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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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大雨傾盆,宣寧一身女扮男裝出入侯府,他是知道的。
三姐自己行事向來有章法,他也不好細究,但如今出了事,他總是要問明原因,究竟是什麽大事,值得三姐遮掩身份冒著大雨出門?
奇桑單膝跪地,麵無表情地盯著地麵,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四少爺,屬下不知。”
趙承希年歲不大,身形也不高,但他此刻渾身氣勢迫人,仿佛是出鞘的劍刃,青澀稚氣,卻不失銳利鋒芒:“那你把那青姓兄弟叫來,我親自問他!”
奇桑眼中冷光一閃,語氣不卑不亢:“四少爺,他們來無影去無蹤,隻有三小姐能傳召他們,請四少爺恕罪!”
趙承希笑了,眼中卻是冰冷:“奇桑,如果你是這樣替主子辦事,那本少爺留不得你。”
奇桑漠然不語,他確實未將四少爺放在眼裏,隻是聽從大少爺的命令保護他安全而已。
趙承希見他依然不為所動,心中生出怒氣,但想到之前宣寧的一番告誡,心知這是大哥的人,並非是誠服他腳下的奴才,冷斥道:“出去跪著吧,不想看到你!”
奇桑二話不說,轉身出了房門,跪在滂沱大雨中。
屋外大雨茫茫,電閃雷鳴,這樣跪一夜,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都擋不住。
碧翠見狀急得不行,心軟地想要上前求情,卻被香玲拉住,以眼神暗示。
趙承希似有所覺,回頭陰鬱地眼神掃過神色各異地三個丫鬟,“小姐發燒,你們居然也不知道,是三小姐平日裏太慣著你們,把你們心都養大了?今日是誰值夜?”
青黛已經被嚇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四少爺,奴婢知錯,請四少爺開恩!饒了奴婢!”
趙承希唇邊扯出一絲冷笑,這個丫頭還有那什麽叫白蘇的,似乎是林氏的人。
他眼中寒芒一閃:“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他看向一臉敢怒不敢言的碧翠,“碧翠,把她拉出去,三小姐不醒,她就一直跪著!”
"四少…"她話音未全,被香玲狠狠擰了一下胳膊。
“四少爺,奴婢們這就出去跪著,請您息怒,小姐還需要人照顧。”
趙承希這才緩了臉色:“今晚我會照顧她!”
他轉身進了寢屋,留下三個丫頭麵麵相覷。
香玲將兩個丫頭扯出門外,對碧翠說:“快去把樊嬤嬤和白蘇喊過來到外間守著!”
碧翠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被禍連,嘴裏嘟囔:“四少爺之前不是這樣的,會不會中邪了…”
香玲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三小姐從入府至今從未生過病,再大的事情她都能麵不改色輕輕帶過,這次突然高燒別說是跟她相依為命的四少爺,就算是我們,也被嚇到了不是嗎?你再胡言亂語,小心自己的皮!”
碧翠心中還是狐疑不甘,但香玲所言是有道理,她也不不敢再多說,撇了撇嘴快步去東廂去叫人。
趙承希回到宣寧床邊,拿起錦帕輕輕替她揩去額頭汗水,想起在晉陽縣的那一晚,兩人並躺在床上夜話的光景,唇角漾起一抹懷戀笑意。
他傾身將自己微涼的額頭抵在宣寧額上,感受著她發燙的臉上灼熱的呼吸,低聲說:“姐,要是能回到過去就好了,要是沒有回到京城,也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也許我也不會記起自己的身世,就不會這麽痛苦。”
“姐,你不能有事,你要一直陪著我。”他伸手緊緊抱著宣寧的肩,眼角緩緩落下無助的眼淚:“我隻有你了!”
混混噩噩這麽多年,一朝清醒,卻孤立無援,陌生的侯府,陌生的家人。
母妃臨死前告訴他,端王是幕後真凶,是端王陷害太子。
可是端王已經是皇帝,他要如何去扳倒一個皇帝?
