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滿清敗走山海關,皇明圖謀覺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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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倒是有一件事,奴才今日才得到確認,尚未來得及上奏。”吳涇在腦子中搜索,想起軍情局提供給自己一條屬於造假的情報來。
“此處都是本王的腹心之人,但說無妨。”
“嗻!”吳涇應聲說道:“是打著恢複明廷舊製的南明老臣與台灣的鄭家聯手進攻福建,目前攻克不少州縣,明廷已經開始選將,準備平叛。”
“江南是徐梁小兒的心腹之地,看似對我們極其有利,但是以鄭家和南明老臣的本事,卻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來,所以這條消息對我們沒有多大的用處。”
吳涇自然不甘心自己拋出來的情報在多爾袞這裏毫無價值,當下又躬身說道:“主子,這恐怕是比四川更有價值的情報。”
“哦?四川具有天險,又隨時可以出川攻占其他的省份,諸葛孔明在隆中對都對四川有很高的肯定,你為何認為四川的情報,反而不如台灣的情報重要呢?”
“主子,鄭家在海洋上做生意,起實力本身就不可小覷。尤其是海上力量,有舟船之便,離去如風,想打遍打,想走便走,這自然會牽扯南明很大的力量。”吳涇推理到。
多爾袞心裏頓時一輕:若是如此,北直這邊果然會輕鬆許多。
“主子,所以奴才推測,若是福建沿海有變,明廷很快便會對我大清大舉用兵了。”吳涇非但需要情報方麵的地位,更需要一個謀士的身份,否則多爾袞許多想法都不能偵知,那可是天大的浪費。
“哦?”
“兵法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明廷要調兵去福建,肯定得先在這兒跟咱們打一仗,而且還得打得……”吳涇差點說“打得我軍盡快逃出關去”,硬生生憋住後,轉道:“打得讓咱們相信他們是要在這兒死磕。”
多爾袞點了點頭,望向洪承疇,似在詢問這位謀士的意見。
“那為何不布下空城計,突然撤防,讓我軍以為他們另有詭謀呢?”洪承疇隻好上前問道。
吳涇想了想,道:“洪督所言極是。隻是明廷由皇帝徐梁主事,此人一向謹慎,用兵慎重,用空城計的可能極小。再不濟,也會發兵略作試探。”
洪承疇並不否認,隻是退了下去,其中判斷還得多爾袞自己來做。
多爾袞此時仍在虛弱狀態,腦子也不甚靈敏,想了半天沒有所得,索性揮手命眾人退下,隻是讓兩白旗盡快退出關去,將殿後的任務交給統領兩紅旗的代善和博洛。兩黃旗是皇帝的親領旗,此刻護送著順治和後宮諸人已經到了遵化,打算從喜峰口出關。
喜峰口既是唐時盧龍塞,大明景泰三年築城置關,稱喜峰口關。滿洲幾次破關掠奪,走的都是這條路,十分熟稔。而且相比走山海關,喜峰口回去雖然路遠,但是更加安全。現在明軍水師占據了整個遼海,而遼西走廊一側是山,一側是海,萬一明軍從遼海登陸,對聖駕造成的驚動也是非同小可。
而且從喜峰口出關,還可以順道用大軍威懾一下蒙古各旗。雖然滿洲人自己知道這回是踢到了鐵板,但絕不能讓盟友看出來。就算盟友已經起了疑心,也得裝出大獲全勝的姿態,否則日後誰還跟你賣命?
