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洲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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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幾場暴雨讓原本水患肆虐的南洲各地陷入絕地,不少難民紛紛湧現京城,也有不少百姓往北邊高地逃亡,沿路水陸盜匪猖獗,易子相食的慘劇更是隨處可見。
各郡縣的災情奏報源源不斷湧入皇宮,將禦案疊成小山高。
勤政殿內連日來燈火通明徹夜未息。
元啟帝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眉間紅痕已經被他捏出了淤青,權公公在一旁看不下去,忍不住遞上一碗參湯:“陛下,您一天未進食,喝一碗湯解解乏吧。”
元啟帝沉著臉手一揮,示意他退下。
他望著下方被連夜召進宮的幾個工部大臣,眼中厲色一閃而逝,清冷低沉的質問威懾至極,猶如泰山壓頂,壓得下方眾官員透不過氣:“南州水患至今已有大半年,為何遲遲沒有進展!”
工部尚書遊安跪地請罪:“請皇上恕罪,南洲水患隻因河穴封堵,隻有遷走中下遊百姓,決堤泄洪入海,才能重新整修河道。”
元啟帝壓抑著怒氣,一把將兩本奏折扔到遊安頭上,發出一聲低沉冷笑:“你每次都用這句話搪塞朕,當朕不通水利嗎?”
“綏安,長廣,羅山,哪一條大江不是通往東海?朕命戶部下撥了那麽多錢糧人力給你調用,你就給朕這個結果?讓洪水都蔓延至百裏之外的江源縣!你想讓皇城也被洪水給淹了嗎?”
“來人!”元啟帝高聲喝道:“把他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如果腦子還不清醒,就直接摘了他的官帽!”
眾臣紛紛噤若寒蟬不敢動作。
“皇上!皇上開恩啊,”遊安驚恐地跪拜求饒,“此事老臣已經竭盡全力,可是一旦泄洪,那三條大江沿岸之處勢必會造成巨大的人力財力損傷,那是津南蒙江王的封地,老臣一直在派人協商,卻始終不得回應,這些皇上都知道的啊!”
一眾武將麵露鄙夷,這個尚書不知受了何人好處,都這個時候了還要給蒙江王府上眼藥!
站在眾臣之首的蕭太師蒼老的臉上一雙睿智精明的眼睛閃過莫名的情緒。
他感受到皇帝投過來猶如實質的犀利眼神,心中微微一歎:“啟稟皇上,津南鐵騎駐守各處關卡,自是以封地百姓民生為重,若有冒失之處也屬尋常。如今蒙江王重病在床,東海沿岸局勢緊張,後方不可有失。”
“何況決堤泄洪是大事,也不是萬無一失,若沒有把握,那折損的不僅僅是南洲一方地界了,還請皇上三思後行。”
宣文也站出來說:“皇上,如今當先安撫災民,剿滅匪盜,再派工部善通水利的官員下南洲水患腹地去查看。若是有辦法下去疏通那十三口河穴,那就不必大費周章了!”
工部水利的幾個官員早就麵色鐵青,卻不敢說話。
若是點了名去那裏的,都是九死一生,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害死,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懂行的都清楚,這次水患經久不決,其中貓膩他們都不敢深想。
元啟帝走下玉階,眯眼打量著幾個大臣,指著驚魂未定的工部尚書,聲音冷酷,隱含殺意:“拉下去,打五十大板若還有氣,再帶他來見朕!”
行刑的侍衛早已經聽出了帝王話中殺意,當即心神一凜,湧入殿中將人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饒命啊!”
遊安是宣相兒媳的親哥哥,也是跟隨永平侯東征北戰的大燕老將遊平治的長子。
皇帝這一次的行為叫眾臣心中紛紛起了思量。
心道皇帝竟然這麽迫不及待,這麽快就開始著手削弱宣相的勢力,等不及想捧自己人上位?
不知道遊安死了,新的工部尚書會是誰?
在這個危難時刻接這個燙手山芋的倒黴鬼,怕真是不成功便成鬼了!