當初趙承毅本是太子舍人,卻偏偏在太子出事前就斷了腿,逃出一劫,他不信這是巧合,永平侯府不可信,他看到趙承毅就想到母妃慘死的場麵,心中無端升起怨恨。
他現在唯一能信任的隻有這個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可這個姐姐似乎有很多事情也在瞞著他。
宣寧是被肩頭的舊傷給痛醒的,脖頸間還有濡濕粘膩的感覺,她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身子,緩緩睜開了眼,訝然發現少年正伏在她的肩頭哭泣。
她心中驚訝,張口沒好氣地說:“趙承希,別哭了,我還沒死…”話未說完,她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趙承希身子一僵,埋在她頸邊沒抬頭,聲音甕聲甕氣:“姐。”
宣寧無語,知道他在害臊,聲音也柔了幾分:“行了,把眼淚擦掉就起來,你壓著姐姐傷口了!”
趙承希急忙直起身,胡亂抹去眼淚,關切地問:“哪裏?是不是肩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擔心了…”
宣寧輕咳了一聲,任由趙承希把她扶坐起來,靠在軟墊上問:“我這是怎麽了?”
“你發燒了,”趙承希摸了摸她的額頭,疑惑地說:“不過這張鐸開的藥還真有效,不過一個多時辰,你的燒就退了。”
宣寧也覺得身體舒服了很多,隻是還有些頭暈,她揉了揉太陽穴:“我沒事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還要去書院。”
她心中暗歎,昨日為了跟蹤那老大夫,淋了雨,回來的時候確實有些不舒服,是自己大意了。
趙承希深深看著她疲憊蒼白的臉色,忽然問:“姐,昨日那麽大的雨,你去了哪裏?”
宣寧沒想到趙承希會問這種事,以前他從來不會過問的。
“去鋪子看看,你知道姐置辦了幾個鋪子,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去親自過問。”
趙承希心中微微一沉,他想起之前姐姐身上的龍涎香,忍不住追問:“那些鋪子姐姐不是一直交給舒陽大叔在打理嗎?何必這樣大的雨親自過去?”
宣寧心中有些不耐,這個孩子以前可沒有這麽討厭,什麽事都要追根問底!
想到他也是關心自己,於是她耐著性子說:“趙承希,你隻要知道,姐姐做得事,都是為了我們姐弟倆以後打算,你隻要用心讀書,把身體養好就行!”
趙承希抿緊了唇,不悅之色寫在臉上,聲音裏都是委屈:“姐,我隻是關心你。”
宣寧摸了摸他的臉,“姐知道,以後不會了,放心吧!”
趙承希拉住宣寧的手,將兩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認真地對她說:“姐,從今以後,你不可再瞞我,不要一個人扛著,我雖然還小,但也可以為你分擔的!好不好?”
宣寧被他這稚氣的動作給逗樂了,莞爾一笑:"好。"
※※※
永平侯府一夜風平浪靜,脈脈溫情。
在同一片夜色下的城東客棧,卻有人焦慮難眠,心驚膽顫。
大門被推開,進來一個高大英武的青年。
屋中少女憔悴地臉上綻放出光華,猛地撲進他懷裏:“逸哥哥!”
來人正是林逸,澧國公府的嫡長子,禦前帶刀侍衛。
今日他剛剛從宮裏出來,就看到杜府的蒼術送來的信,便立刻趕了過來。
他與杜蓉蓉從小相識,彼此傾心,一直等著她及笄上門提親。
偏偏天不遂人願,永平侯六月大戰凱旋,慶功宴上皇帝竟然將他喜歡的女子許配給了趙承毅那個書呆子。
他痛苦失落,在酒樓買醉兩天兩夜,等他醒來時,竟然發現自己身邊躺著做夢都想得到的心愛女子,床上的一抹嫣紅血跡證明兩人一夜纏綿不是做夢。
“逸哥哥,怎麽辦,我懷孕了!”
林逸震驚地握緊她的柔荑,不敢置信地說:“隻那一次,你確定嗎?”
杜蓉蓉淚如雨下,哭倒在他懷裏,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我找了那春暉堂的劉大夫,確是喜脈,逸哥哥,我不要嫁給那個罪人,我隻喜歡你,逸哥哥帶我走,我們私奔!”
林逸眸光一沉:“春暉堂的劉大夫?你去了春暉堂?”
“逸哥哥放心,我們隻是偶遇在大佛寺,在禪房裏,無人知曉的。”
“不要怕,”林逸抱緊女子纖瘦的身軀,溫柔安慰道:“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先不要聲張,安靜地待在家裏等我消息!”
杜蓉蓉如今也隻能全心信賴他一人而已,她緊緊依偎著他,用力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