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貫初入盛京舊性不改，敢帶人闖西市初入賭坊和青樓，為搶花魁聚眾鬥毆，欠下巨額賭債差點被人砍了手腳，偏偏錢來賭坊是宣寧在西市置下的產業，宣寧得知此事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拿捏住了杜貫的把柄讓他為自己所用，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比起斷手斷腳聲名狼藉的下場，他寧可事後被自己的爹狠揍一頓算了。

    更何況還能在皇帝麵前露臉表忠心，這等好事他求都求不來，萬一皇帝看中他賞他一個官當當那真是妙極了！

    杜貫昂了昂頭，挺了挺壯實的胸脯裝模作樣地下拜，然後拱手稟告道：“回稟皇上和諸位大人，當日賑災隊伍南下後忽然發起動亂之時，草民和幾個朋友見到奇桑兄弟追著幾個神秘人跑，草民一時熱血也追了上去，等草民趕到的時候，奇桑兄弟寡不敵眾身受重傷，而那些賊人見有人來支援也紛紛逃散，最後隻擒獲了一人！”

    他指著右邊擔架上的男人說：“聽草民朋友說，西嶽的細作右腰上都有一個騰蛇的紋身，此人身上卻有其紋，錯不了！”

    杜康的臉上已經沉如鍋底，惡狠狠地看著這個蠢兒子，不知道對方使了什麽手段，竟讓杜貫這個倔驢這麽聽話？等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審問他！

    魏武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當即高聲道：“帶幾名仵作上來驗看證明！”

    這時，宣相終於站起來開口道：“杜公子，敢問你身邊這些又是何人？”

    不等杜貫開口，他身邊人就自己開口坦明身份。

    瘦長黝黑的青年拱手道：“草民王珂，是星月樓的打手。”

    麵白無須神色冷清的中年人：“草民西市錢來賭坊的管事錢坤。”

    一副被酒色掏空麵顯老態灰發老頭諂媚地恭敬道：“草民是西市碼頭的管事王六。”

    身材窈窕一身紅衣的少女福身一禮：“民女是星月樓的月娥。”

    宣寧目中精光一閃，垂首恭敬地對皇帝說：“皇上，剛才荊統領說民女身邊的小廝與西嶽人勾結通氣，怕是個誤會，奇桑常去西市香滿樓見得就是這王珂和錢坤，他與月娥兩情相悅，想要為其贖身，隻是星月樓賣身的姑娘若想贖身，沒有萬兩白銀是得不了自由身，他幾經三番前往賭坊，隻想和月娥兄長一起想辦法籌錢罷了。”

    “回稟皇上和諸位大人，縣主所言不錯，小人是碼頭管事王六，這個黑小子曾托關係向我打聽過星月樓的事情，也跟我借過銀子，就為了進星月樓見月娥姑娘一麵。”

    身為禁軍統領，當然是認識這個碼頭王六，此人葷素不忌，做事卻十分有分寸，惜命的很，荊鴻曦此刻驚疑不定地瞪向那兩個瑟瑟發抖的證人，怒聲道：“你們為什麽不說話？你們不是說奇桑經常在香滿樓和西嶽人見麵嗎？”

    其中一個大漢顫著聲指著王六說：“你說謊，那奇桑明明見得是五兄弟，其中三人就是西嶽人！而且他們身上還有罪奴的標記！荊將軍，這個王珂說謊，他明明叫青克，據說是什麽江湖門派的弟子，絕對不信王！”

    荊鴻曦冷笑一聲：“南平縣主好手段，竟敢在聖上麵前信口雌黃顛倒黑白麽？”

    永平侯上前將宣寧護在身後，冷冷道：“荊統領，小女不過稚齡，你這般咄咄逼人實在過分！既然你的證人說這個王珂是罪奴元啟帝，那就讓仵作看看他身上究竟有沒有罪奴的烙印便是！”

    其中一個仵作眼疾手快，趁王珂不備輕巧地扯開了他的前襟，結實的胸膛袒露眾人眼前，皮膚黝黑肌肉分明，卻沒有任何疤痕或者烙印。

    宣相和荊鴻曦等人眼神一縮，場中一時寂靜無聲。

    宣寧冷冷地看著這個四肢發達沒頭腦的荊鴻曦，不知道皇帝哪隻眼瞎了看上這種人給自己當禁軍統領。

    當初送進侯府的火漆密信宣相不敢肯定是否還在，所以他隻能設計讓荊鴻曦鬧了這一出試探虛實，可是這些諜探和密信早就被永平侯處理掉了，那麽荊鴻曦注定是被舍棄的棋子，而以皇帝的性格，就算再痛恨失望也隻能斬斷這支吃裏扒外的臂膀。

