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林瓏之前和文韜提過，以他的聰明，能猜到也不奇怪，所以林瓏坦然點頭承認。

    “那明天皇上早膳的時間，隻怕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文韜道。

    林瓏不解：“何出此言？”

    文韜正色道：“以我這些天的觀察，隻怕已經有人瞅準了明天早膳時間，會與皇上重提你的婚事。”

    林瓏眉頭微蹙：“你是說，慧貴妃要再向皇上請旨為我賜婚？”

    文韜輕輕搖頭：“不是熹微宮，是靜安宮。”

    “靜安宮？”林瓏越發不解了，“大皇子和靜妃？怎麽會？他們不是一直和熹微宮意見相左？怎麽突然改了主意了？”

    文韜聞言竟是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已經見過大皇子和靜妃了？”

    林瓏看向文韜：“你對我的行蹤倒是了如指掌啊？”

    “我是關心你，才會特意留心你的動向，怕你在宮裏遇上什麽人事不好對付。”文韜一本正經道。

    “哦，”林瓏習慣了他如此大言不慚，附和道：“那多謝文指揮使關心了。”

    文韜挑起眉毛看著林瓏，問：“你覺得大皇子如何？”

    “他相貌英俊，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正氣，與皇姑父很像。”林瓏認真回味道。

    “很英俊？”文韜皺眉，莫名有些惱了起來，“動心了？”

    “怎麽會，”林瓏道，“若單純論相貌，大皇子還不及你，我若是那好色之徒，豈不是應該直接對你垂涎三尺了？”

    文韜笑道：“垂涎三尺倒不必，隻是我之前的提議，你卻是可以認真考慮的。”

    沒想到先前求婚那樣的無稽之談，文韜會再重新提起來，林瓏輕咳了一聲，腦海中浮現出大皇子那深邃的眉眼，再與眼前人對上，突然奇了起來。

    “文韜，你與大皇子，長得真的有六七分相像……”

    這次換文韜不自在起來，他含糊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可不許亂說，讓人聽了去就是誅心的死罪了”，又語重心長道，“我剛才認真與你說的，早膳的事，你可聽進去了？”

    林瓏認真點頭，道：“你是說，大皇子極有可能明天早膳的時候會去養心殿，和皇上再提與我的婚事？”

    文韜點頭：“正是。”

    林瓏搖頭：“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大皇子怎麽會突然改主意了？他與我也隻是見過一麵而已……你究竟有幾成把握？”

    “我有幾成把握重要嗎？”文韜反問，“現在一切都隻是猜想，有關你的婚事也都隻是宮中的議論罷了，做不得數。可一旦皇上開了口，那就是聖旨了，就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了，不是嗎？所以但凡有萬一的機會大皇子明日可能在早膳時間與皇上提起你的婚事，隻要有一絲可能皇上會同意並當場下旨，那你就必須趕在那之前去阻止他，這一條，總沒錯吧？”

    這話倒是不假。

    覆水難收。

    一旦她的婚事被擬成聖旨頒出來了，再回頭代價就非常大了。

    林瓏重重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肯連夜來告訴我這些。”

    文韜微微一笑：“我說過了，你我是朋友，何必談謝不謝的。你若是與大皇子真的訂了婚約，於我也是損失。”

    林瓏看著文韜，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文韜卻已經起身，道：“話我帶到了，明天能否趕在靜安宮的人前麵，就看你自己的了。”

    說罷，縱身從窗口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林瓏吩咐了錦榮，第二天寅時不到就喊了她起來，簡單收拾了一下，連飯也顧不上吃一口，便匆匆往養心殿去了。

    披著月色獨自走在路上，卻與另一人不期而遇。

    “西晉王世子？”

    兩人狹路相逢，避無可避，林瓏上前招呼道。

    宇文鐺像前一天一樣，朝著林瓏深深一禮，道：“林姑娘，叫我阿鐺便好。”

    林瓏笑著衝他一拱手，道：“你這麽一大早要去哪裏？”

    “出宮，回西邊去。”宇文鐺平靜笑著道。

    “這麽急著走？”林瓏順勢問。

    “令尊囑咐我的話我帶給了皇上，皇上吩咐我帶回去給父親的話，我也要趕在這兩天待回府去才行，刻不容緩。”宇文鐺誠實回道。

    沒想到這次宇文鐺入宮，竟然是父親安排的？

    林瓏微微吃了一驚，但事關朝政，她也不便追問。

    “沒想到與世子匆匆見了一麵，你這就要離開了。”林瓏笑著道。

    這倒不是客套話，林瓏確實對這位小心謹慎的世子有些好感，本以為可以深交，沒想到對方走得這樣急。

    宇文鐺聞言雙眼一亮，笑得純真：“多謝林姑娘掛念，日後若是有機會，希望姑娘可以去西邊看看，阿鐺必定款待。”

    林瓏謝過他，又道：“之前你與我妹妹林琇的婚事，原是我們林家虧欠於你，我代舍妹向你道歉。”

    宇文鐺慌忙搖頭道：“林姑娘快別這麽說。我與令妹素未謀麵，那場婚約，究竟是什麽目的，林姑娘想必也是清楚的。

    “雖然沒能有幸與令妹林琇結成一段姻緣，令尊卻因此更願意與我們西邊結交，那在下就算是超出預期地完成了任務了，所以並無任何遺憾。

    “可以說，在下那日雖然狼狽離開襄陽城，心中卻是極滿足的。”

    “在下那時候唯一的擔心，隻是怕悔婚隻是於令妹的聲譽有損。

    “她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實在不應該擔此負擔，於她的餘生怕都是一個負累。

    “所以，在下在得知楚王爺對這件事之後的處置，以及襄陽城中百姓對這件事的反響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不得不說，那位砸了在下花轎的俠士，真是幫了大忙——既保全了林琇姑娘的顏麵，又為在下與楚王爺牽了線搭了橋。”

    宇文鐺最後講出“俠士”二字的時候，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林瓏的。

    林瓏很是意外：這個人，竟然早知道花轎是自己砸的？

    西晉王世子，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智慧得多。

    表麵上的恭謙愚鈍背後，卻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在看清一切後，依然能藏住自己的鋒芒，笑看這個世界。

    林琇沒能與他結緣，實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