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季家都死得差不多了，除去早年服役一去不回的老大季宏深之外，季家就剩下季天磊、季翔飛、以及大嫂孫氏和大房和二房的兩個女孩以及少年季星宇了。

    說起曾經的季家那幾十口被深埋在地下的家眷，孫氏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到底顧及眼下大過年的哭泣不吉利，才強行忍住。

    “說起來都怪我，如果不是為了替我擋刀，他也不至於會受傷……”

    季月荷有些傷感。

    之前她對這個便宜爹很不感冒。

    可對方居然能舍棄自己的性命來護住她，不可否認，那一刻，她一直淡漠的心，終於有了些許鬆動！

    所以這幾天照顧對方時，她也算盡心盡力。

    不管飯菜，還是熱水，日常所需，都沒有絲毫懈怠之處。

    反倒是關嘉茂，目光在季天磊爺孫三人的臉上溜過，又看了看季月荷，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

    下午，除了季星宇被留下來照顧季天磊之外，其餘人都回去了。

    季星宇雖然年紀小，照顧人反倒很有一手本事。把季天磊照顧得無微不至。

    季月荷從不主動和他們搭話。

    連續幾天，大家都相安無事。直到過了初六，原本喧囂的老關家眾人該讀書的讀書，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出門的出門，就連袁氏都帶著那對雙胞胎去了食鋪，老關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正因為安靜下來，所以關老四和關老五的朗朗讀書聲，更是勾人得很。

    季星宇除了照顧祖父季天磊之外，幾乎每天都坐在屋簷下，癡癡的聽著屋裏傳出來的朗誦聲，以及關嘉茂考校兩個孩子時，傳出來的諄諄教誨！

    他的眼睛裏，閃動著驚人的熱烈。

    那種熱烈，迫切希望自己也能學習的焦急心情，瞧著就讓人心驚。

    可惜！

    不管是他祖父季天磊，還是關嘉茂和季月荷，都從未主動提及過關於讀書的話題。

    隨著時間推移，很快一周時間就過去了。

    季月荷這些天也每天替季天磊換藥，如今他的外傷差不多可以抽線了。

    而這天，陳大夫“恰好”也過來找季月荷。

    有專門的大夫，季月荷樂得清閑。

    抽線是陳大夫幫忙抽的，對於被季月荷指派的工作，她不但不以為許，反倒因為可以練手而高興得很。

    抽了線，再度把傷口包紮好。甚至為了防止傷口裂開，而再度給他的胳膊套了個繃帶掛在脖子上預防拉扯。

    其實到今天，季天磊也在老關家養傷一周之久，完全可以回去了。

    陳大夫打了個活結後，自然而然吩咐：“行了，都弄好了。記得以後每隔一天或者兩天過來換一次藥，在傷口徹底好全之前不能隨便活動，更不能做重體力勞動，這條胳膊一定要仔細養著……”

    她拉拉雜雜交待了一堆。

    見屋子裏突如其來的安靜，不由頓下話語回頭看去。

    眾人都沉默著，垂著眉，誰也沒有說話。

    “也是。我這傷也差不多好了，我看，我晚些就回去。叨擾了這麽久，怪不好意思的……”

    季天磊勉強笑著說道，隻是說道後來，又相顧無言。

    季月荷還是沉默。

    季天磊眼底的希翼一點點的淡了下去，最後還是強撐著笑容，讓季星宇幫著收拾東西。

    其實，季天磊哪有什麽東西可收拾。

    來的時候他身上的舊棉襖都破得不成樣了，眼下他身上這身，還是來了老關家“賠償”給他的。

    季星宇應下了，卻沒動。

    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麽收拾。

    最終，季月荷還是和陳大夫一前一後出了屋。

    陳大夫看了眼身後，有些鬧不明白眼下的情況：“這是咋的了？你這位病人……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他的臉好像很熟，總覺得在哪裏看過……”

    “他是外鄉人，你怎麽可能見過？”

    季月荷笑了笑，又問起她的情況：“對了，蘭蘭的病情好些了嗎？”

    上次去青雲觀時，文蘭雖然沒有受傷，卻飽受驚嚇。

    在老關家住了一晚，趁著第二天幾人去縣城拜見恩師時，文蘭也跟著回了城裏。

    沒想到，原本就有些頭重腳輕的她一回到城裏就病了，這一病，就病了好些天，一直吃藥都沒有好轉。

    拖了兩天受不住了，才帶信給季月荷。

    季月荷這邊諸事纏身，不得已隻能托陳大夫幫忙看看。

    陳大夫二話不說就去了城裏照顧文蘭。

    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文蘭的病原本就和心律交瘁有關，再加上受了風寒，病情來勢洶洶，拖了這麽多天才總算好轉。

    陳大夫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末了，還感慨得很：“文姑娘的表兄對她可真不錯，一天三趟的過來探望病情。說起來，他們二人年紀相仿，又男未婚女未嫁的，要是能結秦晉之好，不是一樁美事？”

    她樂嗬嗬地笑。

    可季月荷卻知道，這表兄妹二人一直不來電，否則，恐怕文蘭早就嫁過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文蘭其實當初之所以去楊家，又何嚐沒有這樣的想法。

    隻是最後，連文蘭自己都放棄了。

    想來，楊大郎當真並非她的良人吧！

    “行了，這種事咱們也別亂想。說到底，她也是官家小姐，她的姻緣恐怕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否則，文蘭又怎麽會看上那位黃院判，又怎麽會給了黃院判可乘之機，害得眾人如此！

    不過話說回來，那位黃院判……怎麽沒有後續了？

    其實，這話要是讓楊大郎和孫簫知道了，不定得怎麽哀嚎呢！

    出事的那晚，關嘉茂一整晚都沒回。

    他帶了人直撲黃院判的住處，不但狠狠教訓了對方一番，還拿到了對方和地方官員勾結，飽中私囊的證據。除此之外，還有和幾房勢力的來往信件。

    關嘉茂這幾天之所以忙，就是忙著把這些信件散播了出去。

    黃院判在次日一早就發現這些重要信件遺失，當即又驚又怒，慌忙追查那些信的下落。

    哪裏還有餘力來找季月荷的麻煩？

    季月荷並不知道，一場暴風雨因為關嘉茂插手，而消弭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