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

    小吳一臉沮喪，想爭辯什麽，可看見季月荷那張虎著的老臉後，欲言又止。

    “小、小皓……”

    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喚著人，隨即便發出一連串拉風車般劇烈的咳嗽。

    “姐姐！”

    吳文皓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兒，眼下終於再忍不住，滾落眼眶：

    “姐，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季月荷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睨了二人一眼，轉身就走。

    她之所以那麽果決的趕二人走，是她發現，眼前的衛姑娘居然在裝暈。

    當初，她撇下吳文皓時，多果決啊！多有決斷啊！

    說玩消失就消失，說走立馬抬腳就離開！

    她季月荷是心腸狠毒，可還沒到能漠視一個孩子生死的地步。

    更何況，這孩子的姐姐將他托付給了自己，她不收留這孩子不是爛心腸的人嗎？

    結果，她把孩子帶回家，小的來了不說，大的又裝暈跑來老關家。

    不管她是碰瓷了關老四，還是適逢其會，就憑著她裝暈這一條，她就沒理由再留二人在身邊！

    她可不想做東葛先生。

    誰知道哪條毒蛇會在不經意間，回頭就咬自己一口？她可沒有耐性，整天提防著這個明顯來意不善的女人！

    既然早晚都是做惡人，早做不如晚做！

    “大娘！咳咳咳……”

    季月荷一走，身後的衛姑娘果不其然慌忙喊住她。

    見她頭也不回，她才慌了。

    一骨碌，就從床頭滾到了地上：

    “大娘！”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姐姐你摔到哪裏了？”

    季月荷咬咬牙，罷了！

    她回頭把人攙扶起來，又把人送到了床頭：

    “姑娘既然醒了，想必也聽到了我和這孩子的話。

    你們姐弟倆的遭遇，我深表同情。隻是眼下……我家也是一堆爛事，我也有心無力。

    明兒一早，你們就離開吧！”

    “奶！求求您別趕我們走，我姐姐正病著呢！我、我……大不了，我以後幹活兒都不要錢了，我就求一口飯吃！我隻吃很少的，我保證認真幹活兒……”

    “小皓！”

    吳文皓還在哭求，卻被衛姑娘打斷了話。

    回頭她又朝季月荷笑了下，強忍著咳嗽：

    “大娘，您放心。您收留小皓這段日子，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我們都記在心裏的……”

    “記得就好。”

    季月荷的態度越發冷淡：

    “我也不求你們將來念著我的這份恩情，畢竟……你們現在都不記得的恩惠，何況將來。我更不會挾恩圖報！

    我隻求家人平平安安的，無病無災。

    如果哪個妄圖不該有的東西，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客氣！”

    這話她說得狠絕。

    吳文皓聽得低下了頭，仔細想一想，關老太收留自己這麽久，自己每天好吃好喝的，再不用擔心吃不飽飯，穿不暖。每天還有額外的工錢。

    可，他隻是希望姐姐能留下來啊！這個願望，很過分嗎？

    “大娘，我省得……”衛姑娘的臉色越發糟糕，臉上的笑容幾乎繃不住。

    季月荷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一走，吳文皓就慌了！

    “姐姐，你怎麽不求求她，我們再求求她讓咱們留下來！姐姐，我們再求一求吧！”

    “傻弟弟……”

    衛姑娘隻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再無多言。

    季月荷一走出屋子，就看見關老四就站在他門口處的陰影裏。

    “怎麽不去睡？”

    “就去。”

    關老四很忐忑，“娘，我……我是不是給家裏添麻煩了？”

    “你覺得呢！”

    季月荷白了他一眼，進了灶房。

    關老四趕忙跟來：

    “娘，我就是看她可憐，所以才……”

    “老四，你看看娘，娘可憐嗎？”

    她打斷了關老四的辯解，指了指自己：

    “娘在風華正茂的年歲，嫁給你爹這個鰥夫。在此之前，娘也是被嬌養著的，雖說是做伺候人的活兒，卻一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可你看看你娘現在，你爹昏迷不醒，你二嫂坐月子，你三哥沉迷賭博，眼下，你的婚事又平地起波瀾……你說，娘可憐嗎？”

    可憐！

    可……

    “娘，我的婚事怎麽了？是不是甘家那邊額外提了要求？”

    一聽這話，關老四急了：“娘，如果甘家想要錢，我去借，我多出去接點活兒。我明兒一早就去……”

    “並非如此。”

    季月荷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娘說這話的意思是想告訴你，人活在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魚羨慕鳥兒在天上飛，而鳥兒又何嚐不羨慕魚兒在水裏遊，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

    你看見衛姑娘，覺得她弱不禁風，所以把她帶了回來？”

    “不是。”

    關老四試圖辯解，卻又無從辯解起：“當時，我是覺得她無處可去，太可憐……”

    “娘也很可憐，生你，養你，拉拔你這麽大。你為何不同情我？”

    “我……”

    關老四啞口無言。

    “老四啊，你的心腸軟，有同情心是好事。可同情心並不是隨意濫用的。

    如果，眼下你的婚事沒有平起波瀾，假如，甘家二姑娘順利嫁進了我們老關家，看見你帶別的姑娘回家，而且，還是在她嫁進老關家的門之前，帶回的老關家。

    她會如何想？關家該怎麽向甘家交待？你又該如何自處？”

    關老四傻了眼。

    真的這、這麽嚴重？

    季月荷往砂鍋裏添了水，把泡過的中藥放進去，開始熬藥。

    “老四，你年紀不小了！十五歲的少年，也是成家立業的年歲了。你平白無故帶個姑娘回家的舉動，該嗎？”

    “不、不該……”

    關老四這才恍然大悟！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當即就慌了：“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娘！你打我吧，娘……”

    “起來！

    剛剛才說了你是個大人了，怎麽又犯小孩子脾氣。知道錯了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你別動不動就下跪。”

    “嗯！”

    關老四這才起身。不過又慌忙追問：“娘，甘家那邊……”

    這種事，瞞不住，季月荷也沒想瞞著他。

    歎了口氣，就把白天發生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