隻是在遊安還未痛死在刑杖之下,禦案上又收到了一本秘折,綏遠太守一家一百零五口人,一夜之間被屠滅,隻留了一個嚶嚶啼哭的滿月小兒,若非小兒淒厲的哭喊聲,外頭人尚還不會這麽快察覺府中發生了這麽凶殘的人間慘劇。
蕭明川當即被元啟帝召入宮中,將秘折扔給他。
蕭明川看了眼上麵內容,心中已有定數,臉色不變的放回秘折:“皇上,此事應由刑部和津南州府調查。”
元啟帝對他語氣尚且溫和:“明川,這殺人手法與青龍門相似,此事太過蹊蹺,你不可推諉,朕命你即刻出發去一趟津南。”
蕭明川抬眸看了眼元啟帝,他怎會不知皇帝深意,綏遠太守王墨之是當年蒙江王手下一名參將,派他前往同時,一定暗中布滿了眼線看著他如何行事。
這個皇帝從來都不曾放下過猜忌之心。
也罷,他如今確實想離開盛京,讓腦子清醒清醒。
※※※
宣寧從大理寺回來後心事重重,她一直在等趙承毅回府,但直至深夜,趙承毅和永平侯都沒有回來。
她卻感到喉嚨幹癢,腦袋暈暈乎乎的,沒多久就靠著椅背沉沉睡了過去。
時近四更,窗外暴雨未歇,且有愈演愈烈之勢,鋪天蓋地氣勢磅礴,半掩的窗戶被淩厲的雨勢撬開了半扇。
一個黑衣人影靜靜立在窗外凝視屋中人。
蕭明川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臨行到城門口,卻還是轉道來此。
南宮哲有一句話說得對,那人已經死了,而眼前這個少女,未必與她有關。
世間,怎可能會有轉世或重生這種荒謬之事。
自己無端遷怒與她,未免太過無稽。
所以臨走前,他想對她說聲抱歉。
他翻窗而入,將她輕柔地抱起,忽然發現觸手滾燙的身軀,不由地一愣。
趕緊快步將她放在床榻上蓋上錦被,從懷裏掏出一顆綠色藥丸喂她服下。
就在這時,窗外一聲驚雷,緊接著腳步聲紛遝而來,隱約有丫鬟驚訝的聲音:“四少爺,四少爺這麽晚了您怎麽來了?”
蕭明川眼中晦澀一閃,他回首凝望床上昏睡女子一眼,快步越窗而出,消失在雨夜中。
房門忽然被打開,有人繞過屏風快步進入宣寧寢屋,聲音中有幾分慌亂:“姐!”
趙承希走到床前看到宣寧,心中大石落地,他剛才做了夢,夢見宣寧被五花大綁,送上了行刑台,嚇得他渾身冷汗淋漓,冒著大雨從南苑跑過來,若是不看上一眼,他心中難安。
趙承希伸手探向宣寧額間細密的汗珠,疑惑地輕聲喊:“姐!”
香玲也察覺出了異樣:“小姐!”
屋中動靜太大,碧翠和守夜的青黛也趕了進來,就聽到屋中趙承希嚴厲地斥責聲:“還不去請大夫,三小姐發燒了!”
宣寧的高燒是淋了雨後,腰腹和肩膀的傷口發炎引起的。
府醫張鐸因為聽說是大少爺和三小姐合力揭開了慶姨娘之死的之故,就算是被趙承希大半夜從床鋪上拎起來都沒覺生氣,當即開方搗藥,盡心盡力地救治宣寧。
香玲和碧翠在一旁幫忙,清洗麵紗處理外敷藥材,四隻眼睛不停地瞄向床邊——
趙承希正拿著用藥酒浸透的濕帕一點一點擦拭著宣寧肩頭和側腰的傷口,一點也沒有男女大防的自覺。
兩人心中嘀咕,卻不敢作聲,因為屏風外還跪著一個人——奇桑。
昨日三小姐就是聽了奇桑和青豐的稟告,出了一趟門,趙承希要問罪,找不到青豐,隻能怪在奇桑身上。
趙承希擦去傷口邊的膿水,心中心疼萬分,他知道宣寧受傷,可見她平日裏行動利落自如,隻以為是些許小傷,完全沒深想她竟然傷得這麽重!
這樣重的傷,她還在他中毒生病時候百般照顧守護他,不露半點痕跡,令他心中愧疚難當。
就算是母妃生身在世,也不及三姐對他的恩義深重。
他接過香玲遞上來的草藥,輕柔將它敷在宣寧的幾處傷口,才替她蓋好被子。
起身走到外間,他負手而立,站在奇桑麵前沉聲問:“你還不說實話,三姐究竟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