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的護衛見她說睡一倒下就睡著了，都很有些不滿。

    不過剛才她救人的嫻熟動作，還是讓大家都高看了她好幾分。

    他們此行並沒有帶郎中或者軍醫隨行，大人受了傷，他們也是按照傳統的治療辦法，替他處理了傷口。隻是沒想到，不過半天，楊大人就開始發燒了。

    幾人商量來商量去，意見總是無法統一。

    季月荷也不管，隨著馬車前行的顛簸，沉沉入睡。

    倒是關嘉茂，在顛簸中反倒醒來了。

    醒來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的傷口上有紅紅白白的東西，一股腥臭氣。

    他下意識轉頭看去，立刻就讓楊大人的護衛發現了。

    “關壯士，您醒過來了？太好了！”

    關嘉茂迷迷糊糊的，他先是看了一會兒近在遲尺的季月荷，小心翼翼起身，這才看到擠在一旁的楊大人。

    “楊大人還沒醒？”

    “沒醒……”

    幾人七嘴八舌，這才把之前的情況說了。

    “既然我夫人說，楊大人的情況危急，就說明，楊大人的病情確實很嚴重。你們不信她，我卻相信。我願意替她擔保。如果她治療後楊大人真的有什麽事，我願意賠上我的項上人頭！”

    關嘉茂的這一席話，讓幾人奇奇倒吸了一口氣。

    又湊到一塊兒商議。

    一直沉睡的季月荷反倒醒來了。

    她坐起身，拿複雜的眼神盯著他：“你就這麽肯定，我一定能治好他？”

    “我是相信你有治好他的本事！”

    “你錯了，他的傷口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處理，導致傷勢惡化。即便我現在動手，能救活他的概率也隻有七成把握。再多就沒有了。”

    “如果你不出手，楊大人有幾成幾率康複？”

    “大概有兩成希望吧。”

    其實說兩成都多。

    沒看他現在的傷口周圍都腐爛了嗎？

    這分明就是敗毒症的感染症狀。在缺醫少藥的當口，他能活下來的幾率確實有兩成就已經不錯了。

    關嘉茂沉默了。

    偏生就在此刻，一陣急促地咳嗽聲，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楊大人顫抖著雙眼，從昏迷中漸漸醒來：“讓她、讓她治……咳咳咳咳！如果我死了，隻能怪我命該如此！你們千萬……咳咳咳，不要怪她……”

    楊大人親自發了話，這些護衛自然再沒有阻止她的緣由。

    季月荷這才起身準備手術。

    此刻，馬車已經離開了之前他們呆了三天的地方，還在繼續向前。

    季月荷命人繼續往前，離開這片山脈之後，再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停下來，方便她治療。

    得了她的話，眾人快馬加鞭，連續趕了兩個時辰的路，終於趕在天亮之前，才跑出了那片密1林。

    他們尋了個有水源的地方，暫時停下來休整。

    此刻天已經蒙蒙亮。

    季月荷先替其他人清洗處理好傷口，不是被狼咬的傷口都包紮好後，才重新把器材仔細消毒，這才準備替楊大人動手術。

    一解開楊大人腹部纏著的布條，果然，他的傷口處傳來一陣惡臭，傷口確實已經化膿了。

    等她剜掉腐肉，重新把傷口縫合，再捆紮好之後，她已經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條件有限，我現在能做的就隻有這麽多了。咱們得盡快回去，我需要藥材，還有其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現在什麽都缺，什麽都做不了……”

    眾人都明白眼下的情況。

    商議之後，眾人決定尋找一個落腳點，先治好傷再說。

    眼下關嘉茂醒了，再繼續呆在馬車上也不像話。

    他坐上馬背，和季月荷同騎乘一匹馬。

    “我沒想到，你會來。”

    關嘉茂的話語吹拂在耳邊，讓季月荷很有些不習慣。

    “我是擔心你錯過府試，所以才想著過來迎一迎你們。隻是沒想到，越走越遠。”

    她的話語很輕巧。

    可關嘉茂卻忍不住收緊了雙臂。

    良久，他才輕語：“謝謝你，阿荷。”

    是她救了自己的命！

    “應該的，你不是也拿自己的性命為我做擔保嗎？”

    季月荷也感慨。

    她怎麽也沒料到，有一天，關嘉茂居然會為了她這麽做。這實在太令她感到意外。

    “我相信你。還有，我們是夫妻！”

