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寧遠之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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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聰明王多爾袞,武拜和蘇拜兩個拜,其實更善於帶兵打仗。
“明軍的軍陣比起咱們的軍陣優秀太多了,確實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武拜對身邊兒的多鐸說道:“隻是若沒有我諸申勇士的磐石之心,恐怕卻隻能學來些皮毛。”
多鐸如何不知道武拜想要學習明國,組建全鐵建兵軍陣,甚至擺牙喇軍陣,但是入關之後,人口的壓力撲麵而來,這時候每個滿洲的勇士都顯得彌足珍貴,焉能放在軍陣的最前方消耗。
這話非但自己不能說,便是攝政王說出來,都會被當成民族的罪人去痛斥。
於是,多鐸言不由心的說道:“這些奴才雖然貪生怕死,但是久經操練總歸會有些改觀,從今日起,盡量不要接戰,先在大營裏練習好。不能按照操典進行的,先打軍棍,屢教不會者,斬頭震懾眾人。死亡是最好的老師。”
武拜無可奈何,卻也知道,此時的大清,江河日下,不得不麵對人口不足的嚴重現實。
時來天地皆同力,敗喝河水都塞牙。
最後言不由衷,言不由衷道:“王爺所言極是。”
……
曹莊驛站。
建造於四通八達的大道之上,並無什麽險要之處可以作為守衛。
清軍本意是在此紮營,然後順勢渡河攻克寧遠,但是卻被高燕這名女中將一計衝拳打的有些暈頭轉向。
這下子哪裏還能渡河,隻能沿著官道陳列出一條長達二十裏的東西向營壘群。
你有你的王八殼,我自有一拳可開天。
高燕時刻牢記當初在陛下身邊兒做事的日子,這集中精銳力量,在局部區域形成壓倒性優勢的話題,時刻牢記在高燕耳邊。
所以高燕從一開始就沒有跟韃子比拚兵力的想法。
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用最精銳的尖兵,突破敵人的曹莊驛站,逼迫其潰散。
多鐸作為勇猛之士,最看不慣這種比自己還傲氣的作戰風格,旋即用大軍包圍了新一師的第一團。
心裏還覺得很美,天啊,這可是新一軍的一個主力團,就這麽簡單的被自己包圍了。
什麽叫做天之厚愛之人,什麽叫做功勳戳手可得。
他腦海裏,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曆史知識,王保保與大明開國後的北伐之戰,大明各路統帥緊追不舍,卻被王保保各個擊破,致使大明在其有生之年不敢北進一步。
這是真的挽社稷於傾頹之間。
莫非自己便是大清的擴闊帖木兒?
誰知道,現實非常殘酷,戰況與多鐸所料的萬全不同。
新一師的如同錐入囊中,鋒芒不可阻擋。
若不是武拜察覺了明軍的作戰意圖,請了多爾袞的軍令,強行將包圍明軍的部隊撤了回來,鞏固大營的防禦,現在第一師的先鋒部隊恐怕已經刺穿了多鐸的包圍圈,占領了曹莊驛站。
若是大勢在我,犯點錯誤,很難影響大局。
但是現在,已經到了要命的關頭,大清可真的是一丁點也輸不起了。見識到了武拜的本領之後,多鐸索性退位讓賢,放開手腳,讓武拜處理爛攤子。
武拜對於明軍從未小看過,他在天聰八年與多爾濟、圖魯什二人從大同寇邊,遭遇過明將曹文詔的部隊。三人各領一軍,最終雖然擊敗了曹文詔。但損失也是不小。
當時曹文詔是明軍中罕有的悍將,給武拜帶來的震撼自是不小。
故而在明軍越發不堪一戰的情況下,武拜仍舊存了一分警惕。
正是這分警惕,讓他有了今日穩住局麵的大功。
“南蠻常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武拜對多鐸道:“隻是我軍虧在軍糧不堪久耗,明軍虧在兵少不能久戰。若是決定與明軍持久攻防,就要看誰家的心誌更為堅定了。”
“我諸申勇士,自然不會輸給明軍。”多鐸自信滿滿道。
武拜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搖頭,“都什麽時候了,還那麽狂傲,我們不敗亡,又該誰敗亡呢?”
“怎麽韃子改了風格了,這看樣子是想要跟咱們耗下去啊!”高燕看著敵人的狂暴如同小孩子的脾氣,說來就來,說散就散,心裏頗為鬱悶。
參謀長卻絲毫不擔心,說道:“最近新訓練完畢的新兵馬上就要補充過來了,整整兩個團,他們現在的命脈已經握在咱們手裏了,啥時候殺雞,在我不在他。”
高燕隻是搖頭,心道這參謀長果然年輕,殊不知大戰一顆未結束,便不該有驕躁的心態,越是大勢在我,越是要謹慎小心,不給敵人逃竄之機。
不過高燕也不願意打擊這年輕英俊的參謀長的自信,隻是笑著說道:“我看這兩天空氣中濕度越來越大,或許要下雨,我要下去視察。”
“不會吧,這些年不是連年幹旱嗎?”參謀長看著天氣,果然一副懨懨之色,看樣子可能真的有天氣變化,“你是軍中主帥,這種事情讓卑職來吧。你且養精蓄銳,大戰少不得你。”
高燕點點頭,這些年雖然一直保持著高強度的自我訓練,但是高燕發覺,身為女人的體能終究不如那些如狼似虎的漢子。
歇息一番也好,不過高燕不是大白天的躺在行軍床上睡懶覺,而是拿起陛下寫的一些軍師論述,用心品讀起來。
“報!師長,韃子五百精銳騎兵衝擊河渡寨,我守軍請求支援。”
高燕抬起頭來,疑惑問道:“上船撤出來便是,這有什麽好頑抗的?”
