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家二姑娘眉眼含淚，看著關老四幾度欲言又止。

    甚至，還因為雨天路滑，險些跌進了關老四的懷裏。

    還是季月荷在一旁重重咳嗽了兩聲，關老四伸出的手又慌忙收回，眼睜睜地看著甘家二姑娘摔了個四仰八叉。

    一時間，有些分辨不清東西南北，她勉強坐起，淚眼婆娑的望著關老四：

    “四哥……”

    關老四的臉色變了幾變。

    旁側衛氏的臉色也很難看。

    她的指甲，都不自覺掐進了掌心的肉裏，卻依然沒察覺。

    雙目噴火的盯著那遙遙相望的孤男寡女。

    旁側眾人更是議論紛紛。

    鄉下娛樂少，難得有八卦，自然早早就傳開了。老關家和老甘家退婚的消息，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旁側又有人擠眉弄眼，竊竊私語：

    “還道二人退婚，可眼下的情形瞧著，似乎郎情妾意啊！這兩人怎麽就走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呢？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這有啥不明白的？那二姑娘不是最近才和她表哥定了親麽？聽說啊，她那位表哥家裏，可有錢了……”

    “喔！難怪……”

    八卦永遠不會遲到。

    關老四自然也聽見了這些議論。

    他的十指緊握成拳，臉上青筋更是突突的往外冒。

    最終，他卻什麽都沒有做，隻是越過甘家二姑娘，徑直走了過去。

    衛氏悄悄鬆了一口氣，這才察覺自己掌心一片刺疼。

    季月荷捏緊的拳頭鬆開，拭去後腦勺的冷汗。

    那甘家二姑娘雖說和老四定過親，可眼下，她已經和她的表哥再度訂了婚。如果關老四還和對方有牽扯，不就是上杆子找罵嗎？

    好在關老四還沒有糊塗到徹底！

    實則，關老四早就做了糊塗事，隻是那位表哥吃了癟，沒臉往外說。

    不然不定得鬧出什麽事來。

    祭祖時，女人不能進祠堂，可季月荷看見了關嘉茂進香叩拜都有模有樣，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之前還真怕這個男人會鬧出點什麽事來。

    眼下這般安安靜靜的，她就已經非常滿意了！

    三叔公是關家目前的最長者，祭祖自然也是由他主持。

    等祭祖結束後，他刻意切了一大塊豬頭肉給關嘉茂，還語重心長地告誡他：

    “豐盛啊，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唉，這人哪，一輩子的際遇誰說得清呢！

    老夫看你當年不僅聰慧，還識文辨字兒，頭腦靈活，一直以為我老關家要出一個棟梁之才，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行了行了，回吧！”

    三叔公拍了拍他的肩膀，讓關老大等人攙扶著關嘉茂先走。

    關嘉茂懵懵懂懂的。

    他人雖然醒著，可意識依然沉寂在自己世界裏，沒辦法清醒。

    那是老關家的祠堂，老關家的祖墳，他不會認錯！

    看來，他當真是死了，魂歸故鄉。

    所以才見到了故鄉的人，故鄉的事兒，還有這故鄉的山山水水。

    他這輩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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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事情多，可學業也很重要。

    等清明一過，關明軒就帶著吳文皓去了縣學。

    這些天夫子都在給明年開春後能下場的學子們開小灶，而成績一慣出眾的關老五，自然也是夫子重點照顧的對象。

    他身邊多了個書童幫忙整理日常，他也多出一定的時間來用功學業。對此事，他自然樂見其成。

    還別說，小吳確實能幹！

    他下了學後就隻需要用功讀書，其餘一應事宜，小吳都能解決好。

    每天上學前，下學後，都有熱乎的飯菜進肚子，還有幹淨的衣服穿，那些書冊更是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瞧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他瞧著滿意，心下更是有了成算，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等到了月底，他可以和娘說一說，多給幾文工錢。

    這天他一如既往下課，剛走出不遠，迎麵就碰到了王靜怡。

    自從上次那件事後，他就曾假借求教學業的借口，把王靜怡的兄長王偉才約了出來。

    旁敲側擊了幾句。

    當時，王偉才的臉色都變了！

    回去後，王小姐就再沒有試圖聯係過他。

    眼下，王小姐就站在縣學大門處，即便頭上帶著帷帽，依然能看出對方天生麗質的棉布輪廓，氣質斐然。

    王靜怡也發現了他。

    她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然盯著他。

    清風吹拂著帷帽上的麵紗，將她秀美的五官勾勒上了一層朦朧。

    她沒動，也沒有閃避。

    關老五心頭略微一動，可腳下的腳步卻絲毫沒有變化。

    唯獨在路過對方身側時，他遙遙一抱拳，算了見過一禮，便越過王靜怡的身旁，徑直離去。

    王靜怡靜靜地盯著他遠去的背影，久久無言。

    “妹妹！”

    王偉才大步流星遠遠走來：“怎麽，等很久了？……你在看什麽？”

    那道背影，好像是……

    “沒呢，我也是剛到。”

    王靜怡收回目光，自然笑了笑：“哥，不是說太晚了嗎？咱們走吧。”

    “好，走吧。”

    王偉才收回目光，兄妹二人上了馬車，漸行漸遠。

    透過馬車的車簾縫隙，王靜怡看著已經走在路旁的關老五，一股苦澀蔓延上心頭。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對他上了心。

    那個少年郎啊！

    可上次哥哥的一席話，也讓她明白，自己的一切想法終究是妄想。

    尤其是現在，她已在相看人家。

    想必不久的將來，她將出嫁，相夫教子。

    至於那個曾在她生命中留下一筆重墨的少年郎，也終將成為了她生命中的過客。

    相忘於江湖……

    再不複見。

    關老五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淡定。

    他從小就早熟。

    少年對少女的情愫萌動，暖陽嫵媚，青春就是這麽活潑美好！

    可，也僅僅止於此！

    娘說得對。

    他的天地，並不在這個小山村的犄角旮旯裏，他終究是要走出大山，走出小小的張家坳，走出靈泉縣，走向他的未來！

    等他從少男對少女的情愫暗生中掙脫出來，回頭再看，眼前的一切，都宛如鏡花水月。

    在心底劃過一道道漣漪，又很快淡了下去。

    船過水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