暗室，把我們這些貼身服侍的都遣開，獨自一人關在那屋子裏，對著這把劍睹物思人，一呆就是半天，出來的時候眼眶都微微泛紅，看得我們這些老人兒們各個心疼不已，卻又不敢勸……”

    聽吳公公講得情真意切，林瓏很是吃了一驚。

    她姑姑林峻已經去世十多年了，皇上竟還這樣念念不忘？沒想到一國之君，心懷天下，卻也是如此長情之人。

    再低頭看那把劍，林瓏突然有些沉重起來。

    “這見麵禮，也太貴重了些，我承受不起。”林瓏喃喃道。

    吳公公見狀卻輕輕笑道：“林大小姐莫要這樣說。其實老奴覺得，這劍現在能有個新主人，倒是好事。沒有了這劍，也就少了份念想，皇上他也少些傷心的機會不是？

    “皇上他身子骨不比當年了，白天日理萬機，晚上還總這樣傷情，我們當奴才的，也都擔心他會吃不消，正愁不知如何勸解呢。

    “您這一出現，倒是把這事這樣輕鬆解決了，真是去了我們的一塊心病呀。”

    林瓏笑著應了兩句，再轉頭看著父親。

    林崇將劍重新還給林瓏，簡單道：“以後要加倍練習才是，莫要辜負了這一把好劍。”

    林瓏重重點頭。

    與禦書房的一片輕鬆愜意不同，此刻的熹微宮卻是冷到了極點。

    在眼看著林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之後，慧貴妃便開始尋思之後如何向皇上解釋這場鬧劇。

    而她最後的決定是裝病。

    先擺出一副因為林瓏與侍衛衝突誤傷了貴妃，致使她臥病在床卻又不敢聲張的樣子來，再讓人去皇上麵前通風報信，來個先發製人，把這件事從自己的角度講給皇上聽，皇上先入為主接受了她的版本，自然對之後楚王和林瓏的那番說辭也就天然多了幾分懷疑了。

    可令她萬萬沒想到，那林瓏竟然誤打誤撞見到了皇上，更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丫頭竟然非但沒有被皇上責罰，反倒得了那把幽熒劍風風光光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