“訓導說,要拿到中將的撤退命令,才可以撤退。”
“訓導?”高燕這才想起,軍中似乎多了那麽一號人物,也終於想起,自己曾經命令廖耀兵,讓訓導官去鎮守河渡寨,避免發生危險。
隻是這盧木蘭為何如此倔強!這種小寨隨時都可以重建、奪回,清軍也不會固守,又不是什麽戰略重地,守它作甚?
……
“即便守之無益,但是我輩武人,就算戰之一兵一卒,也不可無令自撤!”盧木蘭站在一堆糧食上,振臂高呼。
莫要看盧木蘭乃是一介女流,但是其慷慨之氣竟然頗有幾分其伯父天雄軍統帥盧象升的風采。
在寨子之外,是尚且不知道來曆的五百韃子騎兵,似乎是滿蒙混雜,而寨主裏隻有一個排,一百多人,其中多半數是戰兵。原本駐紮在這裏的另外一個排,之前渡河運糧尚未歸來。
渡口裏也隻有小船三兩艘,不足以讓所有人安全渡河。
這才是盧木蘭下定決心要死守的真正緣故:她無論如何不肯拋棄自己的袍澤,獨自逃生。
戰士們被訓導官如此激勵,頓時士氣高漲,高喊殺敵。
這一排的排長是廖耀兵的部下,他本意是想要護送盧木蘭先走,畢竟堂堂訓導,親臨一線,若是陣亡在這麽個小地方,新一師勢必會再鬧個大新聞,成為帝國的醜聞。
一個加強師團,大明最精銳的老兵雲集的地方,裝備最為豪華的隊伍,連一個訓導都保不住,這樣的隊伍不解散番號留著做什麽?
可是他如何也沒有想到,盧木蘭的脾氣那麽倔強,見到船隻不足以讓所有人都撤走,立刻下定決心鏖戰。
別看隻是一介女流,其戰爭動員能力真的很強。在前線一番呼喊,士氣瞬間高昂起來,這個時候這個排長別說是硬要盧木蘭渡河,就算是勸一嘴都不敢。
遭天妒的新一師。
一定是我們新一師太過於優秀了,導致我們磨難不斷!
希望寧遠能夠發兵,不然老子很可能以極其負麵的形象,走上曆史舞台。
排長將自己身手不錯的手下叫道眼前,暗中吩咐,若是戰事不順,第一時間打暈盧木蘭,把人送走,由他親自斷後。
這位倒黴的排長哪裏知道,眼下寧遠的日子也不好過,想讓他們分兵根本不可能。
這五百騎兵正是喀喇沁和黃旗馬甲兵組成的小股人馬。他們的任務是渡河去尋找多爾袞的大軍,以求合力攻克寧遠。為了掩護他們渡河,索海和圖賴不得不發起攻城戰,拖住城裏的明軍。
廖耀兵在這種情況下,自然難以分出足夠人馬去救援河渡寨。
要對付這五百騎兵,起碼也要等量的人手,而他手裏的戰兵總共也不過千餘。於是他隻能寄希望於盧木蘭安然渡河,等日後有需要時再奪回河渡寨。
騎兵攻打寨堡並不甚得力,隻是滿洲人本來就是標準的騎馬步兵,就是衝鋒的時候也更樂意步戰。
幾個勇悍的滿洲甲兵當即翻身下馬,帶動了數十上百的甲兵跟著衝擊河渡寨簡陋的寨門。其他騎兵則仍舊在馬背上射箭,為他們壓陣。
砰砰砰!
隨著明軍火銃響起,衝在最前麵的甲兵倒下一排。
後麵的韃子甲兵都知道火器的威力巨大,足以破甲,同時也知道每次放完一銃,到下一銃的時間間隔不短,正是衝上去破門的大好時機。
殺手隊換下了火銃手,衝到門前,擱著寨門朝外捅出長槍。東虜喜歡用刀,當下隻能硬挺著被打殺,拚命用大刀砍寨門的木條。
盧木蘭聽著寨門之外野獸一般的嘶吼聲,心中一陣發怵。她咬了咬舌尖,努力平複下呼吸,腦中抑製不住地冒出了個念頭:伯父就是死在這些禽獸手中的?
這便是國仇家恨!
“門破了!”