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哥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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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寧安排好自己院子的事情,便走到趙承希的房間。

    趙承希一直抱膝埋頭坐在床邊,看到宣寧回來了,當即扶著床要下來:“姐!”

    這一聲‘姐’,喊得委屈又哀怨,好似被人拋棄柔弱無助的小可憐。

    宣寧隻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中竟生出了愧疚之心。

    她急忙上前拉住他,無奈地輕歎:“你怎麽不好好休息,你這個樣子傷怎麽好得了?”

    趙承希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睛凝望她,臉上寫滿了憂鬱:“可是我傷若是好了,就不能留在三姐身邊,那南苑那麽遠,走過來還要一刻鍾,我不要去!我寧可一直傷著!”

    宣寧又好氣又好笑,想拍他腦袋又恐傷上加傷,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無奈地說:“承希,你說過要保護姐姐,可你一直傷著,怎麽保護姐姐?而且你這樣,姐姐也會心疼,聽話。”

    趙承希眼圈一紅,回侯府多日,他雖年紀小也察覺的出奢望父母關愛隻是癡人說夢,眼前的三姐才是事事將她放在心上最親的人。

    他眨了眨酸澀的雙眼,伸手摟住宣寧的脖子,靠在她肩頭,汲取著她柔軟發絲中的溫暖,輕聲說:“承希知道了,承希不會讓姐姐擔心。”

    跟在身後的碧翠和香玲也紛紛紅了眼,悄悄退出了屋外合上了門。

    屋中姐弟倆又聊了一會兒,等趙承希鬆了眉心躺下睡著,宣寧才起身離開。

    她叫紅苕和碧翠守在床邊,帶著香玲朝昌玉院走去。

    明明昨日交鋒曆曆在目,宣寧在踏入昌玉苑時,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她甩掉腦袋裏莫名其妙的想法,緩緩走到正房台階下站定。

    昨日牽扯其中的仆人們都被滅了口,今日不少陌生麵孔隨處可見,守門婆子見來人已經猜到了是誰,再聽香玲上前吩咐,她立刻進去向夫人稟告。

    這一次,林氏沒有讓宣寧在外麵喝秋風太久,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守門婆子就出來請宣寧進屋。

    宣寧把香玲留在廊下,獨自邁進正廳。

    但見林氏下首坐著幾個華衣錦服的少年和少女,而趙芙,正親親熱熱地和一個紅上衫碧羅裙的俏美少女說話。

    宣寧微微含笑,無視眾人各色打量的目光,款款上前盈盈下拜,姿態禮數沒有半點錯漏不敬:“女兒拜見母親。”

    林氏眯眼盯著廳中這道礙眼的纖細身影,想著母親和女兒說的話,深深吐出一口鬱氣:“起來吧,快去見過你的幾個表兄表妹。”

    趙芙這才起身,笑眯眯地拉著宣寧的手,“三妹,快先見過你的若雲表姐。”

    她走到紅衣少女身前說:“你剛才一直好奇的三妹妹現在來了,還不快瞧仔細了。”

    宣寧挑了挑眉,乖巧行禮:“宣寧見過表姐。”

    若雲姓邱,是林氏嫡妹林芳的長女,父親是鴻臚寺卿邱明之。

    因為常年受母親言傳身教,總是不自覺地要與姨母的女兒攀比一番,她自覺比不過趙芙明豔動人傾城絕麗,現在發現自己竟連一個鄉下來的村姑都比不過。

    真是氣煞她也!

    隻見眼前少女明眸皓齒,未染脂粉的鵝蛋臉白裏透紅,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明淨清澈,眼尾纖長濃麗的睫毛微微上翹,不笑亦是含情。

    邱若芸按捺下心中嫉恨,不自禁地捏緊指尖,咽了咽幹澀的喉嚨說:“長得勉強尚可,隻不過,一個庶女讓長輩久等,未免也太不懂禮數了。”

    宣寧看了眼林氏,笑得意味深長:“表姐說的極是,都怪我昨日惹了母親不高興,夜裏惶惶不安難以入睡,於是今早求了父親和大哥,出門去廟裏拜佛,希望母親能早日回府才好,沒想到那大佛寺真的有名,我剛一回府,就聽說母親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趙芙第一次見有人能將謊話說的這麽情真意切,連她都差點信了,心中暗暗警醒。

