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麽會想到要改了三年麵聖一次的規矩？”

    林瓏一麵問，一麵扶林崇在上首坐下。有宮女輕手輕腳端了茶上來，放下茶碗便慌慌張張退下去了，全程不敢抬頭看林崇一眼。

    這幾個宮女林瓏認得，早上就是她們幫她準備的早膳，那時候見了林瓏還是有說有笑的，如今見了林崇卻像是見了老虎似的生怕自己被吃了？

    林崇倒不在意宮女們的反應，他早已經習慣了被人怕或是被人恨，如果這點小事都要放在心上，隻怕早發了瘋了。

    待到宮女太監們都退下去，林崇這才喝了口茶，緩緩道：“是譽王，上個月他命人遞了密函到襄陽，想要與我私下商議，聯名向皇上請旨，免去諸王所轄地域每年向宮中上繳的稅收的一半。”

    免去一半稅收？

    這倒像是東邊那位王爺會做的出來的事。

    大菳除了楚王林崇，就屬譽王勢頭最盛，又因為地處東邊，民生富饒，財力較之另外兩位王爺要強上許多，如此一來，相應要繳納的稅收也就多了許多。

    而譽王又一向是最渴望脫離宮裏控製的一個。

    隻是，沒想到他自己有這樣貪婪的想法也就罷了，竟還要拉上楚王一同向皇上請旨？

    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那封密函落到了賊人手裏，有心害楚王，誣陷他個與譽王勾結謀圖不軌，也是極有可能的。

    何況……

    “這譽王也太過分了些，這樣的要求，萬一爹您真的同意了，東南兩邊的勢力一起做威脅，隻怕皇上就算不想答應，也隻能被迫答應了！”林瓏替皇上憤憤不平起來。

    林崇見狀倒是有些意外，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進宮沒兩天，倒是一門心思護著皇上去了？”

    林瓏笑得坦然。

    她確實對這位皇姑夫很有好感，她也不打算隱瞞這件事，自然不會在父親麵前藏著掖著了。

    “他是我姑父嘛，不護著他護著誰？爹不是說過，我們林家人，缺點一堆，最大的一個就屬護短了。”林瓏說著，又正色道：“不過這譽王也太笨了些，他竟然看不出來，爹是絕對不會做不忠於皇上的事的？

    “這種事他找爹就大錯特錯了吧？他怎麽不去找西邊那位晉王？那一位不是與他一樣有皇家血脈？血濃於水的親情說不定能讓他們聯合起來呢？

    “還是他不過是看爹是異姓王，就揣測爹會有反骨？”

    林崇搖頭，道：“譽王可不傻，他給我遞密函的時候，肯定算到我會拒絕他的邀請了。”

    林瓏不解：“那他還遞那密函？等著被人捉住把柄麽？”

    林崇看林瓏天真的樣子，搖頭道：“我平時真是太慣著你了，知道你不喜歡廟堂上這些鬥爭，就一點也不讓你接觸。把你養成了這直來直去的性子，人家一點算計，你就參不透了，以後我不在了，你一個人可怎麽招架得住呢？”

    “爹你怎麽會不在了？”林瓏道，“這些事我本來就不懂，我天生就沒有這方麵的天賦，爹你就不能多提點提點我嗎？”

    林瓏突然有些想念海則剛在的時候了，如果她的海哥哥在旁邊，現在見她被困住了，肯定會上前解圍，幫她把父親的問題攬過去自己答了。

    這樣一想，林瓏思緒就不知不覺飄回了襄陽去。

    不知道海哥哥現在怎樣了？素素過得好嗎？他們倆之後見了麵嗎？

    此時此刻，素素正坐在窗邊，呆呆看著街邊的風景一個人傻笑，滿腦子想著海則剛。

    自從林瓏給她帶了話來，她的心結便解開了，再不像之前那樣向東向西整日食不知味了。

    海則剛依然沒有踏進醉月樓半步，也沒有再遞消息過來。

    但是素素已經不在意這些了，隻要他還記得她，記得他許她的承諾，她就滿足了，她願意等，那怕等他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所以她雖然依舊日日坐在窗邊發呆，心情卻極好。

    隻是這好心情被樓下一陣吵嚷聲打斷了。

    隱約聽到樓下有男子的叫罵聲，與人推搡的聲音，接著是打碎瓶瓶罐罐的清脆聲響。

    “落紅！”素素轉頭道，“下麵出了什麽事？”

    落紅聞言慌慌張張推門進了內室，又將門從裏麵鎖住，這才來到潘慧素身邊，喊了聲“小姐”。

    看著落紅這一副做賊的模樣，素素眉頭皺得更深了。

    “怎麽了？你怎麽嚇成這樣？”

    落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睛盯著門縫，壓低聲音道：“小姐千萬小聲些，別讓樓下那人聽見了……張媽媽和金小姐都在下頭攔著呢，張媽媽一口咬死了小姐你不在醉月樓，那人才沒有直接衝上樓破門而入……”

    落紅一副受了驚的小貓的模樣，講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潘慧素努力從中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到底是什麽人？是來找我的？如果是想要聽曲子，跟他講明了我的情況，直接請他上來我招待就是了，何必弄出這麽大動靜？

    “金鑲玉也出麵了？她也攔不住？那人指明了要我？”

    金鑲玉是醉月樓的另一個紅牌姑娘，雖然聲名比不上素素，卻也極有姿色，加上為人極和善，算得上是醉月樓的台柱了。

    每當有不懂規矩的客人來了一定要潘慧素陪睡的時候，張媽媽都會祭出金鑲玉擋著，因為金鑲玉的體貼和八麵玲瓏，加上嫖客多無定性，一般也就退步了，改去了金鑲玉的房裏，不再提潘慧素。

    沒料到這次金鑲玉出麵，也沒有攔下來來人。

    而且還鬧出這麽大動靜，一副要砸了醉月樓的場子的架勢，再看著落紅那瑟瑟發抖的模樣，素素越發覺得情況不對。

    “不行，我要下去看看，萬一那人敢傷了張媽媽，我定不饒他。”潘慧素說著，從窗邊一躍而下，瘦削的身子如一陣青煙一般飄然到了門邊。

    嚇得落紅撒開腿追上去，死死抵在門前，苦苦哀求道：“小姐你千萬不要衝動。就是張媽媽讓我上來看住小姐。張媽媽說了，無論如何，您都絕對不能邁出這門半步，下麵的事自有她和金姑娘照料，不會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