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覆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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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侯府,紫園
宣寧因為無聊,找來兩條白綾係在桃樹枝椏上蕩秋千,結果摔了個屁股蹲,引來幾個壞心眼丫鬟嬉笑不止。
她怒從心頭起,叫那幾個丫鬟一趟一趟去抱來一捆長短不一的木柴,準備給閑得發慌的大夥一起找點事做,做個秋千架。
因為趙芙與人鴻雁傳書的事情揭發,引起一連串意料之外的餘波。
除了紫園得以安靜,其餘幾個主子的院中揪出不少來曆不明的家仆,作為當家主母的林氏管家不利,被永平侯狠狠斥責了一頓,待他道明利害關係之後,林氏是聽明白了,也後悔不該姑息女兒和對方書信來往闖下這樣大的禍事。
一時間她也是真的慌了,躲在寢屋裏整日以淚洗麵稱病閉門不出,也沒曾來找過宣寧麻煩。
宣寧和趙承希進不去昌玉苑,但還是晨昏定省在院外問候一聲,仿佛之前劍拔弩張的仇怨從未發生過。
永平侯和趙承毅自那日之後也沒來過紫園。
應該說,每日必到的好大哥趙承毅,自從那日密信風波之後,他未踏足紫園。
趙承希很擔心,“姐,大哥是不是討厭我們了?”
以往趙承毅早晚總要來一趟紫園看他,像個老學究似得敦敦教導令他煩不勝煩,現在乍然清靜了,他反而有些無所適從的煩躁和惶然。
宣寧翻白眼沒好氣地說:“他要討厭的也是我,不是你,你瞎捉摸什麽呢!”
趙承希回想起那日的事情,覺得自己的姐姐確實沒錯,都是林氏她們自作自受。
他心中鬱卒,無奈歎了口氣:“姐,如果我們離開侯府,該去哪裏呢?”
宣寧很驚訝:“什麽?你要離開侯府?不要爹了?”
趙承希沒精打采地將下巴抵在宣寧肩頭,歪著腦袋看那群丫鬟搬弄木材,說:“林氏那麽可惡,我不想姐姐被受欺負!不若等大哥成親之後,父親離開盛京,我們就回淮南?”
宣寧沒想到他態度轉變這麽大,狐疑地瞅他問:“之前信誓旦旦要共存亡?你這麽快放棄?”
趙承希苦著臉,盤坐在一邊凝眉沉思,臉上矛盾糾結十分痛苦的樣子。
宣寧屈起指節敲在他腦袋上:“差不多得了,與其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好讀書去吧!話說你今天練字沒?”
趙承希撅嘴耍賴:“練了也沒人看啊,我練來幹嘛?”
就知道傻小子還是盼著那永平侯的眷顧憐愛不肯放,宣寧白高興一場,心中大翻白眼。
她憤起叉腰罵道:“趙承希,你當我是什麽?我不是人嗎?我就不配審閱你的大字?”
趙承希見她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撒嬌,急忙躬身求饒:“姐,你別生氣啊,我這就去練字!”
宣寧餘怒未消,看著他一溜煙跑遠的身影沒好氣地說:“你今天不練完五十張字帖別想吃午飯!本小姐看你是不餓上幾頓不長記性!”
宣寧罵歸罵,可心中焦慮難去。
趙承希留戀侯府不肯走,可侯府危機重重,那算計勾引趙芙背後之人得找出來,否則整天坐如針氈的滋味真不好受!
這時,樊嬤嬤走上前,麵目一如往常的嚴肅古板:“三小姐。”
“什麽事?”
樊嬤嬤低著頭語氣誠懇:“奴婢有些話忠言逆耳,但不得不說。四少爺過完年就十二了,老奴知道兩位主子自小感情好,但人言可畏,就像剛才那般親昵的動作,千萬要不得。”
宣寧笑了笑,不以為意:“你倒是比那吳嬤嬤更知禮守禮些。”
樊嬤嬤想起還被關在地牢中生死不知的吳嬤嬤,頓生寒意,連宣寧此刻隨意的話語都覺得話中有話,時常被這三小姐美麗又青澀的外表迷惑,忘了她咄咄逼人,鋒芒盡露時殺人不見血的手段。
她抿緊唇,心道以後還是看不見聽不到,安分點吧!
宣寧沒有看到身後樊嬤嬤變幻莫測的臉色,她決定去一趟芙襄園,跟這個二姐談一談。
趙芙本性並不壞,應該說她有尋常高門千金的傲慢和偏見,也有尋常女兒家錙銖必較的小心眼,後宅齷齪手段她都懂,卻自視甚高,不屑髒了自己的手。
這樣一個心氣極高的人,被一個躲在陰暗角落的人渣騙了多年感情,(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吃豆腐),以她的性子沒有當場自盡輕生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香玲,白蘇,隨我去一趟芙襄園。”
樊嬤嬤一聽,微微皺眉:“小姐,不若帶上老奴一起,老奴自小看著二小姐長大,多少了解她的脾性。”
“樊嬤嬤費心了,你還是替我守好紫園,別叫什麽小人又鑽了空子。”
三小姐果然生氣了!