    林氏則麵色鐵青,被方嬤嬤死死拉住才忍下怒氣。

    邱若芸沒看到幾人臉色,也不知道昨日具體發生了什麽事,隻聽趙芙說這個庶女心機深沉,牙尖嘴利十分討厭,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她冷哼一聲:“知道錯就好,謹記你庶女的身份,不是每個嫡母都如姨母這般寬和大度,一視同仁。”

    宣寧微微含笑,並不反駁。

    趙芙忍著不耐打斷了表姐耀武揚威的嘴臉,拉過宣寧對她繼續介紹:“三妹,這是你二表哥邱澤,那是三表哥邱紹。”

    邱澤沉穩內斂,一襲素白錦袍身子略顯瘦削單薄,抿唇衝她和善一笑。

    邱紹古靈精怪,比邱澤矮一個頭,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衝宣寧眨巴兩下,扮了個鬼臉。

    他們也是今日第一次聽說永平侯府在鄉下還有一個表妹,如今一見竟是這般好顏色,比起明豔的表姐也不差多少,雖然臨行前聽了一肚子關於表妹的負麵評價,他們還是生不起惡感。

    邱澤比宣寧年長一歲,與趙芙同年,他望著宣寧清麗的側臉,忍不住開口問她:“表妹,你喜不喜歡放紙鳶?”

    宣寧一怔,一臉莫名地重複:“啊?紙鳶?”

    邱紹是個小機靈鬼,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說:“哎?你們那淮南那裏不放紙鳶嗎?你不知道吧,我二哥做的紙鳶可好看了!而且非得可高了!”

    宣寧這才反應過來,很給麵子的誇讚道:“哦,原來如此,表哥的手藝真巧!”

    邱澤俊秀的臉一紅,竟然呐呐說不出話。

    他從記事起就癡迷木匠手藝,可在別人看來,他是玩物喪誌不思進取。

    今天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讓他心中感動,隻覺得這個表妹真是沒得似天仙一般。

    邱紹對這個跟她同齡的表妹也有幾分好感,繼續說:“當然了,我二哥會的可多了,表妹以後跟芙表姐一起常來邱府玩!”

    邱澤這時也開口說:“等哪天天氣晴好,我們可以去放紙鳶。”

    宣寧挑眉,這兩個表哥倒是有趣,她無所謂地點頭:“好。”

    邱若雲見兩個弟弟這樣親近宣寧,頓時來了氣:“邱府的門是誰都能進的嗎?小心母親罰你們!”

    邱紹聞言調皮地衝邱若雲擠眉弄眼,一副無賴模樣。

    林氏見差不多了,便輕咳了一聲,對宣寧說:“寧娘,今日叫你過來,是因為三日後你芳姨母生辰宴,所以你二姐今日帶了你表姐表弟過府一聚,彼此熟悉了,等你到了那邊,就不會失了禮數。”

    宣寧心念電閃,終於知道了林氏在打什麽主意,她心中冷哼,麵上微微含笑:“母親多慮了,女兒承蒙母親教誨,自不會作出失禮人前,令侯府蒙羞的事。”

    她把末句咬字極重,用心極其險惡。

    林氏心中氣的咬牙,礙於幾個侄子侄女在旁邊看著,隻能擠出溫柔的笑:“如此,為娘就放心了!”

    她又對趙芙說:“芙兒,帶你表姐他們一起出去花園裏走走,今日就留下用晚膳,稍後派永寧侯府的馬車送他們回去。”

    “女兒省得,娘放心。”

    趙芙笑盈盈地拉起邱若芸的手說:“大哥前幾日給我帶回一隻白貓,眼睛是碧綠色的,你可要隨我去看看?”

    邱若芸正坐著憋悶,聞言當即響應,“好啊,不過今日大表哥可在府上?”

    她問出口覺得不好意思,頓時有些羞臊地紅了臉。

    趙芙看破不說破,邱若雲一直喜歡趙承毅,自從趙承毅被賜婚後她哭了好多天,也是癡心一片了。

    她好聲安慰:“大哥要明日休沐,現在可不在家呢!走吧,兩位表哥表弟,可願隨我們一同去?我那裏新得了一卷棋譜,還要請教兩位表弟呢!”