    王珂當然是青克，錢來賭坊的錢坤也是舒陽易容，星月樓的月娥是已經入了逍遙盟‘丁組’的紅苕，至於那個碼頭管事王六是青姓兄弟的朋友，自從冠羽樓失事，他這個當初透露過冠羽樓內幕消息的常客也被屢次追殺，早有了跑路之意，奈何口袋沒多少銀錢跑不了多遠。

    這種人隻要許以重金保他性命，他二話不說就會倒戈相向。

    對方敢暗地裏算計侯府捏造證據栽贓陷害，她也敢，而且是當著皇帝的麵堂堂正正地以假亂真，在場隻要不是心懷鬼胎之人，沒有人是不敢不信的！

    至於‘奇桑’的屍體，嗬…見過奇桑的人寥寥，隻要找個黝黑精瘦的死屍妝容稍作修飾，憑青吉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有什麽做不到的！

    宣寧心底充滿了荒謬的諷刺，眼神也愈發清亮淩厲地審視著殿中所有人的假麵！

    就在這時，一襲銀色官服身形頎長的男子帶著一群人聲勢浩大地出現在殿前，他目光最先落在永平侯身邊的嬌小身影上，心中略安。

    他朗聲道：“臣大理寺卿蕭明川求見皇上。”

    皇帝聞言精神一震，揚眉對權公公使了眼色。

    “傳大理寺卿蕭大人覲見。”

    蕭明川大步邁入殿中，朝皇帝斂衽行禮，他身後跟著四名大理寺官差壓著兩名黑衣人湧進了殿中。

    “啟稟皇上，這兩個就是鳳陽山上抓獲的其中兩名青龍門殺手！他們一直藏匿在鳳陽山鬼望崖十三營寨之中，根據十三營寨的諸位匪首說，青龍門準備和他們聯手，在中秋之夜行刺聖上。”

    皇帝豁然起身，眸光如炬地看向被官差壓製的兩名五花大綁的青龍門殺手，舉步邁下台階要上前，卻被宣文和蕭太師攔住。

    宣文言辭懇切：“皇上小心，青龍門殺手詭計多端恐防有詐！”

    元啟帝冷哼一聲，抬手揮開他們，大步上前伸手捏住其中一名殺手的下頜，目光冰冷：“說，你們的幕後之人是誰？”

    那殺手目光冷然，麵對帝王之威也不帶半分懼色，隻是回以冷嘲一笑。

    他這個笑意刺痛了元啟帝腦海中的某根神經，令他手指一緊，隻聽‘卡啦’一聲，頜骨被捏斷。

    那殺手悶哼一聲，口吐鮮血，渾身顫栗歪倒在地。

    蕭明川冷眼旁觀，此時遞上一疊證詞，“皇上息怒，青龍門殺手據點屢次被我們剿殺，不過是些苟延饞喘之徒，不足為懼。”

    宣寧顰眉，見皇帝手下不知輕重，生怕他把另一個殺手也給捏斷脖子不能說話，急忙出聲：“蕭大人，剛才荊將軍拿著幾張字據說永平侯府與青龍門有交易，敢問蕭大人青龍門拿人銀錢還給人立字據的嗎？”

    還不待蕭明川說話，另一個殺手桀驁張狂地開口說：“笑話！青龍門向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從不過問買主身份！”

    荊鴻曦臉色一變，冷眼看向蕭明川，雙手緊緊握成拳。

    元啟帝餘怒未消，冷峻的臉上陰雲密布，目光中殺意一閃：“都拉下去，就地處決！”

    剛才還興奮得意的杜貫臉色一變，驚恐地左右環顧，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林氏更是畏縮在永平侯懷裏瑟瑟發抖，淚如雨下。

    蕭明川眸光一閃，伸手召來差役，將以方炎為首的幾個人拉下去。

    方炎見狀，急忙伸手抱住荊鴻曦的腳聲淚俱下：“統領大人！統領大人你說會保住我的命的！統領大人救命啊！我的一家老小都在您手裏啊！”

    荊鴻曦大驚，急忙一腳踢翻了方炎，將他踢得口鼻血水直流，混混噩噩地被人拖了下去。

    遠處的杜康和宣相紛紛站回位置，閉了閉眼心中已經重新打起了盤算。

    荊鴻曦轉頭瞥見元啟帝陰沉冷酷的目光，他怦然跪地，“皇上，那賤民胡言亂語！末將…”

    “夠了！”元啟帝抬腳踹向荊鴻曦胸口，見他口吐鮮血猶不解恨，高聲道：“禁軍統領荊鴻曦捏造事實，誣陷忠良，即刻褫奪功名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