    夫妻本來就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是啊，我們是夫妻。”

    季月荷笑起來，內心特別複雜，不過她想起來自己的來意，這才把路途中間的插曲說了一遍：“他們三個人的這份情誼，你要記得。還有，今晚開考的府試，你終究錯過了！”

    “我會記得的。至於府試……錯過了錯過吧，性命要緊。”

    和性命相比，其它一切都算不得什麽。

    “不過，有件事，估計以後我們都得注意了。”

    “什麽？”

    “之前主動攻擊我們的那一群餓狼。”

    關嘉茂湊近她耳邊低語：“我發現，那群餓狼真是當初被我們驅趕走的那一群。不知道為什麽，狼群的數量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

    “你確定？！”

    “我確定。之前跟在你身邊的胡二叔親口說的。胡二叔，就是當初跟在你們身邊的三個獵戶之一，你還記得不？他臨死前告訴我的。”

    季月荷頭皮開始發麻。

    如果關嘉茂說得是真的，狼群又是怎麽追了這麽遠，還攔住關嘉茂要和他不死不休，是因為，那群畜生認出了胡二叔？

    這想法一出來，季月荷的後腦勺都一片涼意。

    他們一行人在一處農家的家裏暫住。

    季月荷開了方子，讓護衛去抓藥。至於其餘人身上的傷勢，此刻也得到了妥善包紮。

    偏生這裏太過偏僻，要抓藥，還得去最近的府城抓。

    不過，當地的老伯反倒提供了一個偏方：“我們這裏如果被鐵釘或者被生鏽的農具紮傷了，又沒錢看病，一般會用老壇子裏的泡茄子外敷在傷口處，一般四五天後傷口就自然而然消腫好轉了。”

    季月荷沒說話。

    可幾名護衛卻勃然大怒！

    “放肆！這可是楊大人，你以為是隨隨便便什麽阿貓阿狗？滾滾滾！”

    老伯被嚇得一縮脖子，轉身就跑。

    眼下缺醫少藥，還有這麽多傷者需要她照顧，季月荷拿什麽替他治傷？

    想來想去，她暗地裏找到了老伯，從他那裏拿到了泡茄子。現在這種時候，不如活馬當死馬醫吧！

    想到當初關嘉茂立下的豪言壯語，季月荷就頭疼。

    萬一真的救不回來人，又該怎麽辦？

    不過，也許是楊大人福大命大，到了中午時分，他居然又醒過來了！

    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先是要排便。之後，又開口說餓。

    季月荷之前一直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對方排了便，就表示他的內髒已經漸漸恢複了基本功能。開口說餓，也表示他的食欲在漸漸恢複。

    季月荷阻止了護衛送來的飯菜，親自下廚蒸了一份雞蛋羹，一碗軟爛的清粥，這才端著進了屋。她把雞蛋羹和清粥分成了兩份，一份給楊大人，一份給關嘉茂。

    關嘉茂沒料到自己也有一份。端起來也不客氣，幾口便進了肚。

    “楊大人，您的腸胃現在還很虛弱，這碗粥，您千萬千萬要慢慢吃，一定別吃得太快。”

    “行，都聽大夫的。”

    楊大人應下。

    隻是他一個常年舞槍弄棒的老爺們，端著一小碗薄粥，還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簡直堪比酷刑。

    即便如此，他還是黑著臉悉數吃光了。

    “就這麽一點兒？”

    “楊大人，眼下這裏地處偏僻，根本就沒有適合的藥材。隻要您養好身子骨，等回到府城後，想吃什麽樣的好吃沒有？”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可楊大人的內心還是這麽不得勁兒。

    “不要耽擱了，咱們立刻啟程，盡快趕回府城！”

    楊大人發話了，眾人自然不在停留。有了之前的修整，現在大家都鬆快了許多，即便連夜趕路，也沒有那麽難受了。

    這一趕路，等他們來到城樓下時，已經臨近子時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

    關嘉茂突然探出頭，問守城的兵士。

    那士兵嚇了一跳，還是趕忙應答：“現在是子時正，大人問這個……做什麽？”

    “子時正？”

    關嘉茂的眼裏突然升起一抹熱烈，一把揪住駕車的車夫：“快！送我去龍門，我要參加府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