    邱澤和邱紹見林氏還有事要吩咐宣寧,隻能朝林氏行禮告退。

    活躍氣氛的人走了,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氏因為昨日之事還心存慍怒心虛和尷尬。

    而宣寧卻似從未發生過任何不快泰然處之,等著林氏出招。

    靜默片刻,林氏對方嬤嬤說:“好了,把人帶上來。”

    不消片刻,兩個四十多歲的老嬤嬤和幾個嬌俏可人的丫鬟魚貫而入。

    方嬤嬤飛快看了眼宣寧臉色,對幾人吩咐:“這是侯府三小姐,今後就是你們的主子,還不過去拜見。”

    四個丫鬟忙不迭上前老老實實地見了禮。

    而兩個嬤嬤就顯得十分敷衍,眼中甚至帶了幾分鄙夷。

    宣寧不在意,也沒有問她們名字,朝林氏福了福身:“多謝母親費心了,如今紫園確實少了些人手幹力氣活。”

    林氏麵無表情,眼神瞥過其中一個吳嬤嬤。

    那吳嬤嬤當即會意,上前冷冷道:“三小姐怕是有什麽誤會,老奴出身王府,曾是王府的管事嬤嬤,受侯夫人之命,前來教導三小姐禮儀規矩,可不是什麽幹力氣活的。”

    “哦,那以後就多多辛苦吳嬤嬤了,隻是本小姐雖然見識不多,也知盛京無親王,倒是千裏之外的津南,有一座赫赫威名的蒙江王府,莫非吳嬤嬤來自千裏之外,那可真是辛苦您了!”

    吳嬤嬤圓盤子臉上肌肉抖動,那是氣得:“老奴是襄王…”

    一旁的方嬤嬤早已經臉色煞白,急忙高聲製止:“吳嬤嬤,慎言。”

    襄王南宮策是在太子殉罪後,先帝病重之時,企圖與當今天子南宮堯爭奪王位的三皇子,他私造武器,擁兵自重,企圖吞並燕國半壁江山與南宮堯抗衡,卻最終兵敗,自盡沙嶺關外。

    這個吳嬤嬤顯然被氣暈了頭,竟還敢以襄王府舊人自詡。

    “哦…”宣寧微微淺笑,不再多看一眼臉色扭曲的吳嬤嬤,對林氏說:“母親若是沒有別的吩咐,請容女兒告退。”

    林氏深深呼出一口鬱氣,揉了揉太陽穴說:“南苑已經派人收拾好了,承希畢竟已經十一歲,住在紫園諸多不便,今日天氣甚好,就讓他搬進去吧。”

    宣寧福了福身,語氣不急不緩的拒絕:“母親處處為我們費心,女兒感激不盡,不過老大夫說了四弟需要靜養,不能移動勞累,所以女兒恕難從命,等四弟傷好了,女兒會讓他搬過去的。”

    林氏眼神陰鬱地盯著她離開,對身邊的方嬤嬤說:“之前侯爺說讓我盡快給她找一個合適的夫家,本想著把她送進邱府,讓我那個尖酸刻薄的嫡妹狠狠磋磨她,如今看來,怕是我那個強勢精明的妹妹,也是壓不住她。若是鬧出事端,不成親家反成仇,對侯府也沒好處!”

    隻是因為招惹了青龍門,被這個庶女死死拿捏住了把柄,真是叫她後悔不迭!

    方嬤嬤心中對宣寧滿是怨毒憎惡:“夫人仁善,送她進邱府,不是便宜了她!老奴已經派人盯緊了三小姐,隻要她再行差踏錯,侯爺不會在容忍,定會和以前一樣,把他們遠遠送走!”

    林氏疲憊地靠坐在椅背,聲音沉沉:“我們也別閑著,你再和媒婆去打聽打聽,上次她提的幾個商戶人家裏好好斟酌一番,趁侯爺還在盛京,一並把事給定了。”

    “是,夫人放心,老奴這就去辦。”方嬤嬤心中幸災樂禍,爽快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