再者,林丹汗固然已經死了,但保不齊哪個蒙古王公見滿洲勢弱興起一點別的念頭,要知道寶日龍梅可是在金陵做徐梁的妃子,那時候再動用大軍去鎮壓可就是得不償失——蒙古人窮得連鐵鍋都沒有,跑得比兔子還快,打了也沒甚油水。
緊跟兩黃旗出走的是兩藍旗,用以拱衛聖駕。
兩白旗作為多爾袞的嫡係,在兩藍旗之後退出北京,走山海關回盛京。這樣非但可以多幾天掠奪時間,也可以比聖駕更早回到盛京,在安置上再占些便宜。
洪承疇知道這是蘇克薩哈出的主意,隻覺得此人也是小家氣,但見多爾袞那麽高興,自然不會去犯顏進諫,否則就是犯賤了。
“連根針都不要留給明廷!”這是兩白旗的共同呼聲。
甚至還有人建議走之前將北京城燒掉,一來可以斷絕那些漢人的歸鄉之念,二來也是發泄胸中怨憤,祭奠那些戰死關內的同族親戚。
好在滿洲上層對明廷已經有了畏懼,也害怕做出這等決絕的手段,日後引來明軍的血腥報複。
不過不燒北京城,可以燒紫禁城,這樣心理壓力輕了許多,也可以平息族人的呼聲。
“的確妙極,李自成走時就想燒了紫禁城。”洪承疇看似讚同,卻讓多爾袞想起了李自成的下場,覺得不很吉利,從此焚城之說也就偃旗息鼓了。
“東西帶走了,尼堪還會運過來。屋子就別燒了,日後還是咱們的。”多爾袞強撐著說了句硬氣話,聽起來卻是底氣不足。
……
“東西也不能讓他們隨便就都帶走。”徐梁輕輕敲了敲書案:宮裏的古董日後各個都是天價,隨便打個碗都能讓人心疼幾天。
何況朱家禦極三百年的積攢,那些書畫宗師送進來的上佳之作,曆代皇帝自己的作品,四方藩國進貢的特產寶物……若是就這麽讓滿清全都帶走,一方麵國家麵子不好看,另一方麵……難道讓皇室和爆發戶一樣去買新的?
滿清對於那些不能吃用的東西倒沒有徐梁這般的執念。他們優先帶走的是糧食和人口,其次是牲口和金銀財寶,最後才是古董、書畫、藝術品。至於用了兩百多年的金輅之類的禮器,滿洲人隻會詫異明廷有如此破舊的垃圾,一絲帶走的念頭都不會有。
所以除了被兩黃旗帶走的皇家日用品之外,大頭都在兩白旗手裏。
吳涇很輕鬆就竊取了一份帶走宮中文物的單冊,同時也發現了一個以宮中太監為主體的盜竊集團,隻是因為現在京城風頭不對,而且滿洲人搜刮得實在太厲害,以至於市場萎縮嚴重,可以暫且放放回頭再說。
“陛下!打吧!”高燕聽聞陛下不讓滿洲人搬家,終於忍不住喊出心聲:“我新一師上下,惟願一戰!”
“我軍若是要派一萬兵登陸覺華島,水師需要運幾天?”徐梁望向坐在左手邊的沈廷揚。
這位屬於近兩年冒頭的人才,因為在海事上破受徐梁親睞,所以地位直逼中樞。
天津行轅設立之後,沈廷揚就趕到了天津,一方麵進獻自己定稿的《海運書》,一方麵也看關於遼東方麵是否有新的任務指派。
沈廷揚心中默算,以一船三百餘人算,一萬人需要三百船次。若是大軍在複州集結,到覺華島隻有兩百裏海程。隻要借得風力,五七日裏便能完成任務。若是留個餘量,報個十日總是沒有問題的。
山東水師在鄭芝龍的援建之下,氣象大變。當初靠沙船撐場麵的船隊,現在已經有了小福船五十餘艘,哨船、東船三百艘,至於兼職漁船的蒼山船更是不計其數。除了大福船那等不便在遼海行駛、入港的大船,山東水師已經有了各種福船船型,能夠根據不同任務進行艦隊配置。
覺華島作為遼海第一大島,以前曾是明軍的屯糧和舟師之地。寧遠大捷的時候,奴兒哈赤派武納格率領騎兵踏冰過海,殺了島上守軍七千餘人,劫掠糧草、軍械而歸。袁崇煥當時在三十裏開外的寧遠城,卻沒能按照之前孫承宗的戰略思路“互成犄角之勢”進行支援。
此島對明軍而言戰略意義非凡,但對滿洲人來說卻是雞肋,故而明軍徹底撤出遼西之後,覺華島也並無東虜駐守。
徐梁的戰略思路很清楚,從遼東師分兵一萬人駐守覺華島,進行土木修建,為日後重築寧遠城打下基礎。因為覺華島與大陸之間有海為塹,開春之後海冰融化,隻要山東水師派幾艘小福船巡防,清兵就上不了島。
然後便是重修寧遠城。
“清軍後撤,必然不會有大軍駐防諸重城,我軍雖然還沒實力光複錦州,但寧遠這枚楔子是必須打進去的。”徐梁在總參作戰會議上強調。
