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是太後的聲聲淒厲慘叫。

    殿外是虎視眈眈的新帝。

    夾在中間的一眾太醫瑟瑟發抖著，卻又不得不強撐著頭皮，替太後接生。

    天知道，這幫太醫大多家學淵源，否則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大多隻會懸絲診脈，又因為男女大防的原因，什麽時候做過替婦人接生這種事？

    眼下，新帝的命令卻不能不從。

    不過大家的心，都一直懸在半空。新帝連男女大防都不在乎了，顯見得是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走出這座皇宮。

    如今他們也別無所求，隻求不要牽連九族，便謝天謝地了。

    可太後肚子裏這胎，到現在也不過才七個多月，顯見得是早產。加上受驚嚇等諸多因素，自然而然就難產了。

    早產加難產，從太後發作到趙璉回宮處理瑣事，便已經用去了幾個時辰。到現在，天黑了又亮開，眼見得太後的叫聲都微弱下去，那胎依然沒能落下。

    呆坐了一晚的趙璉依然鎮守在殿前，根本不提早朝之事。

    那邊的小公公幾度探頭探腦，隻能衝常公公使眼色。常公公吩咐了幾句，不多時，便有人送來了一盞參湯，他低眉順眼的躬身上前，“聖上，先喝口參湯吧。”

    趙璉似乎這才從怔愣中回神，他揉了揉眉心，端起參湯喝了兩口。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已經卯時。”

    “卯時……該上朝了。”

    趙璉雖然嘴上在說，可人卻坐著沒動。

    沉吟片刻，又問：“關愛卿可有來上朝？”

    “未曾見到告假的折子。”

    “嗯……”

    趙璉沉默良久：“如果關王妃在，是不是裏麵很快就可以結束？”不過他很快又想起，關王之前就替王妃請了旨，去了太原呂祖廟。眼下人根本就不在盛京。

    他即便派人去了，也找不回關王妃來。

    他慢慢起身，僵硬著身軀往外走：“吩咐下去，到天黑還沒動靜，就讓他們所有人都替太後陪葬！”

    “遵旨！”

    趙璉去上朝了。

    今天聖駕來得很遲，卻沒有一個人敢跳出來說話。

    盡管趙璉萬般封鎖消息，甚至故意放出太後病重的消息迷惑大家，眼下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效果。

    終於，還是有不怕死的站出來，稟報最近嶺南異動頻繁，懇請聖上派人前往詳細調查。

    趙璉心不在焉的命常公公收下了折子，又隨意點了兩個官員問了下，便開口喊下朝。

    臨走前，還點了關嘉茂的名，把他留下了。

    一眾朝臣麵麵相窺。

    他們手上都帶了不少奏折打算上奏，看聖上的模樣，怕是也沒心思治理朝政。

    關嘉茂垂著頭，目送朝臣遠去。

    站在後麵的孫簫幾度回頭看他，卻沒有得到他的回應，隻能心事重重退走。

    該來的總會來。

    有些事，隻會遲到，卻不會不到。

    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太後懷孕之事肯定瞞不住多久。

    從一開始，關嘉茂就在等，等著爆發的一天。眼下，炸藥終於被引爆，剩下的，就看後續怎麽發展了。

    他深吸一口氣，卻暗自握緊了拳頭。

    跟著內侍的引領往群英殿走。

    到一處拐角處，他借著彎腰的機會，給領路的小內侍塞了一個荷包過去，又迅速站穩。

    “太後娘娘的病情，可穩定？”

    小內侍捏著手裏的荷包，臉色都白了。

    昨晚寶慈宮被血洗，消息雖然暫時沒傳出宮外，可他卻看見了那些流出的鮮血，將從寶慈宮荷花園的那條河道，染成了血紅色。

    他什麽都不敢說，也什麽都不敢問，瑟縮在屋子裏連聲都不敢出。

    同一屋居住的其他內侍有門道的，都找人換了崗。

    若非他實在沒人脈，也沒有後台，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被推出來送死，不得不硬著頭皮替人當差。

    眼下被異性王問到，他支支吾吾良久，又不敢不答。

    隻得顫抖著開口：“太醫都還在太後娘娘的寢殿裏。”

    這還用他說？

    關嘉茂早就知道了。

    他換了個問話的方式：“聖上……”

    “在寢殿外坐了整整一宿。”

    小內侍倒是回答了，眼看最窄那一段就要走過了，前麵就是一片開闊地，他也沒機會再說。這才趕忙低語：“聖上早朝前，問起了異性王您。”

    說完，小內侍再不多言，快走了兩步，繼續在前方領路。

    趙璉在早朝前提到了自己？

    看來，今天這趟著實凶險啊！

    小內侍把他領到偏殿外，這才退了下去。

    “來，關愛卿來嚐嚐，這廬山雲霧茶的味道如何？”

    關嘉茂還在殿外，趙璉就在殿裏招呼著他，並親自動手，替他斟了一杯熱茶。

    關嘉茂心頭猛地一跳。

    麵上卻絲毫不顯，上前見了禮，這才在下首處跪坐下來。

    “聖上這茶，似乎是今年的新茶？聞著這茶香就帶著一股新鮮的氣息。”

    “不錯，正是前兒才剛剛送到宮裏的好茶，都沒來得及分給大家品嚐。第一盞茶，朕特意邀請了關愛卿一起嚐嚐鮮。”

    “微臣多謝聖上的厚賜。微臣居然有如此殊榮，不由激動萬分！叩謝聖上！”

    關嘉茂慎之又慎的再度見禮，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茶盞，輕嗅其香。

    “香，這味兒，聞著就令人渾身精神一震。”

    關嘉茂讚歎著，又輕抿了一口茶水，沉思良久才睜開眼，“瞧瞧這湯色清澈，透亮。且青翠喜人，香味兒鮮爽持久，確實是極為難得的茶中極品！”

    “嗯，好茶，好茶！”

    趙璉喝了一口後，似乎有些嫌棄茶水太燙。拿了另一個茶盞，又將茶水輪轉著倒了兩遍，就仰頭一口將茶水悶了。

    關嘉茂心頭一緊，慢慢放下了茶盞。

    “聖上有心事？可是太後娘娘那邊……”

    趙璉一個眼刀子甩過來，因為熬夜而鮮紅的雙眼，讓關嘉茂頭皮一陣發麻，趕忙頓住了話。不過，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微臣相信，太後娘娘在一眾太醫的醫治下，很快就能不藥而愈！”

    趙璉不說話，隻是沉著臉冷哼了一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