樊嬤嬤意識到剛才一時嘴快,怕是惹了三小姐不快!一時間隻能低垂著頭默默站到了牆角。
宣寧帶著兩個丫鬟朝芙襄園去,雖然侯府的滅門危機暫時算是解了,永平侯雷厲風行,也肅清了來曆不明的細作秘密處置了。
但她總覺得有些意難平,好像遺漏了什麽?一切似乎太簡單了些。
到了芙襄園門口,吃了閉門羹。
“三小姐回去吧,我們小姐不想見任何人。”
宣寧對冬梅親和一笑:“冬梅,你去告訴二姐,就說我有一幅津南來的丹青墨寶,與她同賞。”
冬梅狐疑地皺了皺眉,也不好忤逆她,慢吞吞地去了正屋傳話。
不一會兒,她就出來了,對宣寧說:“小姐說了,隻許三小姐一人進去。”
“既如此,你們兩個同冬梅在院子裏說說話吧。”
香玲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點頭應是。
趙芙的房間裏一片漆黑,全部用厚實的錦簾遮擋了光線。
才僅僅過去三天,躲在角落的那個明豔少女就瘦脫了相,瘦凹的臉上一雙眼睛幽幽盯著披著耀目陽光而來的少女。
“門關上!關上!”她聲音歇斯底裏,尖細又嘶啞。
宣寧關上門,和趙芙兩相對視,她開口說:“二姐,何苦折磨自己!”
“都怪你!都是你害了我!若不是你,我怎麽會變成這樣!”
“如果我說我從未有害你之心,你大概不會相信,我也無所謂。今日來,我要跟你做個交易。”
“嗬,你能存什麽心?我清楚得很,你就想看著我死,永平侯府就隻有你一個女兒了!你到時候就能取代我!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死了,你還是個庶女!母親還在,她不會讓你如願!澧國公府和太後娘娘也不會放過你!”
“二姐為何還冥頑不靈,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依母親以往的性子早就回娘家搬救兵,為何隻是稱病閉門不出,連你這個女兒都不管不問了?”
趙芙捂著耳朵尖叫:“啊……我不聽,你這個賤人,我不聽!你蠱惑人心,母親說得對,你就是來複仇的!現在永平侯府被你攪得雞飛狗跳人心盡散,你滿意了!”
唯女人與小人難對付也!
宣寧此時腦海裏冒出這麽一句話。
她從袖中取出一卷畫,在趙芙麵前展開:“三姐,可要看看真正的蒙江王世子是何模樣?”
作為津南雙傑之一,自有丹青妙筆為他們畫像作詩,若不是趙芙一葉障目,想要在盛京找到蒙江王世子南宮哲的畫像並不難。
“我不看!你是何居心?竟還敢將他的畫像拿來蠱惑我?我要告訴爹爹,讓他狠狠罰你!”
“三姐不看,為何願意放我進來?三姐,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我說的交易很簡單,你把那騙子的樣子告訴我,等我找到了他,定交給你發落。”
趙芙緊埋在雙膝的腦袋緩緩抬起,冷冷盯著宣寧的方向:“你會這麽好心?你又憑什麽能抓到他!說實話吧,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事到如今,難道三姐還要包庇此人?他的濃情蜜意,海誓山盟,三姐不想要他做個交代?隻要你將那人的畫像如實給我,天涯海角,三妹也會將他搜出來扔到你麵前!
那日的加密信件想必二姐都清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任何對侯府有威脅的人或物,身為侯府的一份子,我們都不能輕饒!采荷與那個挑糞的能潛藏那麽多年,一定還有更多對侯府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我們,二姐,現在還不是自怨自憐的時候。”
“哼,說得大義淩然,可那夜行衣確實是從你房裏搜出來的,那封信也是你故意夾在衣服裏,母親不會騙我!你這樣害我,我絕不會原諒你!”
宣寧手中畫卷一甩,劈頭扔向趙芙,語氣已是不耐至極:“你到底畫不畫!不畫我就走,你繼續做個醜八怪哭瞎眼去吧!”說罷轉身拉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溫雅俊朗的臉上略帶驚愕。
正是趙承毅。
也不知他聽壁角聽了多久?
身後傳來趙芙咬牙切齒的怒喝:“趙宣寧你給我站住!我畫!”
宣寧翻了個白眼,早知道這女人吃硬不吃軟,她就不費口舌直接上拳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