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黃院判把自己的屁股擦幹淨前，是沒有餘力再來找季月荷的麻煩了！

    季天磊沒什麽可收拾的，隻能把自己換下來那身破棉襖一卷，打了個包袱，這才找季月荷告辭。

    季月荷並沒有挽留。

    “記得按時過來換藥，這條胳膊一定不能用力，否則，傷口被崩開，之前耗費的心力都白費了。”

    說著話，她又從懷裏拿出來十兩銀子，放到他手上：“這些錢，是我對您受傷的補償……您別忙著推辭！這些錢，是您該拿的錢。您是用您的一條胳膊換的錢。值得這個價！”

    季天磊不住的推辭，臉色更是難堪：“多了！太多了，哪裏值得這許多！把我這條賤命賣了都不值十兩銀子……太多了……”

    這年頭，一個壯勞力也才賣十兩銀子，一般的老弱婦孺，如季天磊這種年過六旬的老人，倒貼錢都沒有買！

    當然，如果是花容月貌的少女……

    那價格就沒上限了！

    如當初季月荷被賣那時，年不過才七八歲，季家賣了四兩銀子，這還是看在當時尚未長開的她已經顯露出幾分容貌來的份上。

    賣的時候，雖然說是活契，隻要季家湊夠了銀兩就可以替她贖身。

    可實際上的情況，卻是直到那位當家祖母歸還了她的身契，把她配給了關嘉茂，都不見有人去贖她。

    眼下，季天磊不提賣錢這句話還好，他一提，原身的記憶就翻湧而來，那撲天蓋地的絕望情緒，幾乎將季月荷逼瘋！

    若非她用盡自製力，才勉強控製住突然從心底湧出來的戾氣，恐怕……

    “給你你就拿著！你這條賤命不值錢，我季月荷這條命可不止十兩銀子。收下！”

    她把銀子往對方懷裏一塞，轉身就走。

    季天磊拿著銀子，良久才醒悟過來。

    季月荷？

    這真是個好名字！

    可惜，當年他一直都小五，小五的叫，他膝下子女多，但凡女娃都沒取名字。

    季月荷，這個名兒真好聽！

    “爺爺，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回去吧。”還是季星宇叫醒了他。

    “好，好……走吧。”

    季天磊也想把這些銀子推回去，可他想到家中連隔夜糧都沒有了，想到家中的兒孫餓著肚子開荒，那到了嘴邊的推辭最終也沒說出口。

    季天磊離開了，季月荷站在那棵臘梅樹下，眺望著二人一前一後漸行漸遠的背影，久久不語。

    “奶，您……怎麽哭了？發生了什麽事了？奶……”

    大丫回家來取點東西，隔得老遠就看見季月荷淚流滿麵，忍不住喊了出來。

    自己哭了嗎？

    季月荷也愣住了，下意識摸了摸臉，卻摸到了一手濡1濕。

    “喊什麽喊，再咋呼呼地，讓人聽見了不定還以為咋了呢！餓了沒？灶膛裏煨著燉肉，自己倒出來吃去。”

    因為家中有做月子的馮氏，又有帶著雙胞胎奶娃子的袁氏，還有之前的季天磊這個病號，所以幾乎每天季月荷都用煨罐裝一罐各種肉，放進灶膛裏葳。

    這種燉肉不同於用鍋燉出來的肉，不但軟爛，而且濃香撲鼻。

    最最最重要的是，隻需要在烤火或者燒柴火的時候，放到一邊，利用很少的柴火或者利用炭火的餘溫，就能把一罐臘肉燉到軟爛。

    季月荷是個疼孫女的，見孩子回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怕孩子餓到。

    “噯，知道了！奶，大丫也給你盛一碗來。”大丫說話間，人都已經跑進了灶房。

    “你自己吃，我不餓。”

    季月荷揚聲說道，回頭看了眼，卻看到老三家那邊有人探頭探腦，不由蹙眉。

    說起來，她都找了好幾天大寶了，還是沒找到人。

    要不，她一會兒再去找一找？

    趁著大丫回來，季月荷等大丫倒了一碗燉肉湯後，她才拿碗把燉肉裝了一半進大碗裏，又舀了一大碗米飯放進托盤裏，這才揚聲喊關老三過來端菜。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關老三倒是變了不少。

    關老四初一初二一直不見人，據他說是被關嘉茂派去守雜貨鋪了。

    不過，這幾天他倒是每天都盡量陪著馮氏，逗她笑，抱孩子，很有幾分奶爸的模樣。

    關老三一過來，看到今天又是燉的蹄髈，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撈。

    卻被季月荷一巴掌拍開。

    “這是給你媳婦下奶的蹄髈，你都吃了，你媳婦和丈母娘吃啥？別忘記了，我可沒準備你的份！”

    這本來就是開小灶的吃食，關老三一個大男人，季月荷自然沒準備他那份。

    “娘，您就不心疼我？我究竟是不是您的親兒子啊？”

    關老三悻悻然收回手抱怨。

    “我倒希望你不是。”

    “啊？娘呀，您怎麽這麽狠的心……”關老三哀嚎著，還是不死心。

    “我狠心？我要是真的狠心，我就該一片肉也不給。你都長大成1人了，又分家了，還賴著爹娘做什麽？去去去，滾一邊去別礙著我的眼！”

    季月荷趕人了。

    大丫邊抿著嘴笑邊吃肉，可關老三眼疾手快，從她碗裏搶了一塊肉塞進嘴裏就端著拖盆跑了。

    “你這個……渾人！你連自己侄女的肉都搶，你好意思嘛你？看我不打死你……”

    季月荷氣急敗壞追著關老三一路進了屋，她才恨恨的罵了兩句，這才回了屋。

    看著依然笑眯眯地吃著燉肉的大丫，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你三叔那麽大個人了，搶你的肉你還傻乎乎地不知道搶回來。你傻不傻？”

    大丫隻是笑，並沒有反駁。

    其實，現在的老關家和過去的老關家早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現在每天在食鋪幫忙，不但每天都有進潤，最重要的變化，是她每天都可以吃飽、吃好！

    這在一年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奶，您快來吃一塊。這塊肉不但軟爛，而且味道特別好。您嚐一嚐嘛！”

    大丫硬是把肉往她嘴裏喂，季月荷推辭不了，還是吃了一塊。

    “行了，你自己吃。奶不缺這一口肉。”

    她的嘴還沒這麽饞。

    不過，她盯著眼前的大丫，突然想到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