不同於被清軍拆毀的大淩河城,寧遠城從未陷落,直到吳三桂奉旨入關勤王,方才撤出寧遠。吳三桂走時又放了把火。將寧遠城內屋舍焚為灰燼,所以就算清軍出於謹慎留了一部分守兵,也絕不會太多。
在這個天寒地凍的險惡環境裏,沒有屋舍就代表著死亡。
依照徐梁的戰略思路。與其強攻山海關,不如跳過這道雄關,直接建立寧遠防線。如此可以將滿洲出關的軍隊截停在遼西走廊,從戰略上來說仍舊是“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從戰術上而言,取寧遠是避敵鋒芒擊其惰歸。讓清軍在山海關枕戈以待,而明軍軍已經從海路刺入其後背。無疑是一招令人驚豔的妙棋。
“新一師再擴編一個團,總兵額控製在兩萬人。”徐梁道:“用以奪取寧遠,並且進行駐守。”
寧遠城的資料已經難以尋得,但袁崇煥當年在寧遠屯兵兩萬,吳三桂也曾在寧遠駐兵,可見寧遠城的承載能力肯定在兩萬以上。更何況袁崇煥守寧遠時,城中尚有百姓,現在隻有第二師的兩萬人,絕對不會裝不下。
“此役關鍵還是後勤保障,如何在最短時間內修建起足夠的營舍。如何保證每個士兵的保暖、飲食。總參一定和要總後進行溝通。”徐梁雖然沒讓總後勤部參與作戰討論,但也不是將之拋諸腦後。隻是為了避免總後提出各種困難影響了軍事決策,徒然浪費時間罷了。
徐梁堅信,隻要先確定了戰略戰術目標,其他的困難都可以解決。
哪怕去搶也得把軍資準備好。
“陛下,第一師渡海時機非常重要。”李岩道:“若是在二月海冰未化時渡海。恐怕會引起東虜警惕,更甚至攻打覺華島。若是三月渡海,海冰消融,覺華島固然無恙,但是二師登陸攻打寧遠、以及其後輜重轉運就有些麻煩了。”
“總參有何建議?”
“先攻占覺華島,然後在大陸修築港城水寨,徐圖寧遠。”李岩道。
“如此徐徐圖謀固然穩妥,可國寶禮器豈不是都讓東虜運走了?”徐梁反問道。
李岩不知道徐梁與李邦華私下的定遼之策,對於國寶禮器倒也不上心。在他看來,那些國寶能截就截住。截不住就等日後光複沈陽時再取回來。反正都是死物,難不成還能讓東虜吃嘍?
武人想得現實,文人卻更重現實背後的“意義”。
徐梁以國寶禮器為重,在讀書人眼裏是十分合理的。破其國,毀其廟。遷其重器,這是華夏傳統中的伐國之功。能夠伐其他國家,固然是自己的榮耀,但反過來被人破國毀廟、搬走國寶,這就是莫大的恥辱了。若是有機會能讓這個“恥辱”不至於太過“恥辱”,總是要試試的。
他們都不知道,徐梁可不僅僅為了國寶,還有人口。
每一旗都會帶走自己擄掠來的丁口作為包衣阿哈,兩白旗和他們擄掠的人口正好用於遼西的實邊墾荒。
當年孫承宗主持遼事四年,在遼西走廊修建大城九座,四十五堡,練兵十一萬,拓地四百裏,開屯五千頃,歲入十五萬石糧食。
取得這個成就的基礎就在於人口。
如今的遼民人口數量遠不如孫承宗時代,遼西經過了吳三桂內遷、滿洲人竊據,人口更是不足。徐梁正是要將兩白旗擄掠的人口留在遼西,用以屯墾,為將來光複遼東打下基礎。
土地、城池可以徐圖謀之,但是人口卻是會走的。
“那隻有讓特戰大隊先行渡海,查探虛實了。”李岩沉聲道。
“還有,從吳三桂軍中抽調一批熟悉寧遠的遼兵,皆要青壯之人。”徐梁道:“獨立編成一團,以我軍軍官統領。”
吳三桂不可能拒絕這樣合理的要求,想必也能看出這是要鬆動他基石的做法。隻要有第一批人走了,其他遼兵都會心懷故土,軍心鬆動。然而所謂陽謀,正是明知如此,也不能抵抗,否則將之團團圍住的林濤、李過等部會很高興地收下這份軍功。
此時正月,相比之前的硝煙彌漫、廝殺動天,如今的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已經算是格外平靜了。
清軍忙著最後的癲狂,抓走青壯的男女,帶走能見到的一切值錢物事,從鐵鍋到馬車,雞犬不留。
因為要帶走的東西太多,以至於許多平民百姓剛被擄走就成了苦力,把被查抄的文官家產一車車運往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